時光自是奔前不回,白駒過隙間,黎開已是及笄之年,出落得眉清目秀,想必大了會是個頂可心的人兒。十幾年的光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使一個不足月的嬰孩變得亭亭玉立,想來同齡的孩子定是歡歡喜喜準(zhǔn)備及笄之禮,接著就是要物色個好人嫁了。黎開卻冷眉清目地眺望著遠(yuǎn)方的蔚藍(lán)。
“開兒,怎么還沒準(zhǔn)備?時辰要到了。”黎夫人和當(dāng)年相比,也只是鬢角多了些銀絲,依舊雍容華貴,低聲催促著。
黎開看著面前的漂亮衣服和首飾,有點(diǎn)不知所措,再美的容顏和服飾不過是給別人看的,只可惜,這十幾年來,一直都是自己孤芳自賞,爹爹和娘親從來不敢讓自己外出,哪怕是庭院也有好些人看護(hù)著,生怕出一點(diǎn)意外,即便如此,意外也仍舊是頻頻不斷,好在不會傷痛多大,黎開自是不知曉當(dāng)年發(fā)生的事情,懂事之余,對雙親一點(diǎn)不怨恨恐怕也是假的。
黎夫人看著本就性子清冷的女兒愁眉不展的樣子也是心疼,想到今日就是女兒及笄之時,也是時候把錦囊給她了。
“開兒”,說著將一枚紅色的布袋遞給黎開,“這些年發(fā)生的事情想必你也都記憶猶新,委屈你了?!崩璺蛉藢?dāng)年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都告訴了黎開。黎開也只是靜靜地傾聽,想著這數(shù)年間自己所見所聞,飄在空中的唱歌女孩兒,許久未見,后來在門前踱來踱去,如入無人之境的花把式,也許自懂事起,她就明白自己命數(shù)與他人不同,攥攥手里的錦囊。
“讓母親擔(dān)心了?!崩栝_開口,神色似乎比剛才更陰郁了些,本以為及笄之禮過后自己會自由許多,這樣看來,怕是將來要慎之再慎了。
仿佛是知道黎開的心思,母親握住了黎開攥著錦囊的手。
“換洗好快點(diǎn)出來,大家都在等著你?!闭f罷,也就嘆了口氣退了出去。
黎開斂了斂眸子,收起心情,乖巧地收拾起裝扮來。
儀式即將開始,黎開換了平日里習(xí)慣了的素色衣衫,一身淡粉,腰帶若流蘇般自腰間傾瀉而下,仿佛一落清泓,肩上雙片紫色披風(fēng),顯得華貴端容。輕挑彎眉,柳葉般的眉毛下是水靈的眸子,眉間一點(diǎn)朱砂俏皮又可愛,只可惜眸子里不帶多余的歡喜之情。
幾日間,來看過黎家大小姐的人都深以為不凡,不少時,黎開的名聲便在外傳開了去。雖然近年來黎小姐的小病小災(zāi)不斷,黎天的官運(yùn)卻是步步高升,加上自家女兒在外人面前露了臉,提親的人差點(diǎn)沒把黎家的門檻踏破了,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好不容易得了空,黎開回到房間里,拿出母親給自己的錦囊,按照錦囊信箋的說法,黎開將自己一直貼身帶著那面鏡子后蓋打開來,用簪子刺破手指,讓血滴在鏡后的凹槽中,就見那血像是有一股力量牽引著一樣,緩緩移動,黎開自小見慣了奇異之事,卻也暗暗稱奇,一直到血跡不動了,隱隱地可以看到一個“開”字,顯現(xiàn)了出來。
直到鏡子再沒有什么變化,黎開把它放在桌上,趴在了一邊,余光掃到房間的某一處,竟靠了個人,饒是黎開膽大,也被嚇了一跳。
安靜了稍許之后,卻見那人像是之間見過,又不完全一樣,身體輕飄,時不時瞄自己一眼,卻又不以為意。
“你…你是誰?”黎開小心翼翼轉(zhuǎn)身好奇地開口,卻見,背后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人,低頭再看鏡子,鏡子里還是自己清秀的面容,只是后面確實(shí),多了一名翩翩男兒,劍眉星目,青袍加身,精神得緊,正懶懶地靠在黎開身后的床上醒噸。黎開這一問倒也把鏡中的人嚇了一跳。
“你怎么,怎么能看見我了?!”黎開詫異不已,聽這話的意思仿佛他已經(jīng)存在很久了一樣。手上找出剛才那一紙信箋,轉(zhuǎn)身想要遞給那人,就聽那人又道:“你能看見我的幻化已經(jīng)不錯了,何況我沒有真身的。”
“咻”一聲,就見黎開手里的紙飛出掌心落在一處,漸漸又聽到那人嘟囔:“居然還有這樣一回事?!崩栝_拿著鏡子左搖右晃,見到在床頭,倚著的人兒,手里還拿著“逃跑”的信箋。黎開轉(zhuǎn)過身,依然用鏡子對著床頭看著那俊朗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煜?!?p> 黎開楞了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
“程煜”,那人重復(fù)了一遍“我的名字?!?p> “玉,瑰玉的玉?”
“煜明的煜?!蹦侨藦拇采咸聛碜嚼栝_身旁的書案上,掐了個手訣“那,你都看見了,我是靈,十幾年前那老頭說你體質(zhì)特殊,讓我感知到危險之后提醒你,但是我沒有實(shí)體也沒有辦法真正出手幫助你的。哎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好吃的…。”程煜自顧的說著。
黎開看著眼前的人,全然沒有聽進(jìn)去剛他說的什么,只在心里感嘆,以后可能會有人陪自己說話了。桌案上放著老道的親筆:
取爾之體血,至于禪舒鏡內(nèi),靈現(xiàn),護(hù)爾周全。
“黎開,辰時未到你不可以起身,不然會有災(zāi)禍。”
“黎開,外面那些人說你自言自語,你不要理他們,他才神經(jīng)病,他們?nèi)叶忌窠?jīng)病。”
“黎開,你雙親估計一會要來了,我先藏起來,你不要露餡啊?!?p> “黎開,帶把傘吧,會下雨?!?p> “黎開,走右面那條路?!?p> 漸漸地,時間繼續(xù)推進(jìn),黎開成長的越發(fā)端莊,有了程煜的提醒,她像是先知一樣,能準(zhǔn)確地趨利避害,有了作伴的“人”,自己也變得開朗了許多。黎天夫婦縱然感覺女兒平日里有了“自言自語”的習(xí)慣,但看見她近年來也愿意與人交流的可喜變化,仿佛之前那些不幸已經(jīng)煙消云散,不勝欣慰。
這天,黎開正房中練字,跟程程煜講述著自己看過書中的有趣故事。
“開兒”說著話,黎夫人自外面進(jìn)來。黎開連忙收起禪舒鏡,迎了出去。
黎夫人并未感到奇怪,拉著黎開坐在了床邊,伸手接過丫鬟遞過來的帖子。
“開兒,過些時日便是齊侯的壽辰,他與你父親同朝為官,相交甚好,雖身居高位,卻并無跋扈之私。他這次宴請,我和你父親商議過之后決定,帶你一同前往?!?p> 黎開睫毛微微抖動,自己自幼便鮮少出門,這次雙親讓自己一同隨行齊侯壽誕,別說,還真小小的高興了一把。
黎母注意到女兒的小動作,和藹地捋了捋她耳邊的碎發(fā)。
“你也別光顧高興了,這拜帖,便由你來寫吧?!崩枘概膊綍概裕闷鸸P朝黎開示意。
黎開欣然走過去,猛地晃了一下神,也并未在意,繼續(xù)與母親商量拜帖內(nèi)容。一直到日走西頭,光線漸暗,黎母才滿意地拿著寫好的拜帖,拉著黎開走向廳堂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