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開轉(zhuǎn)身看見來人,是為兩鬢花白的老者。
“姑娘的鏡子可否借老朽一觀?”老者捋捋胡須。
黎開滿身戒備,但并未收到程煜什么警示,她對這個老人并沒有什么好感。
“不過是姑娘家私物罷了?!崩栝_開口。
老者審視著黎開,眼神里有說不清的心思:“姑娘且聽老朽一言,這鏡子乃是穢物,趁早丟了的好。”
黎開莫得轉(zhuǎn)頭看向老者,眼里帶了些怒意。
“開兒~”
聽到母親喚自己,黎開沖老者稍一行禮,話不多說一句就甩甩袖子離開奔廳堂而去。只留下老者意味深長地看著黎開的背影,摸摸身旁的銅像,掐了個奇怪的手訣,便隱入了院落中。
話說兩頭,黎天在廳堂正跟齊侯爺嘮得火熱,看見黎開進來,換了話題。
“侯爺,小女黎開適才已經(jīng)見過,失禮之處,還望海涵?!?p> 齊候倒也大度,連連說沒事,再看見黎開也想著當(dāng)時引人琢磨的話,不禁又問。
“剛才也怪小兒不周,只是有一事,齊某尚心存疑慮,不知令嬡可否一解?”
黎開見雙親應(yīng)允,站起身來回禮:“侯爺?shù)珕枱o妨,黎開定知無不言。”
“你父親與我同朝為官,私交甚好,省卻那些個禮數(shù)吧,你也不必喚我侯爺,我也稱你開兒便好?!饼R候扶了黎開回禮,攤手示意她坐下回話。
“東跨院中,聽言下之意,莫非開兒對那兩尊銅獸有什么忌諱不成?”
黎開見這位齊侯爺一如傳聞,身居高位,并無官架,說話直來直去,低頭思慮少傾,也就將心中的疑慮,盡數(shù)托出。
“黎開自小體弱多疾,福薄多災(zāi)想必侯…嗯。齊伯父也略有耳聞,童年聽雙親說是一位仙道相幫,度過了三番苦難,憂雙親為我勞神,也曾讀過不少關(guān)于魍魎之異,術(shù)數(shù)符咒類刊集,對東跨院內(nèi)的兩尊銅像確實有疑問之處。”
黎開說到此處頓了頓,見齊候若有所思,整理了整理思緒繼續(xù)道:“那兩尊銅像身形似龍,背上螺旋,實在與傳說中的門首椒圖獸的樣子所出無二。”
“既然是守門銜環(huán)獸,做鎮(zhèn)宅之用有何不可?”齊候問道。
“若只是門環(huán)之用,并無不妥,傳聞椒圖本為兇獸,在山間為禍,一名老木匠同一樵夫相約上山尋良木而作,不巧遭遇了椒圖獸,二人拼盡全力相戰(zhàn)曠日之久,
一直僵持不下,雙方都精疲力盡之后,終于與兇獸椒圖達成協(xié)議,以樵夫所斷杉木為料,木工所雕木環(huán)為約,木環(huán)上非常精細地雕著數(shù)條飛龍,龍鱗數(shù)以萬計,龍鱗尚有一片在目,椒圖便不可為禍人間,自此,椒圖便口銜木環(huán)蹲坐家家戶戶,凡事進門必先扣環(huán),因椒圖兇惡,也阻擋了很多熊狼猛禽,久而久之也就有了銜環(huán)椒圖鎮(zhèn)宅之說?!崩栝_將所知道的一字一句詳細講著。
“雖說傳聞由來已久,這椒圖害人的言論早已時過境遷不曾為人們記得,但是并未銜環(huán)的椒圖據(jù)記載也只在兩種情形下出現(xiàn)過?!?p> 齊候感嘆這個小姑娘見多識廣的同時,也對自己家中的兩尊銅像有了些許懷疑:“哪兩種情況?”
黎開握了握袖中的禪舒鏡,定了定神道:“一是官宦將后的墓中鎮(zhèn)靈之用,二便是家宅院落養(yǎng)魅之說?!?p> 齊候驚得站起,黎氏夫婦也相顧無言。
正當(dāng)齊候想仔細詢問黎開細節(jié)時,一聲大喝自院中傳進屋內(nèi)。
“一派胡言!”
黎開也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截斷了思路,望向門口,只見一老者徐徐走入,腳步極輕像是踩在云朵上一樣。這不就是剛才那老頭嗎,黎開皺了皺眉頭,聯(lián)想到之前齊小侯爺談到的“師父所立”,大概這便是那兩尊銅像的始作俑者了。
老人走進廳堂,身側(cè)垂著一掛拂塵,道士裝扮。
“無量壽佛,你這娃娃,不聽勸阻也罷,竟在此妖言惑眾,假以時日,必成禍害!”
黎開自然知道老道說的是自己,對這八竿子打不著的言論也是不勝惱怒,生氣之余,她對老道的話有過多不明之處,為何他會如此編排自己,與之前他對禪舒鏡的意圖有何關(guān)系。正想著,其他人也對老道突如其來的指責(zé)一頭霧水。
愛女莫如父,黎天站起身來,強壓不滿:“初次見面,道長便對小女妄加揣測恐有失長者之風(fēng)吧?!?p> 老道看了一眼黎天,揮了揮拂塵:“閣下對子女失察是先,又偏袒徇私在后,卻是正途與處世之道了?”
“你!”黎天本來好心提醒老道不該妄語,反而招來一頓呵斥,再也坐不住。
齊候一看情形緊張,忙出來和事。
“黎兄勿躁,這位便是之前救小兒于水火的道長,言語確實沖撞了些許不過都是忠真之詞,且聽他有何解釋再發(fā)作不遲?!?p> 黎夫人雖心有諸多不滿,也寬慰了黎天幾句,也不要在人家的壽宴上失了體統(tǒng)才是。黎天坐下,一雙眼睛就沒離開那牛鼻子老道,倒要看看他如何自圓其說。
齊暄在旁也是云里霧里,師父為何對這黎小姐惡言相向,便出言相勸。
“師父在上,敢問以前見過黎小姐?”
“未曾?!崩系滥坎恍币暥⒅栝_。
黎開倒也坦然,直面老道目光。
“那何至…?!饼R暄看了看父親齊玉,
老道眼睛瞥了一眼齊暄,抬步走了進來。
“非是貧道聲辭嚴厲,想自出山以來,一向以除妖伏魔為己任,若‘黎小姐’再不聽勸阻,后果恐就不是這么簡單的了?!?p> 說話間,老道已經(jīng)走到黎開的座位,猛地伸手扯過她的袖子,禪舒鏡應(yīng)聲而落。黎開萬萬沒想到老道徑直過來,沒有防備,回過神來,老道已經(jīng)撿起了鏡子,踱步而去。
“道長留步!”黎開站起身來。
黎氏夫婦見當(dāng)年仙道所贈之物被人奪去,也忙站起身來阻止。
黎開見自小就在身邊的信物被拿走,禪舒鏡又是跟程煜相見的唯一牽絆,不免有些著急,對老道的印象也更加惡劣。
“雙親說這是當(dāng)年救我性命的仙道所留,傍身辟邪之物,道長卻說此鏡為穢物,有何憑證?!”
老道看了黎開一眼,搓搓手中的禪舒鏡,轉(zhuǎn)頭問向黎天和黎夫人:“你們可曾發(fā)現(xiàn)這小娃娃有什么與旁人相左之相?”
黎天正在氣頭上:“小女自幼聽話嫻靜,什么相左之相,你若不說清楚,莫怪黎天言行失了體統(tǒng)!”
黎夫人也搖搖頭,忙拍著黎天胸脯幫他順氣,心里突然想起某一妝事情,卻又記不清晰。
“哼,若貧道所料不錯,這小娃娃已經(jīng)害了鬼腹子,卻并不自知,這鏡子便是妖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