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聲悠揚,在密谷的叢林中飄飄蕩蕩,時而舒緩時而急切,一個約莫十來歲的女童,深一腳淺一腳地穿梭在樹叢雜草深處,眼神渙散無光,腳下動作也略顯僵硬,小腿被刮傷也都渾然不知一樣,繼續(xù)向前走著,似乎有什么在冥冥中指引著她。來到一塊小低洼區(qū)域,女童停住了腳步,站立不動,四周漸漸起了一層霧,像是沼澤彌漫的沼氣,又像是雨后濕潤的潮氣,漸漸隔絕了周圍的景象。
一個影子開始進入了視線,黑帽黑衫,遮住了臉看不清面貌,皮膚蒼白可怖,沒有血色,手中捏著一柄漆黑的玉笛,泛著湛湛青光,輕吹作響,赫然就是剛才的笛聲。聽到笛聲的女童繼續(xù)又開始緩慢地行動,走到一棵樹下,屈膝跪立,低著頭,仿佛等待行刑的犯人,影子也跟在后面慢慢逼近,猛地拔出一柄利刃,向那女童的后心刺去。
“哐啷”一聲兵刃相接,利刃被打落,黑影捂著被震痛了的手臂,轉(zhuǎn)頭張望,只見身后站著一名少女,高冠而立,月白衣衫,秀目纖長英氣得很,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來,來者何人?”黑影高聲叫道。
“哼”月白少女冷哼一聲:“取你性命的人!”說著一轉(zhuǎn)眼到了黑影身前,伸手抄過打落利刃時,釘在樹干上的魚劍,批頭就向黑影刺去。黑影勉強抵擋幾下,覺察不敵,想后退逃跑,被堵在退路上的紅衣男子,一腳踹了回來,前有強敵后有追兵,黑影索性也開始拼命,三人纏斗在一起。
黎開和公孫念一起,燒起一把艾草,驅(qū)趕著周圍的霧氣,趁著他們打斗的功夫,偷偷溜到樹下,將那意識還不清醒的女童抱到了安全的地方。黎開一邊手上幫著公孫念攬著女童小小的身體,一邊緊張地望向戰(zhàn)斗的方向。
“放心”公孫念一邊為女童處理著傷口,查看瞳孔情況,一邊對黎開說道:“他們兩是想抓活的,不然以這個半吊子的水平,早就喘不上氣了?!闭f著撿起掉落在地上利刃仔細(xì)觀察,是一把小巧纖細(xì)的匕首,黑金色的手柄,上有一個凹口,與剛才那只笛子吹嘴的地方一般無二,笛中藏刃,拔出為武器,收起為法器,實在是精致方便,巧奪天工。
“我認(rèn)得這把武器,應(yīng)是后周之物,名為董良骨笛?!崩栝_通讀古今志怪,對這董良骨笛其實印象深刻。
這董良骨笛有七聲音階,與同期的湖笛和羌笛比,音域和曲調(diào)廣泛了許多,是采用未成年的孩童脛骨而做。相傳久前帝王偏好普樂,廣招樂師,董良自幼熟識音律,心性頗高,自然也在自薦之列,可是與眾多天賦且造詣驚人的樂師相比,自己那點本事顯得有些班門弄斧,不值一提。屢試不中,又不愿放棄大好前程,只好投機倒把,想些歪門邪道的辦法,不知從何處得知這骨笛的制作之方,可擾人心弦,使其聽命于自己的意念行動,于是計上心頭,匡了家姊的8歲外甥女出門,謊稱帶其出游,找到一處僻靜地方將孩子殺害,截了腿骨,制成骨笛。果然,再次參與選拔大會時不僅樂曲迷人,而且攝人心魄竟拔得頭籌,自此常立于君王之側(cè)。
野心隨著董良的一步步攀升而增長,漸漸地,他已經(jīng)不滿足于屈居人下,既然自己可以命令君王,為何不能將其罷免自己取而代之,那樣天下在手即可為所欲為。不過只要是罪惡法子,畢竟害人害己,在董良籌謀自己的計劃時,他的身體開始有了變化,先是雙腿時而麻木無感,緊接著不到半月,開始生瘡流膿,從腳跟處潰爛,向上一直蔓延到胸腹腔,無論外體內(nèi)臟,藥石無醫(yī),最后慘死。
世人后知后覺,曉得這幾年是古怪笛子始作俑者之后,將其雜碎,粉末與董良合葬,釘于銅槨之中,百余年后,被幾個摸金的小毛子撬棺發(fā)現(xiàn),尸體骨骼森然蒼白,唯獨一雙腿骨漆黑可怖,每根腿骨上,都有不多不少七個窟窿,恰似那七孔骨笛。
“這董良骨笛雖然有迷惑人心的力量,但范圍極小,一次甚至只能使喚一人,這廝為何要取這無辜幼女的性命?”黎開有些混亂,但好似有什么線索被自己閃念即逝。
“那就只能問他自己了!”說著,良辰將五花大綁的黑影扔到地上,拍拍手一屁股坐在樹樁子上,擦擦魚劍,劍光指向那黑影喉嚨,厲聲喝道:“快說,你是受何人指示,為何要害人!”
黑影滾滾,咬緊牙關(guān),一言不發(fā)。
公孫念此時已經(jīng)為女童施完針,再次翻了翻她的眼皮,確定已無大礙,走到黑影面前蹲下,摸了摸他身上,搜出了些干糧,也是真餓了,給大家分了分,一邊嚼著一邊笑瞇瞇地沖著黑影說:“看你也餓了,一起吃點吧,吃飽喝足才有勁說啊?!?p> 黑影還沒看清公孫念遞過來的是什么,背上一疼忍不住悶哼,公孫念就眼疾手快,看準(zhǔn)了他張嘴的時機,把一只黑乎乎毛絨絨的東西塞進了黑影口中,再一按肚子,咕嘟一聲就給咽了。之后黑影猛咳了一陣,面色有些扭曲,就覺得體內(nèi)像是無數(shù)只小蟲子在爬,時而奇癢鉆心,時而陣痛難忍。
公孫念倒不以為然,抓著干糧往嘴里送著,一邊鼓囊著腮幫子,饒像猜猜吃東西的樣子:“沒事,一只黑蛛而已,要不了命的,你吃飽了就說說事情經(jīng)過和受何人指示,不用顧忌我們,我們邊吃邊聽?!?p> 黎開看著地上滾來滾去的黑影,不得暗嘆公孫念的手段,程煜也溜到身側(cè),嘟囔道:“這兩人刑訊逼供簡直好手,一文一武,任大羅神仙來了,也得退層皮,哎,現(xiàn)在的姑娘?!甭犞天线@般調(diào)侃,正想說話,就聽公孫念提高了音量。
“你再說一遍,把小侯爺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