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追憶
父親離開之后，小秦飛用細(xì)嫩的胳膊，緊緊摟抱著不知昏迷了多久的劉銘威，低聲哭泣著，等待著。
遠(yuǎn)處村子里的火光依舊沒有快要熄滅的樣子，原本還能聽到的哀嚎聲和野獸的嘶吼聲，此刻也已經(jīng)完全聽不到了，除了那火光沖天的景象外，這片地區(qū)似乎終于回到了一個夜晚應(yīng)該有的安靜。
不知道什么時候，一直在低聲哭泣的小秦飛終于哭累了，眼睛慢慢地合了起來，但因為身體不穩(wěn)，一下子靠在了小劉銘威的身上，眼睛猛地睜開了一下，可隨即又再次閉合睡了過去。
夢中，小秦飛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平靜的村子里，父親、母親、隔壁的叔叔、嬸嬸，還有老村長和其他叔伯大嬸都在笑著問他：這一次去鎮(zhèn)上好不好玩？有沒有買塊糖糕吃？哦，還有小威哥哥，一聽說自己沒有給他帶點糖糕回來，就氣得追著自己打，自己馬上轉(zhuǎn)身就跑，結(jié)果一不小心還掉進(jìn)了一條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小溪里，好冷啊，可小威哥哥一下就把自己給抓住了，拼命搖晃著他，不停地大叫著：“小飛，小飛，你醒醒，快醒醒??！”
小秦飛睡眼惺忪地喃喃自語道：“嗯，小威哥哥，對不起，我們真的沒帶糖糕回來?！?p> 小劉銘威奇道：“小飛，你在說什么糖糕，你快醒醒啊，我們怎么會在這里？”
小秦飛揉了揉眼睛，終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天已經(jīng)大亮，小劉銘威一臉緊張地扶著自己，而在小劉銘威身后，則是那棵他們不知爬過多少次的老槐樹。
小秦飛終于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猛地坐了起來，四處張望道：“爸爸呢？媽媽呢？小威哥哥，我爸爸媽媽他們在哪？”
小劉銘威猶豫了一下，搖頭道：“我……我也不知道，我還想問你呢，昨天我明明早就睡了，怎么現(xiàn)在會和你躺在這里？”
小秦飛似乎沒有聽到小劉銘威的問話，在沒有看到父親的身影后，鼻子猛地一酸，眼淚再次流了出來：“嗚嗚嗚嗚，我要爸爸，我要媽媽，小威哥哥，飛兒要爸爸，嗚嗚嗚……”
小秦飛這一哭，倒把小劉銘威弄得束手無策起來，忙緊緊抱了他一下，學(xué)著自己的母親每次哄自己時的樣子，還用手輕輕拍了一下小秦飛的后背：“哦，哦，哦，好，好，好，你別哭，你別哭啊，我?guī)慊卮遄?，我們?nèi)フ野职趾蛬寢?，好了，好了，不哭了?！?p> 村子，哪里還有什么村子，當(dāng)小劉銘威拉著還不停揉著眼睛的小秦飛，順著熟悉的林中小路來到村口時，眼前只看到了一片廢墟。
“怎么會這樣？爸爸！媽媽！”這一下連小劉銘威也慌了，但他還是緊緊攥著小秦飛的小手，拉著他，向村里跑去。
村里所有的房屋都被燒成了廢墟，而且此刻火已經(jīng)熄滅，只是偶爾還能看到一兩處冒著青煙的焦木而已，但，最為奇怪的是：整個村子里都沒有人，不，應(yīng)該說是連尸體都沒有。
不出所料，小劉銘威和小秦飛他們家，本就是在村子中間的位置，所以這里也是火燒得最為嚴(yán)重的地方。
“爸爸！媽媽！”小劉銘威帶著哭腔大聲喊道，當(dāng)然，沒有任何人回答。
“爸爸，媽媽，我是小威啊，我?guī)еw兒回來了！”小劉銘威又喊了一聲。
“秦叔叔，張嬸嬸，我是……我是小威啊，我把你們家飛兒給你們帶回來了！”小劉銘威已經(jīng)哭出來了，但還是再次喊道。
依舊沒有任何人回應(yīng)他的呼喚，整個村子只有風(fēng)聲和一些殘垣倒塌的聲音傳來。
痛哭，兩個加起來也沒超過十五歲的孩子，除了抱在一起痛哭外，還能做什么？
就這么哭著，兩個孩子再一次走出了村子，再一次來到了那棵老槐樹下，靠著樹坐下，然后繼續(xù)哭。
哭累了，睡著了，夢中也在哭，哭醒了，就繼續(xù)抱在一起哭，直到再次哭累睡著……
直到太陽已經(jīng)開始西移，兩個孩子終于停了下來，不是他們不想哭，而是實在哭不出來了，兩個孩子的雙眼都腫得老高，背靠著背，呆呆地看著前方，身體還不時地抽動一下。
樹林里，光線開始有些暗了，小劉銘威站了起來，呆呆地走進(jìn)了林子，小秦飛只是呆呆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張口，而是把頭一歪，靠在了老槐樹的樹身上。
不一會，小劉銘威又走了回來，手里多了幾個果子，他自己留了一個，然后把其他的全放在了小秦飛的面前，但沒有說話，然后又回到了小秦飛的背后，也坐了下來，很快啃咬果子的聲音便從小秦飛的背后傳來，同時小劉銘威低聲哽咽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小秦飛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抓起了一個果子，送到了嘴中，又酸又澀，同時小秦飛想起了和父親在林中摘果子的場景，禁不住再次哭了起來。
這一夜，小劉銘威和小秦飛一開始是背靠著背睡著，后來，夜深了，起風(fēng)了，兩個人都覺得冷了起來，終于相互依偎著，摟抱著，熬到了天亮。
天亮后，還是小劉銘威再次去找了一些果子來吃了，然后，小劉銘威終于開口道：“小飛，我們走吧，只要走出林子，我們就能到鎮(zhèn)上，然后……然后我們再找大人來幫忙找我們的爸爸和媽媽?！?p> 小秦飛卻搖了搖頭道：“不要，小威哥哥，爸爸告訴過我，讓我在這里等他，他會回來找飛兒的，他不會不要飛兒的，對嗎？”
小劉銘威看到小秦飛又一次泛紅的眼圈，忙回答道：“小飛，別哭，你爸爸肯定不會不要你的！可是，小飛，你看，村子毀了，村里的人卻都不見了，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我們誰也不知道，而且，我們兩個都這么小，雖然這附近沒有什么兇猛的野獸，但我們?nèi)绻胝业桨职謰寢屗麄?，就肯定要去找別的大人來幫忙才行的?！?p> 可小秦飛還是倔強(qiáng)地?fù)u了搖頭道：“不，飛兒不走，飛兒要在這里等爸爸，爸爸說過他會回來找飛兒的，他說過只要飛兒乖乖地在這里，他就會回來找飛兒的！”
小劉銘威有些生氣道：“小飛，你的爸爸媽媽和我的爸爸媽媽，他們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險，村子里的情況，你也是看到的，房子都被燒了，可外圍的樹木卻沒有被燒到，這難道不奇怪嗎？而且，如果說是出了意外，那為什么我們沒有看到……看到……看到大家倒在地上？這一起都實在太不尋常了，小飛，如果你不走，我就自己走，你要等，那你就自己在這里等吧！”
說完，小劉銘威真的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小秦飛被他的動作給嚇壞了，慌忙想撲過去，結(jié)果一下就摔倒在地上，再一次哭起來：“哇，小威哥哥，你別走！你別丟下飛兒，飛兒害怕！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