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尼婭和穆云霓3交鋒!
行至正午,艷陽高照,果如阿格尼婭所料,已到風(fēng)嶺。
風(fēng)嶺距大風(fēng)城不足五十里,這一路坦途,再無山隔水阻,再行至黃昏便可到大風(fēng)城。隊伍沒有繼續(xù)前進,選擇在風(fēng)嶺一處甚是開闊的緩坡扎營,升起灶火,簡單做些飯食。營帳升起,這回連穆云霓的營帳亦升了起來,與鄭然的營帳中間隔著穆云裳的營帳,鄭然的營帳另一側(cè)自然是阿格尼婭和上官可卿的營帳。鄭然攜穆云塵進帳歇息,其余女眷各進了自己的帳篷歇息。此時,穆云霓尚未出現(xiàn)。這幾日,她亦如她的武功神出鬼沒,坐著那匹駁獸,忽然而至,又忽然消失。真是神鬼莫測,恰好合她古怪的脾氣和行事。
幾人正在帳中歇息,忽聞帳外一片混亂嘈雜聲。那上午與鄭然并轡賞景的稍年長的十四陣石武士急匆匆進來稟道:“啟稟宗主,尸人吐霧!”
“什么?”鄭然聽了一頭霧水,他當然不知道尸人吐霧是怎么一回事,意味著什么。倒是一旁的穆云塵略知一二,沉著淡定道:“無妨,尸人吐霧,明晚月升時當化鬼。我估算著,已到了風(fēng)嶺,魅師該來了。魅師來了,這些尸人便可妥善處置了?!毖援?,給通稟的武士使了個眼色。武士會意,退了出去。
“如果魅師不來呢?這些尸人化成鬼后,豈不無人可制?”鄭然回頭看著穆云塵問道。
“宗主寬心,魅師一定會來,便在今日?!蹦略茐m笑著起身,為鄭然整理衣襟,緩緩道:“尸人吐霧,是尸人從人化鬼最后階段,明夜月升,便化作鬼了,是要吃人的。穆宗主來了,我們便走。尸人今后命運如何,只能靠穆宗主和天意了?!?p> “唉——”鄭然閉目長嘆,痛心道:“吃人。是吃那些尸餌嗎?”他明知故問,心覺這慘絕人寰的慘禍竟然不能制止。
穆云塵點頭,面色亦不忍:“尸餌是尸人最好的養(yǎng)料,尸鬼會在魅師的操控下,吃掉最至親的人。這是世間最毒的煉尸邪法?!?p> “我們出去看看。穆云霓該到了?!?p> 此時,不過數(shù)語而已,帳內(nèi)突然暗了下來,好似到了黃昏時分。
二人前后出了大帳,只見方圓十數(shù)里霧氣騰騰,腥臭難聞,白茫茫一片,十幾步外的人影依稀可辨。被困在霧中的人不住咳嗽,更有人在霧中叫嚷哭喊。鄭然耳力極靈,聽到遠處尸餌中已有人因尸霧窒息暈過去了。連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宗兵們亦被這尸霧熏嗆得逐漸要失去意識。漸漸,鄭然亦覺得頭暈?zāi)X脹,立時命穆云塵回帳。穆云塵不愿,遭鄭然呵斥,方不情不愿回了營帳。鄭然憑著直覺和耳力摸進了阿格尼婭和上官可卿的帳內(nèi),進去便見帳內(nèi)點著燭燈,帳窗緊閉,隱隱有些腥臭味道。兩個女人坐在矮床上見鄭然進來,上官可卿神色不安的問道:“外面生了何事?天如何便暗了?”
“尸人吐霧。你們兩個在帳里好好待著,霧不散不要出帳?!?p> 上官可卿頜首,適才安靜不出聲的阿格尼婭開口問道:“穆云霓回來了嗎?”
“沒有。你要干什么?”鄭然答道,有些懊惱和不解地看著阿格尼婭。
“你管不著!你快出去!帳里本來就臭,你來更臭了!”阿格尼婭絲毫不給鄭然面子,毫不客氣地趕他出帳。
鄭然氣得哼了一聲轉(zhuǎn)身離帳,才出帳,起風(fēng)了。風(fēng)很大,很快便將尸霧吹散了。頓然天地清朗,神清氣爽。再看,竟是穆云霓騎在駁獸上,那駁獸以極快的速度來回在營寨中奔馳,制造了一股強風(fēng)吹散了尸霧,尸霧騰騰升上天空,逐漸消散。可那些尸人依舊在吐著尸霧。數(shù)千的尸人偎依在一起沉睡,仿佛一座鬼怪尸體壘成的尸山,騰騰冒著腥臭難聞的尸氣。穆云霓馭著駁獸如是不停驅(qū)散尸霧。半個時辰后,尸人突然不吐尸霧了,依舊安靜地沉睡。鄭然放眼細看去,尸人化成一只只愈發(fā)精瘦、骨骼嶙峋的怪物,似一只只長著獠牙利爪尖耳突眼的骷髏。
“隨我入帳。”穆云霓驅(qū)散了尸霧,看著了鄭然,睥睨了一眼他,下了駁獸進了營帳,用傳心術(shù)叫鄭然進帳。駁獸臥足像條狗兒臥在帳前閉目休息,氣息倒是均勻平靜的很。足見這駁獸神異非常。
鄭然雖然氣惱,但心亦知不得不聽從穆云霓的話,進了穆云霓的大帳。
進帳才見帳內(nèi)不僅有穆云霓,還有兩只雪毛人高白猿立在穆云霓兩側(cè),肩上各搭著一條鼓囊囊的褡褳。穆云霓端坐在一張木椅上,一雙雪眸看得鄭然不寒而栗。那兩只雪猿倒是明眸皓齒,神態(tài)十分豐富,與普通猴類無異。他早聽師傅說,他這長孫女修煉逍遙神仙功,自幼和兩只猿仆、一只鷹奴為伴,那匹駁獸卻是她成年后,她的授業(yè)恩師,祖母靈瓏夫人送的。這穆云霓自小修練神功,不食人間煙火。所飲所食,全靠猿仆采摘神隱山上的野果野菇花露花蜜這些野味,鷹奴搏擊深海捕捉的龍魚貝蛙等海物為食水。因此,穆云霓諸處皆異于常人。武功世間一絕,飲食舉世無雙。這便是修煉逍遙神仙功的女神仙的難傳之神功。必須一生吃喝這些東西,不能似常人隨意飲食。
“我這有些丹藥,你拿去吧。那紅瓷瓶是給云奴的煉髓丸,拿去給她吃。她自然知道如何服用。兩個白瓷瓶是給你的鑄髓丹。倘你每遇生死交刻,便服一顆??芍阒罔T血髓,精進武功。歷代七殺拳宗主便服用這丹。這丹不可與旁人。旁人吃了是要死人的?!蹦略颇扪援?,身邊一只雪猿便掀開褡褳,掏出三只瓷瓶,一黑二白吱吱嗚嗚蹦跳著遞與鄭然。鄭然收下,藏于內(nèi)衣中,道:“如果沒事了,我可以走了嗎?”
“你要好生待我阿妹,若膽敢欺她、負她,我不饒你!”
鄭然聽了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冷然道:“我鄭然從不欺負女人,倒是你這個女人,我想欺負都欺負不了?!?p> “你莫要氣我,勿忘了我們間的約定。待你執(zhí)掌了宗門,我便不再彈壓你?!?p> “到時候再說吧。”鄭然說過這句話便轉(zhuǎn)身出了大帳。
“由不得你?!蹦略颇抻脗餍男g(shù)將這四字釘入鄭然腦海,她不怒自威令鄭然心生懼意。他著實害怕這個女人。他對她的懼怕不是對生死的懼怕,而是一種擺脫不掉的恐懼,來自于內(nèi)心深處對這個女人會成為他妻子的恐懼。不過,他不愿意爽快承認罷了。男人的自尊心讓他無法接受一個要成為他妻子的女人是一個他看不透的高深莫測的神一樣的女人。
鄭然前腳出了穆云霓的營帳,見阿格尼婭蒙著鐵面信步走來,和他擦肩而過,好像沒他這個人。
“你不想活了,去找穆云霓。小心她把你全身裹上鐵皮。”鄭然看著阿格尼婭不知死活和天高地厚的樣子,心覺好笑不由調(diào)侃道。
“滾一邊去!身上臭烘烘的!有廢話的時間洗洗澡去!再啰嗦,小心我罵你!”阿格尼婭狠狠白了一眼鄭然,粗魯推開穆云霓帳前衛(wèi)兵,闖入穆云霓行帳。
“混蛋!最好讓穆云霓把你箍成鐵桶,連嘴也封上?!编嵢粴饧绷R道,漲紅著臉回了自己的行帳。
阿格尼婭進了穆云霓行帳,徑直走到穆云霓面前,毫不客氣地興師問罪道:“穆云霓,你為什么這么對我?!我哪里招你惹你了?!你說出來!”
穆云霓一雙雪眸看著眼下氣焰囂張的阿格尼婭,冷然道:“你這妖女不想活了吧?!膽敢這般跟我說話!”
“呸!我就是不想活了,死了,你也要把我救活!現(xiàn)在就說,你這死丫頭蠻橫無理,憑什么這么對我?!”阿格尼婭氣勢洶洶咄咄逼人,竟敢當面啐罵穆云霓。
“你好大膽子!看我不殺了你!”穆云霓被激怒,雪眸怒張,伸手便要捉阿格尼婭。
“你殺了我,就永遠不知道你阿爸當年干了什么,他現(xiàn)在又藏在什么地方,要干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卑⒏衲釈I全然不懼,挺直了脖子逼向穆云霓的手,撒潑耍賴,滿臉嘲弄:“你現(xiàn)在殺了我好了。以后,你們穆家別再想靠鄭然那個傻子給你們尋出生路。我倒要看看穆大小姐是不是和你阿爸穆慈安一樣蠢的不可救藥,只能做個縮頭烏龜?!?p> “哼!”穆云霓抖出掌風(fēng)將阿格尼婭擊飛丈余遠,阿格尼婭一屁股坐到地上,整個身子險些貼在冰涼的地面上。
“哎呦!你這死丫頭!疼死我了!”阿格尼婭一骨碌爬起來,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和大腿,罵罵咧咧道:“好歹小時候,我們一起玩過。你就這么對待你的玩伴?我還給你采過野果呢?!?p> “呸!你好不要臉!不是你阿媽那妖女,我穆家豈能分崩離析,父子失和!你此時百般要挾我,我不殺你,已是仁慈!”穆云霓徹底大怒,雪眸變作赤紅無瞳血眸,十分駭人。
“呸!你媽才是妖女呢?!你穆家分裂,是你阿爸色迷心竅,糾纏我媽。我媽看在你阿爺面上才不理他。你倒說我媽破壞你阿爺阿爸的父子關(guān)系。你怎么不說,你阿爸就是個混蛋畜生,根本不堪大用,你阿爺才厭惡他的!”阿格尼婭氣得跳了起來,沖到穆云霓面前和她對罵,絲毫不弱。
“我阿爸不是人,你阿媽是什么貨色?!以色魅惑我阿爺。阿爺十幾年不理宗門之事,人才凋零,致我宗門險些毀于鬼宗之手!”
“你知道個屁!你阿爺是你穆家唯一清醒的人,你穆家有今天衰敗,完全是你穆家祖宗當年誆騙鄭然家祖學(xué)了七殺拳,又把人殺了,可惜學(xué)的不全,越學(xué)越完蛋,才有了今天。還要靠你這個死丫頭硬撐!你倒是挺厲害的!”阿格尼婭一張鐵面逼著穆云霓的面具,毫不畏懼,繼續(xù)挑釁地盯著她的血眸:“你阿爺生了你阿爸后,就不再碰你阿奶,一心修煉武功,想要練成七殺拳絕境??上?,他沒有鄭然這個蠢小子的血脈,永遠不會練成。”
“你如何知道這許多?”穆云霓血眸變作雪眸,一把輕推開阿格尼婭,厭惡道:“別靠著我?!?p> 阿格尼婭不會武功,不敢與她肢體沖突,知趣退下幾步,嘴上卻說個不停,態(tài)度依舊囂張跋扈。
“我還知道鄭然這小子看著傻乎乎的,其實瞞了很多人一件事。他會另一半七殺拳,連你阿爺也不知道?!卑⒏衲釈I得意地看著穆云霓,一副老師教訓(xùn)學(xué)生的張狂樣,“——不過——”她緩和語調(diào):“他不知道,那是七殺拳的另一半。所以說他是個傻子。跟你一樣!哈哈哈——”言畢,她開心得意暢笑。穆云霓看著她這囂張的樣,恨不得一巴掌扇她幾個轉(zhuǎn)圈。
“我還知道很多,可我不想說了。你現(xiàn)在告訴我憑什么給我戴上這張鐵面?!快把它拿下來!”阿格尼婭終于回轉(zhuǎn)正題,這才是她此來目的。
“——哈哈哈——”穆云霓罕見地大笑,揶揄道:“可惜你知道的不少,卻是個無用的。在這無妄州之地,你手無縛雞之力,還敢造次?!你想卸下這張鐵面亦可。告訴我,你為何要回來?!在那外世界不好么?”
“哼——”阿格尼婭哼道:“你以為我想回來,回到這野蠻落后的地方。外面的世界可比這精彩!我要說出來一些東西,怕你這輩子都沒聽過見過?!彼f完這些,頓了頓,神色和語調(diào)皆有些凝重道:“我夢見云墻坍了!”
聽到這最后一句話,穆云霓看著阿格尼婭,霎那間,露出了真容,面具消散,雪眸變回清亮的眸子,臉上驚訝異常:“云墻是要坍了。那你還要回來?”
“宿命!”阿格尼婭長嘆道:“我族人一生的命運就是要守護云墻,你的族人不也是嗎?”
穆云霓默然,臉上恢復(fù)了面具,芊芊玉手輕抬,數(shù)道華光射向阿格尼婭的鐵面,須臾間,那鐵面便一分為二。一半墮地,化成齏粉,亮燦燦鋪了一地,一半變換了形式,變作半張惡鬼面具,極其猙獰,使阿格尼婭看起來宛如天使和魔鬼的結(jié)合,讓普通人心生寒懼。
“喂!你怎么還要留一半?!另一半也給我拿下來!”阿格尼婭氣得大聲抗議。
“要你日后不能魅惑男人!”穆云霓笑道:“此去你可要做好了。我們的命運便掌握在七殺拳的秘密上。找到它!”
“呸!你這死丫頭,早晚嫁了鄭然,讓你受他欺負!小心你穆家的人,正壞著心眼要害你姊妹幾個的老公?!卑⒏衲釈I氣咻咻地出了大帳,臨出去前不忘跑到一只猿仆跟前,一手抓住褡褳一手伸進去,猿仆急得咻咻叫喚不叫她胡來。阿格妮婭兇道:“小心揍你!”從褡褳里翻出幾只紅白藥瓶揚長而去。
如此胡來,穆云霓不理亦不管她,閉目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