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壓抑,滾滾烏云遮天蔽日,縱使在正午時分也晦暗混沌,大風(fēng)奔襲千萬里,將皇宮當(dāng)做終點,喜不自勝,肆意狂歡。
蘇落白一人站在皇宮偌大廣場上,前方闕樓重重,宮墻深深,所謂皇家氣象,是人為造就的巨大隔閡,剝開巍峨森然,背后不知有多少無渡冤魂。
但這種地方,卻有蘇落白要等的人。
皇宮大門竟全部緊閉,是平時沒有的樣子。
守護的羽林衛(wèi)格外肅穆莊嚴(yán),金甲銀灰,在烏云下黑壓壓站成一片巋然不動的雕像,顯然接到早有預(yù)謀的命令。
是為了防止什么人從皇宮跑出來么?
還是為了防止什么人到皇宮里面去?
蘇落白說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只能在這等。
她還知道皇宮大門一旦打開,李容若要么活著,要么死了。
這句簡單的廢話只有在她這個位置才能有設(shè)身處地的感受,因為她以前從沒想過,萬一呢?
李容若真要有個萬一呢?
以前是覺得他煩人,看到他除了笑還是笑,沒有陰晴圓缺,不會喜怒哀樂,像是被設(shè)定成木偶和小丑,生而為人,專屬于她,為博一笑。
永遠不給她看那藏于皮囊下的煎熬,也會擋住外面侵犯而來的腥風(fēng)血雨。
就算現(xiàn)在這樣,他明知進了皇宮有可能一去不回卻義無反顧,他所做的不是考慮后果,而是在前一晚上隱瞞,然后說:“今晚和落落你在一起,黃泉路上我還有什么遺憾?”
他總用這種亦真亦假,半真半假的態(tài)度來欺瞞蘇落白,可實際上,他何嘗不是欺騙自己?
他很想跟蘇落白傾訴他的全部,又怕自己給不了幸福,他總說蘇落白在尚書府和皇子府之間最為難,其實他在蘇落白和他之間最為難,蘇落白還有選擇的余地,他則過不了自己心里的坎——娶了一個姑娘,他想的是讓人家歲月安穩(wěn),自己承受顛沛流離。
可在真正的情愛之前,他的心意會被蘇落白感受得到。
蘇落白感受得到。
他就不能一死了之。
他在蘇落白嘴上可有可無,心里卻無時不刻。
所以李容若在騙自己,蘇落白也是自欺欺人,總是李容若卑躬屈膝,她高高在上,總是李容若愛之心切,她拒之千里。可細想來,她這一生,偌大的帝京,除了李容若,她還有誰?
那種相互的糾纏早就成為毫無所謂的風(fēng)花雪月,毫無必要的無病呻吟,李容若是,蘇落白也是。
想到這些,蘇落白在皇宮前面愣得出神,她定定看著皇宮大門,像是看著一道和李容若陰陽兩隔的墻。
到底是大風(fēng)刮過吹了她的眼睛,還是她看得太久沒有眨眼,或者某種情緒涌上心頭,她站在皇宮大門之前,微微動了下嘴唇,似笑非笑,似是自嘲,紅了眼眶。
皇宮禁軍不許她再進一步,羽林衛(wèi)將她驅(qū)逐,“再不離開,即刻……”
蘇落白卻是向前走了一步,不止一步,一步兩步,在所有羽林軍眼下,走到皇宮大門,城墻腳下。
在她向大門伸手時,轟然一聲,金黃門環(huán)敲動,朱紅大門錯開,露出一條縫隙,終于可以看見光。
像是打通了兩個世界。
蘇落白不會想到第一眼看見的是李容若,就像李容若不會想到第一眼看見的是蘇落白。
但兩個人確實就站在彼此眼前,如此奇妙,或許更巧合的是她們剛才的思緒也想到了彼此。
各自確認(rèn)眼神,卻相對無言,是蘇落衡在李容若旁邊向皇城禁軍呵斥道:“滾開!”
蘇落衡作為皇城禁軍統(tǒng)領(lǐng),這顯然不是他對下屬的語氣。
而看他的臉色,和旁邊的李容若幾乎如出一轍,更為令人感到蹊蹺的是,只有他們兩個人出來!
蘇弈呢?三皇子呢?還有蘇尚書和一班上朝的大臣呢?
為什么只有李容若和蘇落衡走了出來?
蘇落白沒問,李容若也不說,只有蘇落衡罵完人緩了口氣,向李容若和蘇落白說道:“先回去吧,從長計議?!?p> 蘇落白看了眼李容若,李容若沒看她,也沒看蘇落衡,只是望著前方,眼神空蕩,點頭道:“好?!?p> 天空的壓抑和陰沉,比蘇落白來時更加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