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若也感受到了絕望。
這絕望并非來自對死亡的恐懼,而是辜負的愧疚。
他不是怕等不到白洛,而是白洛出來看不到他。
他的盔甲裂開條條深痕,其中有道道口子,那柄從帝京帶來的長劍殘缺不堪,只剩他從蘇落白哪兒討來的劍穗還算整潔,卻越發(fā)襯得他凌亂不堪。
不過這時他心里獲得了滿足的安寧。
抹掉嘴角血漬,盡量平復呼吸,把劍穗摘下來遞給衛(wèi)衣看,笑道:“我皇子妃送的,羨慕吧?!?p> 向來嚴謹且以蘇弈為目標的衛(wèi)衣,被李容若這突如其來的調侃搞得莫名其妙,可到此時此刻,他的身體已到極限,弈軍拼死將他和李容若護在一座小丘之下,他只好在李容若身旁坐下。
忙里偷閑,李容若挨著衛(wèi)衣的肩膀問道:“你娶親沒?”
衛(wèi)衣:“自小跟在弈帥身邊,不會考慮那種事。”
李容若:“也對,你跟著他那種人,別坑害人家姑娘。”
衛(wèi)衣皺眉:“你是在乎兒女情長之人?”
李容若:“什么叫‘我是在乎兒女情長之人’?”
衛(wèi)衣:“你和弈帥還有燕王都是一種人,況且你是皇室后裔,婚姻嫁娶是利益交換,只要對你們有利,哪怕娶滿后宮,你看皇帝。”
李容若坐直身子,義正言辭道:“你別亂說。我是兩情相悅,和你們不一樣,認定了她就只娶一個?!?p> 衛(wèi)衣冷笑,李容若信誓旦旦道:“我跟你都要死了,還說假話有意思嗎?”
衛(wèi)衣一愣,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是最淺顯不過的道理,或許李容若身上有些東西他理解不了,李容若到底和蘇弈不一樣。
衛(wèi)衣側眼看握著劍穗的李容若眼神沉醉,堅定不移,有感而發(fā)道:“弈帥如果娶妻生子的話,或許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孤獨?!?p> 李容若:“他?他不行!性格決定婚姻質量,你知道我學了多久才稍微會當人家夫君?為了自家女人,我們男人尊嚴都可以不要的,蘇弈能學得來嗎?”
衛(wèi)衣:“哪有什么意思?自古夫唱婦隨,你這樣豈非過得越來越糟心?!?p> 李容若搖頭一笑,陷入回憶,頗為陶醉:“你不懂,我娶的是娘子,又不是的丫鬟?!?p> 衛(wèi)衣好笑:“我聽說你成婚后在帝京并不好過,下跪打罵、逆來順受,弈帥胞妹當真如此厲害?”
李容若一頓,閃爍其詞:“誰……你聽誰說?”
衛(wèi)衣:“略有耳聞,以前只當耳邊風,現(xiàn)在確定了。”
李容若:“……”
衛(wèi)衣:“你為她變了神色,這很少見,你果然動了真情。”
李容若:“本來就是,很丟臉嗎?”
衛(wèi)衣笑了笑,“我很好奇她是個怎樣的人,你能為了她做到這一步?!?p> 提及蘇落白,李容若緩了口氣,面帶歡愉:“她啊……很難形容,非要說的話,是讓我情不自禁那種?!?p> 衛(wèi)衣:“就這樣?”
李容若:“其他的黃泉路上告訴你?!?p> 衛(wèi)衣:“……”
李容若單手撐著膝蓋,借力站起來,看著前方的戰(zhàn)場,說道:“最后一次?!?p> 這一次沖鋒,將耗盡他全部體力,生命也會隨之枯竭,雖有遺憾,只能如此。
除非有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