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xì)w臣
印來江向來公私分明,即便跟時染有爭執(zhí),也不會把這事搬上朝廷。他唯獨擔(dān)心時染真那么急躁地把她匪夷所思的想法擺到早朝上面說。
倒不是害怕官員們會附和她。印來江無比篤定,但凡圣幽帝國當(dāng)代官員都不可能同意讓圣幽皇室最后一滴血脈沖到前線上去。他們這會兒巴不得壓著時染,先讓她續(xù)上未來的王種,避免圣幽皇室就此失去傳承。他只是怕時染說這事會壞了她歸國以后好不容易打下的威望,但凡時染稍顯弱勢,早已有異心的人就能很輕易地借此機會瓦解圣幽朝廷的秩序,圣幽就不攻自破了。
五護法自個兒在底下雜七雜八想的糟心,然而時染并沒有給他任何一個多余的眼神。
這位剛成年的女帝套上款式略老的衣服也不顯突兀,有點兒異次元的美。女帝公平公正地把注意力短暫地平分給每一個人。然后就苣城引兵成功這事做了個總結(jié)。
這就是五護法啊。
時染余光瞥到蹙眉翻卷宗的印來江,心中暗嘆了口氣。
怪不得宮里人總是戲稱五護法為黑臉將軍。印來江處理公務(wù)的時候嚴(yán)謹(jǐn)認(rèn)真,一絲不茍的盔甲束縛了他的行為,他無時無刻不在審視自己,拉緊衣服邊的線條,管理好表情,隨時與女帝保持在一個禮貌的距離。
時染掂了掂手上的幾張宣紙,命宮女給她送了一塊漆黑的板子上來。
眾臣不知道時染想要做什么,筆直立正,表情肅穆地目送這塊神圣的黑板子被人送上龍椅。
黑板蓋住了半個朝廷的面,大臣們按耐不住地猜測起這塊板子的來源。
黑板把時染襯托的小巧玲瓏。時染全然不在乎。她偶爾用余光看一眼印來江,但更多的時候在碾磨她手上那幾張宣紙。
她在一代朝臣的視線中淡定地站起身,往黑板上貼了一張又一張的畫。
朝臣們訝然低呼起來。
圣幽帝國盛行作畫,美術(shù)文明的發(fā)展促進了圣幽帝國文明的旺盛之外更帶起了新經(jīng)濟的發(fā)展。尤其朝廷中人,最喜歡有事沒事請一兩個畫師到府中給自己的家人作畫。
畫的好了掛在家里,平日里走訪的時候官員們互相能看到對方家里掛的字畫。因此時染往黑板上貼的那幾幅也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樣子。
那畫畫的惟妙惟肖,連姿勢都未曾變化過。是時染昨日連夜讓人從官員家‘偷’過來的。
“那不是上官將軍嗎?”
“上官將軍的兒子......陛下把上官家的全家福拿過來做什么?”
他們就是心里懷疑那副原滋原味的畫是時染從人家府上直接偷過來的,也不敢直接說出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雖說焚界分了幾個國家,但只要在圣幽帝國境內(nèi)的東西沒有不屬于時染的,所以換個角度來說也不算偷。
“啊,那是不是陳員外?”有人認(rèn)出了更詭異的面孔。
等時染接連貼了好幾幅畫之后有人察覺到了不對,朝廷也陷入沉寂。
印來江今天早朝基本上都在低頭研究冊子和戰(zhàn)略布局。實在怕一抬頭就對上時染的視線。
臣?xì)w臣,君歸君。
昨日跟時染的爭執(zhí)沒有結(jié)果,但只要擺到朝廷上來,他一定是讓步的那個。印來江不想讓步,所以干脆游走在逆臣的邊緣,避開和時染直接接觸的機會,也間接避開再討論那件事的可能。
但這會兒的動靜逼迫他不得不抬頭。
只一眼,印來江的臉色瞬間褪個干凈。
果真是擔(dān)心什么來什么,時染就是不羈的野驢,風(fēng)風(fēng)火火不打商量,一言不合她就綻放。
血色忽然涌到腦顱內(nèi),又迅速從頭頂蒸發(fā),消散的一干二凈。印來江一陣頭暈?zāi)垦#砩舷露加科鸪榻钪蟮钠v感,下巴控制不住地抽搐起來,說不清是被嚇得還是被氣的。
焦醉猛地踩了印來江的腳尖,強行把印來江給喚回神來。
時染這一舉動沒跟六大護法提過,六大護法都炸了毛。其中印來江的情況最嚴(yán)重。
焦醉還想問一下唯一能夠跟時染親密接觸的五護法知不知道這件事,偏頭就碰上印來江一臉?biāo)老?,把焦醉嚇得還以為這位護法受到打擊太大要當(dāng)場升天了。
“五護法?”林秋從前面轉(zhuǎn)過頭來,臉色難看。
時染仿佛對底下的騷動渾然不覺,淡定地從桌面上抽了根長毛筆抵在黑板上。
時染問:“眾愛卿都認(rèn)得這幾位吧?”
“認(rèn)得?!庇欣铣碱澲只卮稹?p> 能不認(rèn)得嗎,這些都是或多或少跟他們在朝廷上共處過的人,只是這會兒都不在罷了。
是的,都不在。
黑板上被貼出來的官員們有三個共同點,其一,都是朝廷重臣,其二,至少現(xiàn)在都不再朝廷上,下落不明,其三,他們都是在時染不在的那八年里被無上宮以各種理由差遣出去的人。
時染這是要做什么,公開跟無上宮作對嗎?在這種關(guān)鍵時候?
焦醉往印來江的手背上猛掐了一下,青紫色的掐痕格外瘆人。
印來江:“......”
他清了清嗓子,尷尬地發(fā)現(xiàn)自己失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