翹班
帝都霧蒙蒙的,朝廷的陣仗在霧水中影影綽綽,像蕩開的的水面突然晃出巨鯨。
百姓們理所應當?shù)厝フ抑喯蓢鴰?,但大概是霧太厚,也可能是國師太神秘,他們只能看一眼陛下坐的馬車頂。
陛下撩開車簾,懶洋洋地往外瞥了一眼,聞到了不遠處皇陵飄來的香火味。
“快到了?!睍r染放下簾子,道:“還沒能把五護法請過來嗎?”
邊赤聞言罕見地垂眸沉思了一會,雖然他那張臉上依舊難有表情,但不難看出他有點小糾結。
古玲瑯和林秋千叮嚀萬囑咐叫他別把印來江給出賣了,還說焦醉和熊燎兩人已經(jīng)去請他了......
時染淡然留了點注意力過來,稍顯無奈:“五護法是不樂意看到我么?”
邊赤:“......是陛下不想看到他。”
“你說出來做什么?”時染蠻不講理道:“現(xiàn)在翹班的可不是我?!?p> “翹班?”邊赤蹙眉,不太理解這詞。
時染懶得解釋:“不來就不來吧?!?p> 邊赤直覺這會兒他再不補救兩句印來江就玩完了,可惜他實在不擅長言語,嘴唇張張合合,又糾結地凝著臉沉默。
女帝今天耐心欠佳,沒有逗弄她的二護法。
臨下車前焦醉和熊燎還沒有回來,邊赤貿(mào)然出聲攔住了女帝的步伐。
“臣不知道五護法在哪里,他昨天沒有回來......只是昨天晚上旺財?shù)骄频暌撕脦讐鼐频接柧殸I,雨下大了以后新兵停訓了一個時辰,之后也沒有聽說他回來......”
時染一愣,抓著馬車門的手沒動彈。外面等候的穆青聽不見里面邊赤說話,不明所以地抬頭看了上來。
“知道了?!睍r染回神,沒什么情緒的回了句,搭著穆青的手下了馬車。
皇陵門外駐守的金麟軍不比皇宮的少,百姓們也因此被攔到了外面。
朝臣們一頭霧水地跟著時染走到圣幽皇室歷代的靈堂前。
這或許是最不正規(guī)的一次祭拜,畢竟朝臣們沒有提前準備,沒有梳洗沒有戒葷,沒有國師大人主持,六大護法不齊全,甚至時染的夫君們一個都不在。
時染凝神看了一會,鄭重地把每一個令牌都仔細看了一遍。穿越來的很多時候她都默認自己與圣幽皇室其實沒有更親密的關系,真走到靈堂里卻前所未有地虔誠。
女帝毫無預兆地跪了下去,朝臣們也轟轟烈烈跪了下去。
時染將香舉過頭頂拜了三拜,才抬頭目光重新落到第三排中間那個位置......圣幽第三代帝君江紙鳶。
江紙鳶眉間有一顆美人痣,在歷代女帝中也是出彩的那一位。
時染蹙眉,昨夜夢境清晰地像攤開了的卷軸,每一幀圖像都深刻地留下痕跡,根本上就不算一個成功的夢。而時染原先并沒有看過太多跟江紙鳶有關的史冊,甚至在這之前時染都不記得江紙鳶眉心的痣和那一代的小親王,等細節(jié)一一與史書對上的時候,時染便確信昨晚看到的一切都屬于江紙鳶的記憶......所以江紙鳶到底想告訴她什么?
你要不今晚再來一次?時染大逆不道地想。
時染把香插上去,朝臣們將香舉過頭頂又拜。她轉身的時候看到自己身后多了一排人。
靈堂里煙霧繚繞,面前幾張臉朦朧飄渺。焦醉和熊燎兩人還輕微喘著氣。印來江就狼狽了,俊臉煞白,脖頸通紅,舉著香的手止不住顫抖,像病入膏肓,臨死前回光返照似的,時染被他萎靡的模樣嚇了一跳,總覺得他再拜兩下就能跟上面的紙鳶帝化作同一形態(tài)。
旁邊還跪著上官影疏和封千里兩人。封千里是被上官影疏拽過來的,半邊胳膊被摁著強行叩頭,那模樣讓人忍俊不禁。
時染:“?“
隨即她看到上官影疏抬頭沖她擠了擠眼睛。若非這場合不適合,她真想掐一把他的臉蛋。
印象里沐源帝國不盛行磕頭跪拜這套禮節(jié),不過封千里除了死板著一張臉之外倒沒有很抗拒的意思。
目光放遠,時染似乎看到靈堂外站了個人,一晃眼又看不見了,就好像霧太大給了她錯覺。
時染帶著眾人回皇宮的時候百姓們依舊沒能看到國師大人,只不過女帝的馬車周圍多了一圈人。
霧水潮了官員們的衣擺,再加上民里巷間飄出來的飯香勾人,時染大發(fā)慈悲地放眾人回去修整,包括六大護法。
因著人還多,上官影疏也沒跟時染動手動腳,封千里面無表情杵在邊上專心致志地做他的柱子。上官影疏瞅印來江,辣眼睛似的別開了,黏糊糊地掛在時染身上。
時染從印來江身邊走過去的時候聞到不淡的酒味——在靈堂的時候混在煙霧里還尚且淺薄,她嗅了嗅,能聞到五花釀的甜味,又不太像,再仔細一品,好像還有五加皮和羊羔味,還有種胭脂酒,花街才有的那種,挺混亂的,足以見得五護法昨晚過的多有滋有味。
女帝風輕云淡得出印來江的胃現(xiàn)在備受煎熬的結論,腳步不停,視線不偏,從印來江身邊穩(wěn)穩(wěn)走開。
她這一走,上官影疏和封千里兩人就跟小尾巴似的跟著一塊走出去。
六大護法目送三人出去,除去印來江之外的五人齊齊向印來江行注目禮,頓覺五臟六腑都跟著疼了起來。
印來江的臉色又灰暗了三分。
熊燎最先心軟,拍了印來江的肩膀:“孩子,先去我那兒坐會,喝點醒酒湯?!?p> 就印來江這副模樣,熊燎真不敢讓他自己再出去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