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端來一盆炭火,秦姪若有所思的看著他。他的眉宇間透露出的英氣可真像他,只是眼神中少了那么一分凌厲。
十錦從堂口進來,垂首,“堂主,郡主到。”
“快請她進來?!鼻貖┮慌珊蜌猓φZ嫣然。一旁的青衣不知為何眉頭一緊,對著秦姪私語了幾句,草草向堂前離去。
萬鄔緩步而來,青衣與她擦肩而過,只留下一股熟悉的味道。
“郡主,請?!?p> 順著十錦指引的方向,萬鄔慢慢就坐。交談了幾番后,秦姪忽而問道:“不知駙馬爺為何沒同郡主前來?!?p> “他……”萬鄔一時接不上話,又聽得,“皇上封妃大典,郡主可知?”
萬鄔驚詫,皇兄一向傾慕于許家小姐,如今是刮了哪陣春風,竟帶來了如此喜訊。她說:“我已經(jīng)些許日子沒回京了,可謂孤陋寡聞。堂主可否告訴我,是哪家小姐?”
“并非小姐且高其一層,”她啜飲了一口茶,“當朝圣女巫――文隱。”
“什么???”萬鄔幾乎拍案而起,鳳眼驟怒。先皇曾立下規(guī)矩,凡為皇室,皆不能與當朝女巫有任何私情,則將立于萬劫不復之地?;市诌@是怎么了?他一向沉穩(wěn),做事一絲不茍。
秦姪察言悅色,“今,秦某收到皇帖凡皇親貴族必至皇城,普天同慶?!比f鄔將適才不得體的言行強壓了下去,朝她端了一端,“郡主可否借我一騎馬,日后萬鄔必定重謝?!?p> “郡主之情,怎敢不從?”秦姪一拍手,十錦便站在門外,正語,“郡主馬匹已備好,駙馬已在門外等候?!?p> “謝堂主,有緣再見?!比f鄔鞠了一躬,向門外匆匆離去。這唐門的人辦事效率果真是快,絲毫不亞于皇宮里的錦衣衛(wèi)。
南宮一襲白衫,不染纖塵,向她伸手,“走?!?p> 萬鄔猶豫片刻,從衣兜里拿出面紗,謹慎帶好。于是跨上白馬,向皇都而去。
“青衣,你為何杵在門口?”十錦看到青衣趴在門縫處似在偷看什么,朝那個方向看了看,只見還是一處寬敞的馬道,并無異樣。
青衣跳下石墩,“那位紅杉女子,何許人也?”
十錦捂嘴而笑,本以為他遺世獨立,不與世俗同流,“你竟也和那些俗子一般,”她頓了頓,“告訴你吧,她是當朝郡主――萬鄔,若在駿都她稱第二美,那沒人敢稱第一。”
“哦……郡主?!鼻嘁乱馕渡铋L的一笑。
“開門!”守門的一位眼尖的士兵一眼就認出了是萬鄔郡主,呵斥著打開宮門。幾個年少些的不由偷看了幾眼,果真如傳言那般身姿不凡,雖無正臉,但肯定天上仙也要遜色幾分。再看那馬后南宮陌愁,眼色迅轉(zhuǎn),含了幾分怒意。
萬鄔“駕”的一聲,向內(nèi)直奔。
許芊舫只覺心口翻涌,披星戴月的走了七天七夜,連腿都不覺是自己的了。真真依舊紅潤如初,看起來絲毫不倦,她行一步,真真便行一步,像是一個傀儡。終于在山腳下看到了人家燈火,許芊舫長長舒了一口氣。而下面,正是那年七星鎮(zhèn)。
“啟稟皇上,郡主到?!闭诜喿嗾鄣娜f廖面上露出極大的喜色,他扔下奏折,向門外奔去。
萬鄔一襲華服,神色如初。南宮也覺得驚嘆,這股端莊大氣全不似蜀川。萬廖緊握萬鄔的手,欣喜之情顯露,“鄔,你可知我是多么的想念你。恨不得上蜀川將你接回來,只可惜……”萬廖越過萬鄔看到了身后的南宮陌愁,“這位是?”
“我大師兄,南宮陌愁。”
“原來如此?!比f廖朝他注目,眼中甚是贊許。
萬廖負手向前,回歸原先的帝王氣派,“進來吧?!?p> 萬鄔朝南宮一笑,跟隨著萬廖的腳步入大殿。
南宮陌愁端詳這“勤辭殿”,竟與蜀川“修篁堂”無獨有偶。其建筑風格,內(nèi)部裝飾,甚至細微到描金繪彩皆出自于一名大師之手。是機緣巧合,還是命中注定。
站在門外的宮女見南宮陌愁半日不見動靜,想必是被宮里的皇族之氣所震懾到,“公子,進去吧。”南宮陌愁這才似大夢初醒般朝前挪步。
自小在這宮中的宮女雖見過長的有那么幾分姿色的王公貴胄,卻從未見過這般天然玉琢、纖塵不染的“獨公子”。
“郡主的眼光果然是好的。”
“不然呢?一般俗物豈能入了郡主的眼。”
“嗯!”卿伶站在這兩名小宮女身旁多時,在這碎碎言時她們卻并未發(fā)現(xiàn)。宮女連忙垂首,面露難色,“姑姑!”
“若再有下次,按宮規(guī)處置?!鼻淞嫔酚薪槭碌某齻兛戳艘谎郏齻儽惴N貼的了,“是,姑姑。婢子不敢再有下次?!碑吜T,又端端的站在一旁。
卿伶聽聞郡主回宮心中甚是歡喜,本還在殿內(nèi)做事,聽宮人口傳后便亟亟直往大殿,還提了郡主愛吃的“糯錦”。
萬鄔位坐東向,南宮賜坐向南。萬廖命人將奏折移出大殿,興致極好的寒暄了幾句。萬鄔此行不是來聊什么家常,卻實是為了國事。見話語間歇,她插上一句:“皇兄明日……真的要封妃?”
這一句話似乎觸怒了萬廖,他眼中即刻聚起血絲,拳頭攥著描金琺瑯盞,“怎么,連你也要來拘束朕不成?”朝堂上大臣們無一不反對,就連近幾日的奏章上就有數(shù)位丞相企圖罷官,用以威脅他。
萬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畏葸,恁憑從前她如何恣意,皇兄都不應當是這副神情,“皇兄,你我血濃于水。阿鄔的意思自然不是拘束,而是想要皇兄安好,讓整個萬國安好……”
聽了此言,萬廖方才降了降心中怒火,墨色深眸流光浮現(xiàn),“鄔,皇兄做的決定是天意。而且,皇兄從未這么深愛過一個人??v然人人阻擋,我也定不順人意?!?p> 南宮咳了幾聲,撫著胸口壓制。萬鄔朝他走去,端了杯茶水遞到他面前,“師兄這幾日舟車勞頓,夙興夜寐,也該歇歇了。”
南宮陌愁接過白玉茶盞,萬鄔的面容倒映其中,不乏美感。斟酌片刻,淺嘗了一口。萬廖見此光景,心里略知一二,默默感慨歲月流逝,時事境遷。從前那個在他面前纏著他講漠上軍事的小姑子,如今已為一個玉立亭亭的大姑娘,也是時候為她謀一門好親事,嫁一個好郎君了。
“鄔,你連奔幾日回宮,想必此時筋骨極乏。不若現(xiàn)去好好休養(yǎng)一番,待明日宴上與皇兄同享?!?p> 萬廖整日里奏折不離身,剛剛抬下去的折子也夠折騰人好一陣了。萬廖是賢君,凡事必親力親為,生怕有哪一方孤苦被遺漏。這樣他會悔恨不已。
“是?!比f鄔與南宮陌愁行禮退下。
萬鄔送南宮陌愁來到“容音閣”,此處離芳華閣最近,只一墻之隔。有什么事發(fā)也好相訴。南宮心上痛如刀絞,似有人暗中作蠱,此刻萬鄔疲乏不堪定不能叫她看了去徒增煩惱!
萬鄔揉了揉額角,卿伶扶著她欲要轉(zhuǎn)身時,后面“咚”的一聲,一道白影橫直在地上。俄而南宮心悸不甚暈倒在地,萬鄔用力掐人中,卻不見清醒。南宮面如死灰,不見半點生氣,已然身中重癥。幾名宮人將他抬進殿里,安頓在塌上,又請來太醫(yī)為其把脈。
“如何?”
“回稟郡主……臣……也不知為何……”夏侯伏在地上,身子微微發(fā)抖。萬鄔不是暴戾之人,夏侯是當朝最好的醫(yī)者,連他都無能,看來這病果真十分嚴重。
夏侯退下后,卿伶見郡主手里一顆紅色珠子,倏忽間就成了一個窈窕少女。也只郡主上山是為了修仙,修仙之人自不會大驚小怪。那么修仙之人的奴婢自然也就不會大驚小怪。鎮(zhèn)靜,鎮(zhèn)靜。
萬鄔拉住般若的手,“般若……”般若不由分說的用兩根玉指點住他的眉心,一簇紅光生輝,一陣子,般若嘴角溢血。
萬鄔拉過般若,不讓她再深陷其中。
南宮陌愁身子一陣抽動,一口污血嘩的吐了出來。萬鄔額上彼岸花幽幽,放著詭異的光。卿伶被般若略施小術昏睡了過去。
曼珠沙華抱住南宮陌愁,念著:“暮殊,暮殊……”削瘦的肩膀讓南宮靠上,一陣運功,南宮內(nèi)力恢復大半。
曼珠沙華握住他的手,南宮漸漸醒來,感到手上的溫熱,不由看了下去,眼神迷茫。有些事情他總看不懂,比如面前的她。若要說這世間最難懂的便是她的心思。
“你……”他剛要說話,曼珠沙華的食指抵在他唇上,“什么都別說,好生休息?!?p> 南宮點頭,今日的她怎會如此與眾不同。
彼岸花紅光褪去,萬鄔看到拉著南宮的手頃刻間收了回去,“對不起……大師兄……我不是故意要輕薄你的!”
南宮搖搖頭,微微一笑。
這會子她可知道了,縱然再如何也說不清了,只能倉皇而逃。這曼珠沙華的情債何消她來還???萬鄔又想起那如三月煦陽的眼眸,一股罪惡感油然。若讓他曉得,還不得肝腸寸斷。
卿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一股腦的趴了起來,只覺得頭還是有些重重的,難道是今日偷吃的芙蓉糕吃多了?但見南宮已醒來,想必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了。不過今日一見,不得感嘆這主子眼光果真是高,駙馬爺與郡主可真真登對!
“想什么呢?”萬鄔看到卿伶神情飄飄,這丫頭有什么事都不會埋在心中,只需稍微一套就會爽快的說出來。
“主子和駙馬爺可真……”卿伶望見萬鄔的臉色登時黑了大半,沒敢繼續(xù)說。難道說的不對?不是未來駙馬爺怎會帶他入宮,這么俊俏的一個,不做駙馬爺可惜了。
般若幻出幾味名貴藥草,萬鄔命宮人拿去熬。雖南宮傷勢漸好但這段日子還需靜養(yǎng),切不可動氣。否則……
“否則什么?”萬鄔問。
般若搖頭,諱莫如深。
萬鄔看般若今日消耗靈氣甚多,便讓她又化成珠子鉆到了袖里。
告別了大師兄,心頭一直惴惴不安,似有大事即將發(fā)生??捎窒氩幻靼资鞘裁创笫?,這感覺就像針刺在胸口,縱然你用盡全力卻還是拔不出來。
萬鄔最不愿的這一日終究還是來了,皇兄昭告天下,六合八荒內(nèi)的皇宮貴族皆前來赴宴。要說今日最吐氣揚眉的還屬文隱一人,機關小算,一屆女巫之輩順利登上貴妃榮位。
“要我說這文隱心機深沉,這萬國遲早垮在她手里?!币粋€宮女湊著另一個宮女私語道。
“你且小心些,待會兒被她聽見,我們家娘娘可保不住你嘞?!绷硪粋€宮女小聲嗔道。
皇后儀仗緩緩抬過,眾眷回避。皇后面色也不見得有多好,似是被一層陰氣籠住了。
萬鄔繞過御花園,仆侍們緊隨其后。青石板上紋路漫滅,幾盡光滑。轉(zhuǎn)過幾個亭子,方至李妃“苓聰?shù)睢?。門口宦官剛進去傳話,就見得身著素服面容憔悴的李妃柔柔走來。
“郡主???”李妃先是疑惑,后而轉(zhuǎn)為驚喜。當年家父為保妃位,不惜以官位為脅。本一出苦情戲為博皇上重視些,不料半路出了個文隱,家父險些連官都做不了。多虧郡主相助,才堪堪保住。
但自此之后,李妃與皇上的情分終究是淡了。他再沒來過苓聰?shù)睢?p> 李妃伸手拉過萬鄔進殿,“小殿蕭條,不比郡主芳華閣。未經(jīng)修葺,草木皆荒,還請郡主見諒?!?p> 萬鄔原被拉著的手反握在她手背上,“娘娘,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為何……”她瞟了眼李妃身旁的宮娥,那宮娥意會,退出殿內(nèi)。
“為何不去?”
李妃似有似無的嘆了一聲,拿過茶盞淺酌,“我去不去又有什么不一樣呢?”她頓住手中動作,望著那窗外,“他的心里始終沒有我,從入宮起,我的一生就注定是一只囚籠鳥。”李妃言語空洞,聽不出任何情緒。
“娘娘每逢宮宴總常稱病推辭不去,是怕皇兄?”
李妃無力一笑,看著她那清澈的雙眼,“你還小,你不懂?!?p> “可是……”萬鄔不知如何說辭?;市指嬖V過她,他想要與整個駿都歡慶時總差了什么,后來想想李妃總是空席不出,假若她能來一次那也算是圓圓滿滿了。
“我知道,你是來替他說辭的。別費勁了,有些東西錯了便是錯了,改不了的?!睂m娥又回到殿內(nèi),擺了個“請”,萬鄔逡巡著出了苓聰?shù)睢?p> “如何?”守在殿外的卿伶抱著大氅問道。
萬鄔搖搖頭,垂頭喪氣。順著大氅所在落下目光,光滑潤秀,似鮮活的一般。這大氅好像在哪里見過。
卿伶為萬鄔披上大氅,會心一笑,暗想:“駙馬爺就是想的周到!”南宮跟著他們繞了輸個亭子,待萬鄔進去后才找到卿伶交接給她大氅,說什么“昨夜風大,況,萬鄔向來身體不好?!币话褜⒋箅┤M卿伶懷里,使其猝不及防。
“還真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鼻淞嫘闹杏懈卸l(fā)。
“什么???”萬鄔一敲她的腦袋瓜子,“又是哪里學來的酸詩?”卿伶撅著嘴,心里忖著為何這郡主對南宮絲毫不上心,明明郎才女貌甚是登對。
許芊舫鼻腔里嗆入一股濃郁藥味,醒來時,王老二坐在一旁正攪和著藥渣子。他沒轉(zhuǎn)過身,卻說:“道人可是醒了?”
許芊舫舒活著筋骨,在酸痛處多動了幾動,“什么道人?”
“噯喲!道人就是道士與仙人的結(jié)合稱謂……”他端過藥盞,大汗淋漓,“給,這是村爺爺特地熬的。我剛剛怕你苦著了,特地把藥渣去了?!?p> “謝謝。”許芊舫接過,大口飲了下去。藥雖苦,但此時也顧不上那么多了。
“你且再歇會兒,待會兒飯做好了我自會來叫你。”王老二笑起來肉堆在一起,十分樸實,“哦,對了!那真真姑娘在由村爺爺醫(yī)治,聽村爺爺說好像中了……魔怔?,F(xiàn)不知何處,村爺爺只說教道人稍候?!?p> 魔怔……許芊舫看著王老二微豐的背影漸遠,套上緞靴,徑直往樓下走去。真真一直緊隨自己,寸步不離。要說這妖魔邪穢也不敢這么狂妄,本仙姑也不是那么容易近的……魔怔?不會裝的吧?許芊舫愈想愈覺得離譜,匪夷所思。算了,算了。雖平日里她做作甚是不堪入目,但始終還是一個不更人事的小姑子。況,許芊舫又不是什么兇神惡煞,還不至于讓人這等款待。
歌姬們在螭紋金錦緞氈上翩翩起舞,身子妖嬈,如緞飄飄,忽爾登天,如壁畫仙。羅簪銀鈿,隨著步子碎碎擊節(jié)。
萬廖看的入神,戚皇后一臉漠然,仿佛這場盛宴與她絲毫不相干。萬鄔為了緩解這等氣氛,舉起銅樽,“皇上,皇后娘娘,今日大好日子,萬鄔進壽?!?p> “好!”萬廖舉起銅樽,神采飛揚。一旁的戚皇后不為所動,嘴里碎碎念著,“什么好日子,哪日不是好日子?”看眾人詫異的眼神盯的緊,方才回禮,一派國母大氣。
“謝皇上,皇后娘娘?!比f鄔放下銅樽,發(fā)現(xiàn)一旁的南宮臉色紅潤有光澤,想必病也快痊愈了。卿伶呈上果饌,朝萬鄔拋了個不能會意的眼神。卿伶輕嘆一聲,“郡主,這果子不是你叫我呈上來給……南宮公子的嗎?”
萬鄔手足無措,此時被卿伶一誆百口莫辯。
“唐門堂主,到!”宮人在外嘶喊,險些破嗓。
歌舞升平暫歇,萬廖命她們先退下。歌姬們從暖閣退出。
秦羅敷一襲紅裙,上有金珠秀錦雞,殿內(nèi)金光浮動,柱體流螢。錦雞在光的映襯下,挪步間揮翅,鳳麟閃閃,奪人眼目。
她雙手合著跪在地上,一旁戴面具的青衣也一齊跪下。
“這位是?”萬廖瞇著狹長的眼,看向青衣,“為何帶一副猙獰面具?!惫蛟诘叵碌那嘁逻@時才微微抬首,“回陛下,小生生的極丑,怕掃了各位的雅興。”
戚皇后冷哼一聲,“那下面那位不也是常常帶著面紗嗎?”語氣里盡是嘲諷,看了眼萬鄔。
“原來如此,堂主入座吧?!?p> 秦羅敷長裙離開眾人視線。青衣從余光處看了眼萬鄔,黑色面紗擋住了大半張臉,可他還是曉得那面紗后清晰的輪廓。
南宮微微一笑,拿起盤里的新鮮果子,舉在萬鄔面前。萬鄔不好拒絕,只得接過,“謝過師兄。”南宮陌愁卻板起一塊臉,“你我之間何須再言謝?”“哦。”萬鄔小心掀起面紗,端莊的放進口里。
青衣握著銅樽的手因太過用力指節(jié)有些泛白,眼前種種他不愿見,但又不得不見。“太子妃……”他細語。
文隱踏過殿檻,黻黼毛氈順滑被踩過的地方泛白。珠簾華冠遮目,端跪在地上。大宮將圣旨舉過頭頂,扯著尖銳嗓子:“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文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順,雍和粹純,性行溫良,克嫻內(nèi)則,淑德含章,甚得朕心。特封為懿妃,欽此?!贝髮m用絲袱子纏好,遞到了她手里。
文隱穩(wěn)穩(wěn)接住,一笑苦盡甘來。
“謝皇上?!蔽碾[跪在地上,步搖節(jié)節(jié)作響,金髻銀蓖奕奕。此刻的文隱抹去了平日的艷俗妝容,只剩一張干凈的臉龐莞爾在大殿上。
萬廖叫文隱到他身邊來,文隱敬酒給他,眼神不時掃著下面。余光處幾雙眼睛看著她,待萬廖接過酒,她便故意回了過去。
這回萬鄔與南宮陌愁可看清楚了,極為驚駭,異口同聲道:“真真!?”殿上之人萬鄔第一次見時就覺得熟悉,如今這般細想果真是長的一模一樣。但從品性、神態(tài)上來看卻也還是大相徑庭的。
文隱笑而溫雅,漣漣目光。她湊在萬廖耳邊說了幾句什么,萬廖點頭稱贊。萬廖筆挺站起來,舞姬撤下,寬敞明黃的衣袍似大國氣派。
“邊關吃緊,澧國縷次進犯?!弊乱黄瑖W然,幾位德高望重的大臣頻頻搖頭想不出什么法子。萬廖又接著說:“本朝與其實力相當,若起兵只會讓他國坐收漁翁之利?!比f廖看向萬鄔,她會意的走上殿前,合手跪在地上。
“鄔,可有歡喜之人?”
皇兄將兒女之事搬到大殿上來說,萬鄔一陣臉紅,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草草回了個:“回皇兄,沒有。”腦海里不時閃現(xiàn)一個青衫身影,又暗笑自我多情。
“好!朕今日定,本朝郡主萬鄔負命與澧國和親?!贝嗽拸幕市挚谥姓f出是如此刺耳不堪,原來曾經(jīng)立下的誓言的利益的面前都可以成空。原來所謂華貴郡主身份到頭來不過是一顆棋子,一顆任人擺布的棋子。萬鄔面無表情,一聲“諾”經(jīng)久于大殿上。萬廖朗聲二笑,“不愧朕的好皇妹!”
南宮握著手里的蓖欽,穗子浸著汗?jié)n。卿伶不敢作聲,她只想上前安撫郡主,那么驕傲的郡主,原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自從先皇仙逝后,哪里還有真心疼她的?就連陛下……秦羅敷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面前的琉璃杯,瓊漿玉露滿盈,光與液相織。
旖淮
愛這個世間舉步維艱,恨這個世間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