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傾身道:“你說啥?”
玉生子誠實道:“我以前是個道士,只會念經(jīng),做點粗活?!?p> 老掌柜驚道:“親娘!你不在道觀里待著,好好念你的無量天尊!你跑出來干什么,是不是逃出來的?那我可不敢收!”
玉生子忙搖手,“不不不!我不是逃出來的,我還俗了,道觀根本沒有我的名,不信你去查!”
老掌柜要說“查個祖宗”,但考慮他是道士就氣了句,“到哪查???查個蹴球!好了好了,你快說,別費我功夫,你到底能做什么?”
玉生子又老實道:“哦,我會品茶泡茶!”
老頭一瞪眼,“品茶?泡茶?”
轉(zhuǎn)頭看看身邊幾個伙計,都是滿臉鄙薄,可盈凰卻笑得燦爛如花。
老頭兩目瞪得滾圓,驚道:“額滴河神!額算是搞透了,你這是乞丐的行頭,大少爺?shù)哪钕?!?p> 盈凰拍了下老爹的肩膀,笑道:“爹,你讓他說完嘛!”
老爹不耐煩了,回想道:“夜隔,我夢見一條巨龍,在店門前繞來繞去,就是不肯走,醒來后,我就想著會不會是大人物要光臨寒舍,原來我以為是云海郎君,現(xiàn)在人家沒來,該,該不會是你吧?”
眾人忍不住哈哈一笑,盈凰一睜眼,都捂著嘴憋住。
玉生子認真地搖搖手,“老板,我不是龍!我只是個孤兒,留下我,你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身體沒病,有口飽飯吃我就有力氣干活了……”
老板看他實在不像話,卻被女兒拿住了,看女兒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眨得又光亮又可愛,老爹朝她額頭一指,玉生子就算是留下了。
乳釀鍋子魚,奶白鮮亮;酥香葫蘆雞,油光嫩脆;酸甜蛋醪糟,酒香沁脾;一碗紅棗糟肉,一碗羊肉泡饃。
背著老爹,盈凰點了五個渭南名菜,吃得玉生子好似在夢里,只管吞下,“姑娘,這一頓飯,在下永生不忘,謝,咳咳……”
盈凰笑道:“你慢點吃,你這餓得,看得我都餓啦!我也吃一點?!?p> 可夾到嘴邊她又吃不下,扔了可惜就夾到玉生子的嘴邊,笑道:“來,吃吧?!?p> 玉生子嘴里的葫蘆雞還在嚼著,可看著目下筷子里的糟肉,又張開嘴巴,忽的一個嗝,噎住了。
盈凰趕忙給他盛了魚湯,可憐道:“天吶,你這餓多少天了?!?p> 咕嘟一氣打個嗝,玉生子就搖搖手,“飽了飽了?!?p> 盈凰一笑,“那走吧,今天天氣這么好,我?guī)阃嫒?!?p> 拉起他的衣角,盈凰就要跑出去,可剛到大門,就被老爹就叫住。
老爹氣不打一出來,“你不干活,拉拉扯扯的干什么!不干活,就滾蛋!”
盈凰抿嘴轉(zhuǎn)著亮眸,拉著玉生子的袖子就喊道:“快跑!”
迎面就撞著兩個人,盈凰撞到了紅披風(fēng),玉生子撞到了藍披風(fēng)。
紅披風(fēng)瞬時一撤身子,盈凰轉(zhuǎn)腰就立住,可藍披風(fēng)隨手就把玉生子撣到一邊,撞著一桌正吃飯的客人張口就叫罵,“眼瞎??!”
藍披風(fēng)指著桌子嗔道:“再說一句?”
盈凰即刻辨出兩人身份,“霍飛羽?褚昭義?”
霍飛羽撣了撣身子,對著玉生子撇眼道:“走路,要好好看路,慌里慌張的干什么!虎蛟幫和履河幫都被我們滅了,還有什么可怕的……”
“哎?”褚昭義忙攔著霍飛羽,笑道:“沒事,沒事。”
蔑了玉生子一眼,霍飛羽就要跟盈凰打招呼,可她卻對著褚昭義一笑,“褚昭義!我認得你!哇!上午你好厲害?。∫荒_就把壞人踢飛了,大英雄!你的紋身真漂亮!”
四樓眾人一聽大名,紛紛起身拜謝,“都是大英雄??!趕跑了虎蛟幫和履河幫,你們就是老百姓的青天吶……”
二十二歲的霍飛羽拱手就向眾人施禮。
褚昭義看了看水靈活潑的盈凰,暗暗笑道:“你就是這家客棧的少掌柜吧?!?p> 盈凰拱手笑道:“正是本姑娘,你們來我家有何貴干?”
可她腦中乍現(xiàn)出四個字:“云海郎君?”
臉色一沉,她就拍了拍袖子,冷道:“怎么了?等閑幫了不起啊,本姑娘代表渭河百姓去感謝你們,云海郎君連個面都不見,切!黃花大閨女???怕見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們來干嘛?向全城百姓炫耀你們的勝利嗎?”
褚昭義回頭看看霍飛羽,見他眉眼一笑,心思,“嗯,不錯,正合適!”
可鄭老爹一手捂住盈凰的嘴巴,“祖宗哎,趕緊給我回家去!”
“放開她!”霍飛羽指著鄭老頭,就嚇得他一哆嗦,整個人都蔫了一般。
褚昭義還沒訓(xùn)霍飛羽,盈凰就指著霍飛羽道:“敢兇我爹?你算老幾???等閑幫了不起啊,霍飛羽是吧!東魁是吧?”
霍飛羽卻一樂,“姑娘可還認得在下?盤子?”
盈凰只管訓(xùn)斥,可霍飛羽笑著一動不動,褚昭義心道:“果然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p> 朝鄭老頭施禮,褚昭義笑道:“掌柜好,在下褚昭義,今日來不為別的,專為令愛的終身大事?!?p> 鄭老頭眼睛一瞇登時又瞠開,結(jié)巴道:“終身,終身大事?什,什么意思?”
大庭廣眾之下,褚昭義看盈凰還在訓(xùn)著兄弟,正合其意,揚聲介紹道:“諸位街坊鄰居,這位便是我等閑幫的東魁霍飛羽,玉樹臨風(fēng),氣宇軒昂,聞名天下,誰人不知!今日登門,褚某專門為霍郎提親而來。
褚昭義朝老掌柜恭敬道:“就提令愛。”
鄭老頭說不出話,看眼霍飛羽,見他年少俊美,又少年得志,聽得自己臉上飄來一絲笑容,拱手道:“褚英雄,有事咱們里邊請!伙計,上茶!”
褚昭義攔著掌柜笑道:“不用,就這里說,人多,好做個見證?!?p> 老掌柜和伙計們眼睛睜如銅鈴,卻見褚昭義說道:“他們正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如果嫁到霍家,絕不會虧待他,諸位!”
褚昭義竟當(dāng)著四樓拱手道:“今日,褚某專程來客棧提親,大家一起做個證!這少掌柜嫁到等閑幫,是不是天大的喜事????”
眾人聽了亮堂堂的雄杰之聲,都不由得恭喜贊美,可聽得玉生子抱著兩手,心道:“明目張膽!前腳趕跑了履河幫,后腳就仗勢欺人,天下烏鴉,果然一般黑,枉我以前對你們等閑幫刮目相看,視你們?yōu)榇笥⑿郏袢詹乓姷侥銈冞@等嘴臉……”
回頭看眼盈凰,突然就捂住了耳朵。
盈凰大叫一句“停啦”,聽得霍飛羽頭一偏,耳朵里也是嗡嗡回響。
盈凰指著褚昭義,又放下來,氣道:“你住口,誰說我要嫁人了!褚昭義,我敬你為大英雄,你竟然來欺負我,提親?荒唐!提我的親?真是笑話!”
褚昭義即刻搶一句,正聲道:“姑娘別誤會,切莫生氣!褚某真心誠意,哦不是,是我兄弟真心誠意!”
盈凰怒紅了臉,心思今日不發(fā)飆,以后就被動了,揚眉怒道:“聲音這么大,嚇唬我啊?我怎么感覺,你們打跑了履河幫后比他們還壞,你們等閑幫是土匪啊!”
“哎!”
褚昭義、霍飛羽、鄭老頭即刻齊聲、齊手、齊步攔道。
老掌柜氣得張口就罵,“混賬!哪有你說話的份!還不給兩位英雄道歉!”
褚昭義忙拱手一句,“姑娘千萬別誤會,話也不可這么說,答不答應(yīng)姑娘說了算,可是我兄弟……”
看著眾人議論紛紛,盈凰微喘道:“沒有可是!什么云海郎君五大魁!專門欺負老百姓是吧?提親提到本姑娘頭上來了?本姑娘不稀罕!給我滾!”
轉(zhuǎn)身就拉著鄭老頭,“爹!你干嘛呀?跟他們道什么歉!”
霍飛羽看了看眾人神色,卻笑道:“盈凰少掌柜,在下傾慕你有豁達開朗之氣,又有巾幗不讓須眉的風(fēng)采,若能得姑娘芳心,在下定當(dāng)永生……?!?p> 盈凰蛾眉倒蹙,仰頭就指著他氣道:“好不害臊啊你,你,你死了這條心吧!哼!”
說罷她拉起玉生子就朝外跑,直跑到渭水濱畔才停下來,雖然怒不可遏,卻也喜現(xiàn)嘴角,“哼!氣死我了!什么玩意等閑幫!土匪!強盜!混賬東西!虧我天天想著……”
盈凰即刻立住,想著自己發(fā)愿在三月內(nèi)做一百件善事,玉生子正好是第一百件,可云海郎君沒見著,卻引來東魁霍飛羽。
盈凰直接就朝云海郎君發(fā)火,“什么云海郎君賀鳳卿!我看他就是個笑話,他都培養(yǎng)了什么部下,竟敢來搶我,我……哎呀,我說的什么亂七八糟的,煩死了……”
再看玉生子,他卻抱著兩手,呆愣愣地一動不動。
兩人跑走,老掌柜只好道歉,“都怪老朽把她養(yǎng)野了,太沒規(guī)矩了,太不像話了,回來我就好好收拾她,還請兩位英雄海涵吶!”
褚昭義看眼霍飛羽,他卻微笑著好似不在乎,心道:“勢已造,成了一半。”
褚昭義又朝老掌柜拱手笑道:“原以為郎才女貌,天造地設(shè),不曾想,姑娘家心里海底針一般,來日方長,這門親事咱們稍稍延后,總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p> 老掌柜堆著笑臉,“褚英雄說的是。”
褚昭義道:“可姑娘家,還是得有姑娘家的樣子,掌柜子,這梧桐樹再大,還得有鳳凰來棲,是不是?”
老掌柜笑道:“褚英雄真會說話,不愧是等閑幫的大豪!”
二十擔(dān)禮品卸下,老掌柜不敢不接,想著今后有等閑幫做后盾,他就揚聲笑道:“二位英雄若不嫌棄鄙店寒酸,以后渭明客棧的大門永遠為二位敞開著?!?p> 褚昭義將一包銀兩朝柜臺一置,“今天也算是大喜!在座的,褚某請客!”
眾人歡呼聲中,望著兩個英雄背影,贊嘆不絕……
老掌柜笑道:“大派!做人做到這個地步,還有什么可說的!”忽地嚷道:“還他娘的愣著干什么,找人去啊!”
渭河邊看著玉生子呆站著,盈凰嘟嘴氣道:“你說說看,他們是不是太可惡了!”
玉生子嘴角一陷,“那個人是喜歡你的,所以才……”
盈凰一低頭,“呸呸呸,什么喜歡我,他們是仗勢欺人!哪有這么大庭廣眾之下提親的,也不害臊,哼!”
想到云海郎君盈凰就發(fā)了呆,看她一動不動,玉生子竟看著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