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十日,終于到了穎都,進了皇宮。
時間剛剛好,寶寶剛滿月,小一一向不喜歡逢迎拍馬,便取消了禮部的宴請群臣,只在宮里設了個小宴,都是自家人。
雖是家宴,卻也戴個“皇家”二字,規(guī)矩禮儀總要過得去,就算在家吃飯,還要分個主位次位,所以,這次位置安排的很……別致。
男女同席在這個年代并不稀奇,尤其小一是跟著我長大的,男尊女卑的觀念并沒有那么嚴重。
只是,照理說,小一坐在正主位無可厚非,那么客主位就應該是同為皇上的宇龍錦,然后往下再把皇后什么講究一番,其余我們幾個兄弟姐妹自是想怎么坐就怎么坐了,可是,小一并不打算這么安排。
琮星殿的殿中央,一張張方桌擺放的整齊,倆人一桌,很是合理。
小一和思語帶著我們一小幫進來,大伙便自動找了帶走自己名字的桌前坐下,我拉著白朵白果在公主該有的席位上坐定,才發(fā)現(xiàn)宇龍錦一屁股坐在了我們旁邊,正好將白朵白果放在了中間,我又環(huán)視一周,便瞬間明了。
是夫妻的,夫妻坐一起,是情侶的,情侶坐一起,沒情侶的,哥倆,姐倆坐一起。
向我們這樣拖家?guī)Э诘?,一家人坐在一起?p> 想到這里,我自己愣了一下,隨即打了個激靈,朝著旁邊的旁邊的旁邊,已經(jīng)自動給白朵白果夾菜的宇龍錦,心中一陣茫然,一家人這種想法,什么時候這么自然的出現(xiàn)在我的心里了?
我連忙搖搖頭,心中打著佛號,默念了幾句“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狈讲虐捕?。
白果仰頭問,“娘親,你怎么不吃?”
此時,我的腦子還處在擔驚受怕中,只隨口答了句,“娘親想吃的東西放的遠,夠不著?!?p> 話音剛落,眼前就顯了一副筷子尖,上頭一大塊油光锃亮的紅燒豬蹄膀便落入了我的碗里。
要抬頭看宇龍錦,他溫柔一笑,“從前怎么不知道你還愛吃這么油膩的東西?”目光下移,宇龍錦面前那一大盤豬蹄膀正正少了我碗里這塊。
小融小情小翰也從宇國各地趕了過來,比我們早到了幾天,此刻小融小翰坐一桌,小情旁邊是個英俊的小伙,正是當初在孟國軍營里助我救出崇德帝的代方。
那時在孟國軍營前與他們一別,才有了后來小二和小四的離世。
回憶如潮水般涌來,我發(fā)現(xiàn),雖然已經(jīng)過去三四年,有些畫面卻依舊很清晰。
我并不是一個習慣活在過去的人,正相反,我一直想努力擺脫以往的種種,傷心也好,甜蜜也罷,都不過是縹緲云煙,不執(zhí)著過去,不強求未來,活在當下,便是對得起此生,對得起愛我的人。
我低頭看看白朵白果,他們便是我的當下。
而一旁忙活的宇龍錦,他已經(jīng)是我的過去了,既然愛不起,那也不要恨了,就那么放開吧,把他從我的心里解救出來,還給他。
我覺得我這一番大徹大悟十分超脫以及瀟灑。
是夜,穎都的風依舊很柔和。
我將白朵白果哄睡,便來到思語的房里,陪她看娃,她的娃同白朵一樣矯情,每當入夜,都要人抱著才肯入睡,思語的條件雖然與我的有天壤之別,小一恨不得給思語找十個奶娘哄著孩子,可思語卻也是個事必躬親的性格,所以紛紛譴退了奶娘,自己苦熬著。
思語卻是搖頭微笑,“怎么能說是苦熬,能為他生孩子,能自己親自參與孩子的成長,即便再累,也是甜的?!?p> 此刻抱著娃站在地上晃啊晃的她,周身仿佛籠罩著一層白光,那是菩薩的光芒。
或許,在白朵白果小的時候,我也是這般光芒萬丈來著。
于是便覺得我與思語更近了一層,同為仙人,一眾凡人自是理解不了我們的偉大。
所以,當思語問我怎樣對待宇龍錦的死纏爛打時,我便將白日里的一番醒悟與她說了,她沉思的片刻。
她說,“既然是不執(zhí)著于過去,那便是全然忘了過去的種種,那眼前的所有人便都是新的?!?p> 她頓了頓,眼睛里很有戲的看著我,我覺得她要與我說什么更加高深的東西,卻是反復琢磨她的話,“難道讓我把你們也給忘了?”
她噗嗤笑了一聲,“非也,圣女向來聰慧,此時不過是依舊困在感情的怪圈里罷了。你口中,或是心中總是反復的告訴自己,宇國皇上是個陌路人,宇國皇上與你不會再有任何瓜葛,但你越是這樣反復強調(diào),越是你心底放不開的證明。若真的放開了,將過去真的化作云煙,那么就當此刻從新認識了一個朋友,他若追求你,你便從當下的角度考量,若是再一次愛上了,便是你們新的緣分,若是覺得他的身世背景與你所追求的生活相悖,或者對白朵白果未來的成長弊大于利,你選擇理智的拒絕,那便是你們今生無緣,此刻才是真正的放下?!?p> 是這樣嗎?
原來我竟一直都不曾放下嗎?
回想這些年來的樁樁件件,雖然與宇龍錦見面的時候不多,但是他卻總是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我的夢中。
但是當我從最開始的如蛆附骨般思念,到后來如水般的平淡,我以為是我放下了,卻原來只是將小溪變成了汪洋?
不再湍急,卻是宏闊。
我呆愣愣的思忖著思語的話,白朵白果出生以來,我如何沒有過怨,有過恨,怨他不曾見過白朵白果皺皺巴巴的樣子,恨他不曾參與白朵白果尿褲子拉粑粑的時光,但是,有多少怨,多少恨,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便也只能將這些怨恨寫了擦,寫了再擦。
魚和熊掌,不能兼得。
思語溫柔的聲音又想起,“這孩子名叫獨孤心言,是皇上起的名字,他說獨孤二字取于他,心言二字取于我,說這孩子將會伴著我們的愛成長?!闭f著她甜甜的揚了揚嘴角,“我說這些并不是,要拿孩子說些什么,只是像告訴你,若真的放下,當屬皇上這般,從前對你的愛不比宇國皇帝少,如今卻是將這份愛情都給了我,卻是同你化作了親情。你看他何曾對你惡言相向過?”
她俏皮的眨眨眼,我小聲嘟噥一句,“說的好像我常常對宇龍錦惡言相向似的?!?p> “哇!”思語懷里的娃娃忽然哭了起來。
思語不慌不忙,從善如流的將她放到床上,換尿布。
一邊還不忘擠兌我,“你看,心言都知道你剛剛說的那句話昧不昧良心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