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厭城地處齊國南境權(quán)力中心,地勢險要,一旦戰(zhàn)事起,則易守難攻。向南是十?dāng)?shù)座邊防重鎮(zhèn),而向北是平原千里,直通帝都,倘若有朝一日梁國大軍攻破不厭城,便可一馬平川直奔齊國皇城邵都。
齊國皇帝深知不厭城的重要,前不久又聽聞梁國趙家軍似有增兵之勢?;炭种拢罘蛾柾鯒钌铰暑I(lǐng)五萬王師至不厭城,順手接管不厭城的三萬守城軍,重新整頓城防軍務(wù)。
這一日,楊山正在城樓巡防,與幾位屬下商議城防布局,正到要緊之處,卻聽聞家中管事來報,說是世子出了事。
楊山沉了臉色,首先想到的便是那混小子惹了事,下了城樓見到哭哭啼啼的書童,才得知秦風(fēng)書院一眾學(xué)子誤闖了魯谷山中的禁地。楊山聽罷二話沒說,率了兩百精兵出城前往魯谷山。
不厭城的府尹大人賀籌是東方家族的女婿,東方離的姑父。得知此事時,正與秦風(fēng)書院的院首方大人商議要事。
賀籌絲毫不敢耽擱,帶上數(shù)十衙役,與方院首一道,火急火燎地趕向秦風(fēng)書院。
事關(guān)魯谷山禁地,方同不禁想起族中的秘史,傳言說禁地下的墓室為方家祖上修建,唯有嫡系子孫才可破除陣法機(jī)關(guān)。方同再思及那位自幼聰慧的嫡系侄孫,心下稍定。
不出半個時辰,魯谷山腳下已是人山人海,除了官兵、失蹤學(xué)子的親人以及書院里的雜役聚集在此,還有附近的村民聽得此事亦紛紛過來圍觀。
書院的武夫子洪先生以身犯險,曾與護(hù)院嘗試進(jìn)入禁地救援,然而剛走到禁地邊緣,還未入陣,便被機(jī)關(guān)弩箭所傷,六名護(hù)院三死兩重傷,重傷的二人以軀體掩護(hù),剩余一人將洪先生拼死救出,未幾,洪先生與那名護(hù)院皆中毒昏迷,被人抬回書院醫(yī)治。
府尹賀籌約莫四十五六歲,身形偏文弱單薄,眼眸卻精亮有神,與一般混跡官場的文士無異。
楊山出身行伍,因平息內(nèi)亂護(hù)駕有功,而立之年得封范陽王,七年前游牧民族北蠻人侵?jǐn)_齊國邊塞,楊山揮兵北上,蠻人節(jié)節(jié)敗退,潰兵千里。楊山在齊國武將中的地位,僅次于恭親王元熙之下。
楊山雖比賀籌年長數(shù)歲,但因長年練兵的緣故,身體強(qiáng)健,神采面貌自然比賀籌好上許多。
楊家與東方家素來不和,而賀籌站在東方家族的立場,本不該與楊山謀合。
然而秦風(fēng)書院學(xué)子誤闖魯谷山禁地之事,非同小可。府尹賀籌此時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聽聞此事范陽世子亦牽扯其中,不知范陽王有何高見?”
“本王亦不知?!睏钌胶敛豢蜌獾厮α怂谎?,偏過頭與方同院首說話。
“方院首,傳聞這禁地是方家祖上修建,院首大人可否破除這禁地的機(jī)關(guān)陣法,容我等進(jìn)去救人?”
府尹賀籌嘴角抽了抽,心中暗自腹誹:你個老東西,真會蹭鼻子上臉。
方同猶疑片刻,只道:“老夫只是方家旁支,請恕老夫無能。老夫已差人向海臨本家送信,只是兩地相隔甚遠(yuǎn),待到本家來人,恐是明日之后了。不過,老夫的侄孫廷靖是方家嫡系,如今與世子一般,亦身陷禁地之中,有他在,事情未必沒有轉(zhuǎn)機(jī),范陽王不妨再等等!”
楊山聽罷,一時無計可施,只好點了點頭。
不久,李彧川與李家二老爺亦帶著人聞訊而來。李二爺與府尹大人相熟,此時急得禮節(jié)亦顧不上,一見面便問:“府尹大人,不知東方公子與犬子現(xiàn)下如何?”
府尹大人一臉黑沉,搖了搖頭。李彧川心中頓時提緊,亦不知那小家伙還有無命在。
此般情形,誰也顧不得寒暄太多,李二爺與范陽王、方院首以及其他學(xué)子家中長輩略略見禮之后,便急得坐立不安,來回踱步。
范陽王救子心切,派了十余軍中將士強(qiáng)行入內(nèi),幾乎全部折損,唯有一人帶著獵犬安然無恙地摸了出來,說是有一條路的機(jī)關(guān)已被毀壞,可直接通往墓地入口,然而墓地太黑,為免遭遇不測無人送信,他只好折回來先行稟告。
眾人聽得此事,大喜過望。
方同院首撫著胡子猜測:“也許老夫的侄孫曾走過那條路?!?p> 范陽王當(dāng)即帶兵親入禁地,李彧川自告奮勇,愿隨之同往。
不料,那名探過路的士兵拉著獵犬再入禁地后,卻始終無法找到先前那條沒有機(jī)關(guān)的路。
范陽王蹲下身去,用手摸了摸那只獵犬:“鼻子不靈了?”
范陽王帶有二十親衛(wèi),途中遇上好幾陣箭雨,有一回情形危急,若非李彧川及時相救,范陽王險些命喪黃泉。
“多謝公子相救!”范陽王打量著李彧川,不禁刮目相看。
李彧川面不改色,輕咳一下:“王爺客氣,舉手之勞而已?!?p> 野草灌木遍地叢生,林間藤蔓荊棘鋪滿前路,偶有三兩條毒蛇伸長脖子爬行游蕩。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日頭慢慢西斜,天色漸沉,更是危機(jī)重重。
那只獵犬名喚“將軍”,一身黑色毛發(fā),耳朵豎起,眼睛熠熠有神,此時伸著舌頭駐足不前,時而汪汪亂吠,似乎躁動不安,嘴里還叼著一塊帶血的織云錦布料。
探路士兵哄著獵犬好不容易才將布料拿下,遞給范陽王的親衛(wèi)長。
親衛(wèi)長有些不解:“此種布料應(yīng)是來自梁國,不過,布上的織法好生特別,屬下還從未見過?!?p> 李彧川聞言,心頭緊張,連忙湊過去看,松氣之后,卻又?jǐn)Q緊了眉頭。
范陽王面色一凜,拿過瞧了兩眼,叮囑親衛(wèi)長:“帶回去?!?p> 范陽王的親衛(wèi)長見狀,從探路士兵手中接過犬繩,勸道:“王爺,此地太過詭異,況且眼下天色漸暗,還請王爺先出去,從長計議為好。”
范陽王雖憂心幼子安危,卻不是莽夫,聞言亦覺得有理。
奈何,眾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歷經(jīng)數(shù)次機(jī)關(guān)偷襲,卻又回到了原地。
親衛(wèi)長暗自咒罵一聲:“這地兒太邪門了!”
那只獵犬東張西望,四處亂闖,越發(fā)狂躁不安。
親衛(wèi)長不禁猜測:“王爺,將軍有靈性,往日與世子相處甚善,您看它如今兩眼放光,搖著尾巴四處找路,莫不是已發(fā)現(xiàn)世子行蹤?”
范陽王神色微變,揮了揮手:“跟上!”
親衛(wèi)長跑得太快,不小心被藤蔓絆倒,脫了犬繩,獵犬興奮異常,橫沖直撞地向前,眾人跟著追,歷經(jīng)十余次鬼打墻之后,眾人皆大汗淋漓,值得慶幸的是,喘息之間,他們發(fā)現(xiàn)終于走到禁地邊緣。
此時,誤闖禁地的學(xué)子皆已回來,除了兩位不幸喪命,其余人等安然無恙。等候在禁地外邊的人不再是先前翹首以盼的神色,有劫后重逢喜極而泣的,有天人相隔悲痛大哭的……府尹大人帶著衙差向東方離、李邵川、季淮、蔡子舒、姜舟等人問話,院首大人正在安撫兩位遇難學(xué)子的親屬,而方廷靖與牧野早已不知所蹤。
方廷靖是惦記著石柱上的魚形圖案,怕時間一長,腦子里的東西會記不住,因而得了院首大人準(zhǔn)許之后,便早早抽身離去。牧野并非書院學(xué)子,且家有病母歸心似箭,因此不辭而別。
蕭瑾不斷地望向林中禁地,神色急切,擔(dān)憂不已。她蹲坐在楊晉身旁,焦急等待李彧川歸來。
有兩位婦人被丈夫派家仆匆忙接來,見到各自兒子的慘況,差點沒暈過去。未幾,不顧儀容嗷嚎大哭起來,聲音撕心裂肺,在場之人無不神色動容。
一人垂足頓胸悲痛欲絕:“我苦命的兒呀,怎么就丟下娘走了呢?”
另一人咬牙切齒滿目通紅:“還望府尹大人盡快找出兇手,還我兒公道!”
姜舟與蔡子舒分別上前安慰。
“兩位夫人保重身子,那些挪走石碑的惡人,遲早會遭報應(yīng)的!”
“是啊,節(jié)哀順變,相信府尹大人會將兇手繩之以法的!”
蕭瑾能夠理解她們的情緒,此時心頭好不是滋味,那種痛失至親的經(jīng)歷她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楊晉蹲坐在大石頭上,與蕭瑾一樣憂心忡忡。府尹大人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這些闖禁地的學(xué)子是出來了,可范陽王又折進(jìn)去了,若是范陽王有個什么差錯,他這個府尹恐怕不好向上頭交代。
日落山頭,光線又黯淡了幾分。
獵犬出了禁地,撒歡似的奔向它的小主子。楊晉原本就擔(dān)驚受怕疲憊不堪,一時猝不及防,險些被這黑不溜秋的家伙撲倒。
“你個小混球,回去收拾你!”楊晉摸了摸獵犬,繼而按住它不許亂動。抬眼便看到了自家不茍言笑的老爹,心中松一口氣,神色稍霽,牽著獵犬走過去。
兩父子早上才吵過一架,此時得知彼此平安,各自釋懷,而后大眼瞪小眼,雙方默默無言。
蕭瑾直到看見跟在范陽王身后的那個人,心里才踏實下來,頓時鼻頭一酸。原以為在這異國他鄉(xiāng),她已孑然一身,沒想到李彧川這般自私的人竟愿意為了她以身涉險。
“大哥!”蕭瑾再亦忍不住,像一頭小獸沖撞過去,倒在他的懷里大哭。
李彧川最怕她哭,一時手足無措,唯有抱住她安慰:“莫要再哭,隨大哥回家!”
楊晉看著與先前判若兩人的同窗,不禁抽了抽嘴角:“嘖嘖,像個女娃似的,這么大還-”
楊晉話未畢,被他老爹范陽王一拍腦袋狠狠警告,只得訕然閉口。
“下次莫要再打頭,否則我告訴娘?!睏顣x憋了許久,只憋出這么一句別扭的話。
范陽王冷哼一聲:“你最好安分點,往后若敢在書院闖禍,你娘也護(hù)你不??!”
范陽王說罷,不再理他,而是轉(zhuǎn)過頭來問李彧川:“多謝李公子方才出手相助,李公子身手敏捷,老夫麾下正是用人之際,李公子若不嫌棄,不妨考慮一番?!?p> 李彧川神色淡淡,還是那句話:“舉手之勞,王爺莫要再放心上。在下不才,素來散漫,恐怕要令王爺失望了?!?p> 范陽王甚是惋惜,卻不再勉強(qiáng)。
趨炎附勢乃大多數(shù)人的本性,未幾,眾人紛紛過來與范陽王攀談。李彧川帶著蕭瑾,低調(diào)走開。
一群人趕在天黑前進(jìn)了城,而后分道揚(yáng)鑣。夜幕降臨,不厭城宵禁開始,白天還是車水馬龍,一到了晚上大小街巷卻是一片死寂,唯有西市的三里巷仍可開設(shè)夜市。
李二爺寡言少語,尤其低調(diào)內(nèi)斂,在蕭瑾與李彧川面前,他只是象征性地問候幾句,便沒有多話。李邵川熱情邀請他們一起回府用晚膳,蕭瑾唯恐李彧川不喜,婉言拒絕。
進(jìn)了城,李彧川帶著蕭瑾往三里巷的方向走。
三里巷中諸坊,多為酒樓樂坊,晝夜喧嘩,燈火不絕。往來者非富即貴,多為官家士人出身的子弟,或是一些腰纏萬貫攀附達(dá)官貴人的商賈,寒門百姓是不得隨意走動的。宵禁之后,如若百姓犯禁,輕則受鞭刑,重則有牢獄之災(zāi)。
三里巷臨街兩旁的酒樓飯館紛紛掛起了燈籠,街頭小巷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李彧川有意為她壓驚,特地帶她到食客樓吃一頓。
食客樓乃不厭城最大的酒樓,有數(shù)十道名菜,價格自然不菲。
兩人前腳踏入店內(nèi),店伙計便拎著半壺茶水走來,引他們?nèi)胱骸皟晌豢凸?,要吃些什么??p> 蕭瑾神色懨懨,沒有胃口。然而想起午前李邵川說食客樓可以吃筍的事,便隨口一問:“可有春筍炒雞肉?”
店伙計眉開眼笑:“有的,有的!”
李彧川手指輕扣木桌:“那就來一道鮮筍炒雞肉,再上一盤醉龍蝦,一盅草魚羹,再來半壺酒水,兩碗米飯。”
“好咧!客官稍等!”
蕭瑾聞著周圍食客桌子上飄來的飯菜香味,不知怎的就想起墓室里的情形,心頭一陣郁悶。
第一道上來的菜是醉龍蝦,龍蝦掐頭去尾,全是剝了外殼的鮮嫩香脆的尾肉,擺盤漂亮精致。李彧川下筷夾了一只,放入口中咀嚼。
蝦肉外面薄薄的表層用油炸得清脆,里面的肉質(zhì)卻香甜酥軟,果然是人間至味。
蕭瑾只咬了半口,卻吃不下去。李彧川以為她只是不喜,因而顧著自個兒繼續(xù)吃。
第二道上來的是鮮筍炒雞肉,筍是剛挖出來的春筍,鮮嫩脆甜,口感甚好,雞肉撕成碎塊,肉質(zhì)入味爽口,油而不膩。李彧川嘗了一口,不禁稱贊:“味道不錯?!?p> 蕭瑾喜歡吃筍,迫不及待夾了兩塊放入口中,然而嘗到筍中滲透的雞肉味,胃里一陣惡心,難受得要死。蕭瑾擔(dān)心自己會吐,于是順手撈起一杯茶猛灌下去。
李彧川終于覺得不對勁了。菜不是她自己點的嗎?
“哪里不舒服?”
蕭瑾擺了擺手:“胃口不太好,在墓室里已經(jīng)吐過一回了。無礙,我喝點魚羹吧?!?p> 最后上來的是草魚羹,羹湯熬成乳白色,店伙計端到桌上時,再撒一把青蔥進(jìn)去,李彧川看著便十分有食欲。
然而,蕭瑾一聞到魚腥的氣味就連忙將它推向李彧川,嫌棄道:“腥味太重了!”
“腥味太重?”店伙計滿臉不可思議,“這位客官,光臨我們食客樓的人多不勝數(shù),小的可是頭一回聽到這般說的?!?p> 李彧川盛了小半碗魚羹,拿起湯勺吹了吹熱氣,喝上一口,只覺魚羹清甜美味,于是對店伙計說:“給她上一碗開胃的清粥,加一碟楚葵,要快?!?p> 店伙計立馬去打點。
蕭瑾喃喃道:“楚葵,食之清胃滌熱,養(yǎng)神益力?!?p> 李彧川抬眸看她:“這你都知道!”
蕭瑾托著下巴:“我有個兄長,從小沉迷美食,對食材亦甚有了解?!?p> 最終,蕭瑾只能喝下白粥,那一小碟楚葵,被她吃了個七八。
“你嘆什么氣?”李彧川擱下酒壺,忍不住問。
蕭瑾道:“我在想今日誤闖禁地之事。對了,你可知方家與那墓室主人西蠻公主的事?”
李彧川一愣,瞥了瞥四周,叮囑她:“閑事莫管,你只需用功讀書。”
“可是,那些壞人還沒抓到,這一次遭殃的是兩位同窗,下一回萬一是我,怎能說是閑事呢?”
李彧川靜靜地看著她:“不會的,沒有那么多萬一?!?p> 蕭瑾猶在擔(dān)憂,運(yùn)氣這種東西,她不是很想依靠。
李彧川又說:“接下來好好跟我練功夫?!?p> 蕭瑾嘟著嘴:“知道了?!?p> 李彧川起身去結(jié)賬,而后指著對面的怡紅閣對蕭瑾說:“你在此等我,我去一下對面,稍后就回。”
蕭瑾突然抬頭,滴溜溜的眼珠子看著他:“都吃飽了還去喝花酒么?”
李彧川哭笑不得:“小孩子莫問,你懂什么是喝花酒!”
蕭瑾點點頭,乖巧地坐在桌邊等候。鄰桌的食客在談?wù)摿簢囊娐?,她隱約聽到慶王府三個字,于是神色一振,忍不住豎起耳朵偷聽。
鄰桌共三人,身上皆是商賈打扮。
其中一人道:“這慶王妃也是可憐,三年前梁國旱災(zāi),我跟著大哥到華京販貨,還看到慶王妃在城外給難民施粥。可惜呀,好人不長命,老天不開眼!”
另一人不屑道:“什么開不開眼的,你也不想想,那慶王犯下的可是謀逆大罪,她身為慶王妃,能好嗎?更何況慶王還將梁皇唯一的公主給殺了,梁皇豈能不震怒?慶王府上下數(shù)百人全部斬首示眾,王妃母族的父兄亦受株連,王妃與世子在獄中畏罪自殺,不過二公子無事,據(jù)說是梁太后以死相逼力保下來的?!?p> 剩下一人嘆了一口氣,附和道:“自古以來皇家是非多,骨肉相殘之事見怪不怪咯。咱們雖然活著窩囊些,但好歹親友和睦,身上也有幾個臭錢,日子踏實。來,大哥二哥,小弟敬你們!”
皇嬸與子靖哥哥亦不在了?
蕭瑾雙手緊握,指甲狠狠掐入掌心,強(qiáng)忍著不哭,眼淚卻滾滾而落?;蕥鹚貋硇纳疲泳父绺缙沸约兒?,他們原本沒有錯,不過是受了這一樁政治陰謀的牽連。蕭岐老賊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為了蒙蔽世人,連發(fā)妻與親生骨肉都不放過,簡直喪心病狂,泯滅人性。
李彧川很快回來,回來時臉色不是太好,似乎帶著心事。
“怎的又哭?”
“我想家?!笔掕靡滦浜鷣y地擦了擦眼淚。
“這毛病得改?!崩顝此谎郏盎丶?。”
兩人共乘一馬,默言不語,穿過西市長街,又繞過幾個巷口,遠(yuǎn)遠(yuǎn)地聽聞三兩聲狗吠,家門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