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兒,你回來了!”長安正想著怎么喚醒王寶釧,王寶釧先回過了神,見到長安后一臉驚喜地抓著長安的胳膊,發(fā)現(xiàn)長安無恙后就開始數(shù)落,“你這個小丫頭,膽子可真大,都什么時候了還亂跑!給妖怪抓去了怎么辦?以后可不許胡亂跑了,知不知道?!”
長安連連點(diǎn)頭稱是,并一再作保證才止了王寶釧的嘮叨。
“三姑娘,那個瘋婆子呢?”長安忙岔開話題。
“在這里。”王寶釧掀開墻角的一塊木板,下面赫然是一具枯瘦如柴的早已沒了氣息的尸體,正是牢中見到的那個瘋婆子。
“嚇?biāo)赖??”長安小聲問道,再多堅持一會就自由了,真是可惜了。
王寶釧搖了搖頭,道,“不是,油盡燈枯。無論有沒有青面獠她都堅持不下去了,一個苦命的人?!?p> “唉,三姑娘,你沒聽那個女冠說,這個瘋婆子只因一點(diǎn)口角之爭就殺了全家人,這種人有什么苦命的?我們能帶她一起逃出來已經(jīng)夠仁義了,還同情她作什么?”
“她說她沒有殺人,是怪物吃了那些人,她說他們想搶她的東西,她不給,他們就打她還揚(yáng)言要?dú)⒘怂髞砉治锍霈F(xiàn),把他們?nèi)粤?,可是誰都不信她說的?!?p> “???她不是瘋了嗎?瘋子的話三姑娘也信?”
“也許是回光返照,也許是看到牢外的青面獠刺激到了,我覺得她說話的時候是清醒的,我相信她說的話?!蓖鯇氣A握緊了手里的布囊用一種肯定的語氣說道。
長安搖了搖頭,一個素未謀面的瘋婆子而已,王寶釧竟像是有多大感觸似的,太善良了。
“三姑娘!”一聲熟悉的呼聲打斷了主仆二人的傷感,兩人尋聲望去,正是先前被分開關(guān)押的高士紀(jì)。
身形狼狽的高士紀(jì)此時正提著血跡斑駁的銀槍,一身血腥煞氣,顯然他所呆的地方同樣出現(xiàn)了青面獠,以凡人之軀竟能與青面獠血戰(zhàn)到底,確實(shí)稱得上英勇無畏了。
主仆三人平白受這無妄之災(zāi),如今僥幸活下來自是一翻慶幸。
眼見東方破曉天色微明,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噩夢,劫后余生,從祁蒲牢中幸存下來的人一一向幾位道長道謝之后各自逃命去了,三人亦準(zhǔn)備離開。
“高兄弟,且慢走!”三人回頭,長安心想,還真是天涯淪落何處不相逢,又遇見了熟人,正是先前有過兩面之緣的喬姓行腳商人。
“喬老板?你怎么……也在祁蒲大牢?”長安有點(diǎn)好奇,似乎每次遇障都會碰到這個人,這次又是順路?
“哎,真是有緣啊,咱們又見面了!喬某可否請夫人借一步說話?”這人看著大咧咧一副豪爽的樣子,忽然正色起來,整個人看上去都怪怪的。
院中除了云錦山的道士們在指揮著幾個幸存下來的獄卒清理現(xiàn)場外,已經(jīng)沒多少人了,王寶釧疑惑地看向喬老板,不知這人打的什么主意,三人均在原地未動。
喬老板見狀面色了然,從懷中掏出一面牌子遞給王寶釧,王寶釧只瞥了一眼,神色詫異,回頭沖高士紀(jì)點(diǎn)了點(diǎn)頭。
來到僻靜處,喬老板鄭重地向王寶釧行了官禮,“末將JYG游擊將軍喬云嗣參見驛使大人?!?p> 游擊將軍?長安滿眼的問號,游擊隊?古代還有這樣的官職?
【安,游擊將軍不是官職,是軍銜。唐承漢制,設(shè)立的雜號將軍,是從五品下的武散官。JYG游擊將軍,主要負(fù)責(zé)管理邊關(guān)防務(wù)體系以及來往關(guān)卡的檢查,兼作指揮一些雜號游兵。在折沖府(類似于軍分區(qū))屬于極其邊緣的存在,基本可歸為廢棄閑務(wù)了?!?p> 原來如此,只是這人一直混在西去的商旅隊伍中如今又叫破王寶釧的身份不知意欲何為?最好不要有什么麻煩的事情。
然而,事與愿違,喬云嗣在涼州館探聽到消息后就有了推斷,現(xiàn)在表明身份后,自然不會輕易放棄。
王寶釧表面上靜靜地聽著喬云嗣的講述,心中已是驚濤駭浪,原來梅兒丫頭不是隨口說的。
肅州兵變,以汜國忠和張忠為首的叛軍張皇兵威,千里奔騰,從肅州一路攻打到沙州,直取安西,如今邊關(guān)外患西涼內(nèi)憂叛兵形勢緊迫。
沉默良久,王寶釧道,“肅州兵變是大事,僅憑喬將軍一面之詞如何可信?況此等重大軍機(jī)事務(wù)為何一路行來不見驛傳諜報?各州府長官豈能坐視不理任其一路攻城掠地?還是說喬將軍為了一己之私故意謊報軍情制造謠傳?”
“驛使大人明鑒,末將所言句句屬實(shí)不敢欺瞞!那汜國忠、張忠本是亡命的囚犯,蒙圣恩免去斬刑發(fā)配到西北寒地服驛役,卻不思悔改攛掇了肅州的驛戶造反。那些人不知使用了什么蠱惑人心的手段,竟得了各處驛戶的支持,致使西北郵驛全面癱瘓,朝廷根本得不到軍機(jī)情報,或所得皆為假傳訊息?!?p> “起兵造反非同小可,將軍既已探得軍情,為何沒有上報朝廷?”
喬云嗣聞言面露無奈,道,“非是不報,是無能也。那些叛軍之中又似有奇人異士相助,末將曾嘗試過無數(shù)次,訊息始終無法傳遞出去。且未得圣上傳詔武官不得擅離職守,末將職微言輕,更是不得法。是以斗膽探聽得驛使行蹤,還望驛使明察。”
王寶釧再次沉默,許久才說道,“喬將軍,此事事關(guān)重大,以將軍之力尚未能達(dá)成,奴家一個婦道人家又奈何?且奴家雖為驛使但所擔(dān)之事非邊關(guān)軍務(wù),如何相助?如方才將軍所言,那叛軍起兵造反,非是直取京城長安反而背向而馳一路往西是何緣故?”
“正因如此,末將才惶恐,陽關(guān)之外,自西涼狹國反了我大唐圣朝以來連年混戰(zhàn),如今叛軍又一路西去,恐其與西涼胡夷內(nèi)外勾結(jié),則我邊關(guān)危也?!?p> “西涼?”王寶釧喃喃念著這個名字,心思有些飄忽。
那年二月二龍?zhí)ь^之日,春寒料峭,,街口彩樓下人聲喧沸,老父親自送來一套寶衣,“……只因西涼狹國缺少我朝三年貢奉,進(jìn)貢來了這日月龍鳳襖和飛鳳絳香裙,無人能穿,唯有我兒寶釧不長不短剛剛合體,得圣上恩賜……”。。。。。
城南寒窯,夫妻抱頭痛哭,本以為降了紅鬃烈馬可得圣賜,偏邊關(guān)爭報,西涼戰(zhàn)表直宣長安,討要李唐江山,圣上大怒遣兵討伐逆賊。
薛郎領(lǐng)了先行官一職,至此夫妻分離一十八載,薛郎更是生死不明。
還有那日在長安城內(nèi),那名胡商的言語猶在耳邊。
再有如今祁蒲大牢中的瘋婆子臨終所言,若是真的……王寶釧攥緊了手里的舊布囊,冥冥之中她的人生似乎都與這個千里之外的西涼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不知將軍需要我做什么?”王寶釧忽然道,喬云嗣一愣,他正想著如何說服驛使相信自己呢,聽聞此言面上頓喜,立即回道,“夫人明義,末將豈敢為難夫人,只需夫人驛使的身份即可。”
“三姑娘!”高士紀(jì)在一旁咳了一聲,這喬云嗣借的豈止是王寶釧的驛使身份,他定是看重了她手上的那面驛使銀牌,用這面銀牌驛傳訊息近乎于圣旨,所到之處誰敢違之?
當(dāng)初王丞相向圣上討要銀牌時,只為王寶釧西行能暢通無阻,如今行他之用,似有假傳圣旨之嫌,這可是欺君大罪。
王寶釧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diǎn),只是事從緩急,形勢所迫只能如此,若日后圣上降罪,她自一力承擔(dān)就是。
“高府院不必勸了,我意已決,若有什么后果自會一人承擔(dān),絕不連累他人?!?p> “可是……”假傳圣旨的罪名若是降下來,莫說是你一個相府千金,就是丞相本人都擔(dān)當(dāng)不起的啊,三姑娘!這是高士紀(jì)的心里話,卻說不得。
“三姑娘,奴婢聽您的!”長安立刻表明態(tài)度,對高士紀(jì)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再次吐血三升,不愧是主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