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依帶著阿七回了屋。
廳不亂,凳子、桌子擺得整齊,繩子也繞成了圈平放在桌子上。杜依撓著頭,始終不解:這門鎖著,阿七是如何走出去的?
看看阿七,身上斑斑黃泥,也不知道是哪里粘來的。
她拍了拍阿七身上的泥,鎖好大門。
吃過飯,看著阿七手舞足蹈的樣子,杜依又開始犯難起來了。整天綁著阿七,也不是個辦法。不綁,他就鬧,也不妥。要不,找點事給他干吧?但,一個傻子,能夠做啥呢?
左想右想,實在不知道怎么辦。
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不管了,回房拿了筆和筆記本,開始寫了起來。
以前做推銷的時候,她就喜歡做筆記。
這次做導購嘛,賣得多,提成也多,這個可是梁經(jīng)理答應她的。辛苦了一天,收獲倒也不少,那些男顧客見她長得漂亮,都喜歡讓她推薦,賣出去的比那個趙小燕多得多,氣得趙小燕一整天不理她。
她要把今天賣出去的都記下來,免得月底結(jié)算時候,出了差錯,沒地方對去。
寫著寫著,廚房里傳來啪的一聲。
剛燒的水開了。
她趕緊放下筆,往廚房走去。
再回來時,卻見阿七拿著筆在本子上亂畫,歪歪斜斜的,把剛才記的東西都畫得模糊,看不清了。
杜依氣得揚手便要打。
手落一半,她腦里突然有了個念頭:這阿七這么喜歡畫,為什么不拿個本子給他畫呢?也許他畫得起勁,就不會鬧了。
她下樓買了一個筆記本和一支圓珠筆。
“來,這以后就是你的東西了?!彼蜷_本子,攤放在桌子上,把筆打開,遞給了阿七。
阿七手抓著筆,握成拳頭樣,開始拿筆捅著本子。
杜依一看,不行啊,這樣子多少筆都不夠他破壞的。
她趕緊阻止了阿七,也不管阿七懂不懂,直接對阿七說了起來:“你不能這樣寫,你要這樣?!闭f著,抓起了阿七的手,一筆一劃地寫了起來。
不一會,紙上露出了兩個字:阿七。
“這是你名字?!倍乓勒f道,然后繼續(xù)抓著阿七的手,往下寫了兩個字:杜依。
想想這名字筆劃太復雜,她又劃掉了,重新寫了兩個字:一一。
“以后,你就喊我一一,知道嗎?”杜依說道。
阿七側(cè)頭看著她,靜靜地,不喊也不叫。
杜依不管他,繼續(xù)說道:“一一,一一……”
重復了好幾遍后,終于聽到阿七張口了:“一……”
說了一個字,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杜依勁頭上來了,不達目的不罷休,她把阿七的身子轉(zhuǎn)正過來,豎著手指,一次又一次地教著阿七。時鐘滴答走,不知不覺間已到十點,阿七也終于學會一和七兩個字,會喊也會寫了。
歪歪扭扭,不過,也有些模樣了。
杜依還是很滿意的。
事情就這么定了。第二天一早,她就把本子打開放到桌子上,讓阿七寫。
阿七倒也聽話,饒有興趣,亂畫一通。杜依趁著這機會,輕輕走出門,在門外站了十分鐘,再偷偷地推開門的一角。見阿七沒鬧,這才鎖門,安心上班去。
再下班回來時,阿七還是很安靜地在寫著。
就連陳姨也夸起了他。
杜依終于可以緩了口氣。
日子淡淡,轉(zhuǎn)眼一個月過去了。
這一天,杜依還在認真地給顧客推銷產(chǎn)品時,電話響了,是陳姨打過來的。
她才點下通話鍵,里面就傳來陳姨焦急地呼聲:“杜依,你趕緊回來。阿七額頭很燙,估計是發(fā)燒了。燙得很厲害,你趕緊回來?!?p> “我馬上回去,馬上?!倍乓罀炝穗娫挘掩w小燕喊了過來,說道:“我家里有點急事,你先幫我看著,我估計下午都要請假了,麻煩幫忙跟梁經(jīng)理說下?!?p> “你有事就回去吧,我等會就跟梁經(jīng)理說。梁經(jīng)理對你這么好,不會介意的?!壁w小燕笑著說道。
“那謝謝了?!彼蝾櫩偷狼竷删?,匆忙往家里跑去。
回了家,見到阿七在席子上躺著,額頭上搭著濕毛巾。陳姨則在旁邊看著。
兩人扶著阿七下了樓。
“陳姨,我自己帶他去診所就行了。不麻煩你了?!倍乓勒f道。
“也行,我先幫你喊輛車?!标愐陶f完,走到路邊叫來了一輛車。
杜依帶著阿七上車去了附近的診所。
醫(yī)生顯得很專業(yè),看了兩眼阿七,就讓阿七打點滴。直到晚上十點多,點滴打完,阿七才睜開眼,對著杜依傻笑起來。
杜依見他沒事,把他帶回了家。洗過澡,穿好衣服,幫阿七抹了臉。接著,拿出了筆記本和筆,寫了起來。今天對她來說,是個重要的日子。
因為,發(fā)工資了。
她拿出手機,看著里面短信,開始對照起筆記本來。
燈不知道是很久沒換了,還是其它什么原因,變得有點暗。
阿七早已趴在桌子的另一頭,睡著了。
夜很靜。
杜依耐心地算著,一遍又一遍。直到半個多鐘過去,她才確認下來結(jié)果。這梁經(jīng)理還算可以,并沒有多扣錢,該給的一分沒少。
她看了一眼埋頭在桌上的阿七,皺了皺眉頭。
繼續(xù)調(diào)到手機的計算器界面,算起數(shù)來,一邊按著鍵,一邊說道:“這個月,基本工資兩千,獎金一千,然后買毛巾花了十塊,買洗衣粉花了五塊,沐浴露三十五塊,洗發(fā)水三十塊,房租三百,看病一百二十五,吃飯五百,還剩下……”
“一千九百九十五塊!”
杜依才剛按下等于鍵,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屏幕里顯示的正是1995。
“嗯?!彼愕萌朊裕胶土艘宦?。隔了一會,感覺不對勁。她猛地停住,抬起頭,卻見阿七不知什么時候醒了過來,正安安靜靜對著她微笑,毫無癡傻樣。
杜依嚇得從椅子上彈跳起來,滿臉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愣了好一會,這才轉(zhuǎn)身往陽臺跑去,拿來金屬晾衣桿,怒氣沖沖,朝著阿七狠狠打了過去。
阿七坐著,雙手托住,擋了下來。再順手一抓,把晾衣桿搶了過來。
“你!”杜依指著阿七,氣得滿臉通紅,見晾衣桿被搶,拿起桌上電話,就要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