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將軍見皇帝詢問,先是微微躬身行了一禮,才又望著納蘭晚低嘆了一聲,道:“回皇上,小晚因是早產(chǎn),出生時又因她娘身子受了重創(chuàng),是以生下來便從娘胎里帶了些不足,格外嬌弱些。后來未曾滿月就隨我去了邊關,路上周折,邊城的條件又不比京城,十多年下來病不見好反倒是更體弱了些。待到回了京城,由宮中太醫(yī)調(diào)養(yǎng),如今已好了許多,天氣晴好的時候也能四處游玩游玩了?!?p> 聽得納蘭將軍一番言論,場中許多人看著納蘭晚的目光都有些憐憫,想著這也是個沒福分的姑娘。堂堂定國大將軍府,又是皇室姻親,是何等的榮華門第,卻偏偏生了這么一副風吹就倒的身子骨,只怕是連親事都說不出去了。誰家愿意取個這般操勞不得的柔弱女子進門做正室呀,可是人家門楣擺放在那里,誰又敢給她委屈讓人做個小妾?
葉舒睿卻是心中微微一動,雖然納蘭將軍嘴上說得無可奈何,但那眼眸中一閃而過的驕傲欣慰之色是怎么回事?
他曾跟隨納蘭懷在軍營操練過一陣,納蘭將軍可是出了名的一代儒將,且不說他的夫人知書識禮風采絕然,他自己更是個博聞強識的儒雅之人,而且他治軍向來嚴厲說一不二。這樣的人,教出來的女兒怎會是如此平庸之人?
納蘭叔叔啊納蘭叔叔,你葫蘆里究竟是賣的什么藥?葉舒睿面色如故,心中卻對納蘭晚存了幾分疑惑,想要去挖掘,看看她究竟是不是如她表現(xiàn)的這般普通?看來,有機會是該去將軍府走動走動了。
“這丫頭朕看著也討喜,有她姑姑的樣子。若是需要用什么藥,只管到御藥房去取,務必要把病治好。”永定皇帝心中還是敬重納蘭皇后的,看了看納蘭晚,最后說道。
納蘭將軍和納蘭晚齊齊謝了圣恩,待納蘭晚歸座時,掌事的太監(jiān)又開始報幕了。
獻藝接近尾聲時,惠妃的侄女、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稱的秦蝶兒彈奏了一曲《高山流水》,修長而優(yōu)雅地雙手輕輕撫過琴弦,撫起了層層泛著漣漪的樂音。如煙水一般的嬌顏下,手中挑彈起的琴弦音色猶如一汪碧水,清清泠泠,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陣清風,讓人心中松弛而清新……立時蓋過了之前所有表演琴藝的小姐。
高座之上的惠妃露出欣慰驕傲的神采,頻頻點頭。
納蘭晚剛認識的戶部尚書之女莫漪若在棋藝組獨占鰲頭,力壓群芳斬獲頭名。納蘭晚禮貌而客氣地向她表達了祝賀,對自己平平無奇的書法未獲得名次一點也沒放在心上,反倒是莫漪若多番安慰鼓勵,讓納蘭晚頗有些哭笑不得。
獻藝結束,名次已分,宮宴便也就此結束。得了頭名的小姐們獲得了皇帝欽賜的南海夜明珠頭飾,臉上全都喜笑顏開。那些獲得好名次的千金們也個個眉開眼笑,雖然沒有物質(zhì)上的嘉獎,但才名就此傳開,今后憑此也可多得實惠。至于那些排位靠后的小姐們,自然是低頭慚愧,暗自下定決心刻苦練習,以望來日有機會再好好表現(xiàn)一番。
出得朝陽殿,納蘭晚跟隨人流來到皇宮門口,納蘭將軍已等在了那里。兩人并行往皇城外圍處走去,其間不斷遇到散席后出來的相熟官員,三三兩兩打過招呼,終于走出了那一片嘈雜繁華的車水馬龍之地。
“小晚,這樣無聊的宴會,爹爹下次不讓你參加了?!奔{蘭將軍輕嘆一口氣,他這個女兒自小就與其他同齡的姑娘不同,有時聰慧得讓他吃驚。此時的納蘭將軍,一身威嚴的氣勢在愛女面前全然不見,有的只是些莫可奈何與滿滿的慈愛。
納蘭晚見父親一臉的無奈,眼眸輕動,閃過一絲狡黠,輕笑道:“也不是很無聊?!?p> “哦?小晚不是不喜歡這些應酬嗎?”納蘭將軍有些驚訝于女兒的回答。
納蘭晚自小就特別安靜的調(diào)皮搗蛋,這話初初聽來很是矛盾,可是只有深深了解納蘭晚的人才知道這句話是有多么貼切。不顯山不露水,不論是卓絕的才華還是高強的武功,她從不輕易展露人前,卻常常悶聲不響干出了許多令人矚目的成績。
她周身清華如月的氣質(zhì)隱藏深閨,往往使人覺得她老練沉靜,大大忽視她的狡黠多變。就說那幅獻給皇上的字,根本不足她平時所書的十之二三。
“小晚的確是不喜應酬,可今日也不曾應酬誰,無非就是行了幾個禮寫了幾個字罷了,之后光顧著看戲了!”眨了眨靈動的眼睛,那些個官家夫人和千金小姐們的一顰一動,可不是比那戲臺子上的戲精彩多了么!
納蘭將軍聞言哈哈大笑,抬手輕輕在她額頭上敲了下去,無奈搖頭道:“你這孩子!”
納蘭晚有些無語地瞟了納蘭將軍一眼,伸手揉揉額頭,突然又淘氣地上前抱著他的胳膊,撒嬌道,“快些回家,今天女兒要和爹爹對弈廝殺一局!”
這番小女兒撒嬌的姿態(tài),在她幼時也少有做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在這個時空待得越久,她越是真正融入了這個世界。前一世沒有體會到的父母親情,這一世她倍加珍惜。
此時的納蘭晚,一舉手一投足,完完全全就是個被父母慣壞了的淘氣女兒模樣,哪里還看得出女子曾有過的暗沉殺伐之氣!
“哈哈,你又得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棋局想要來考校爹爹?還是打著什么鬼靈精的主意?小心我吃光你的棋子兒!”納蘭將軍哈哈一笑,似是沒有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爹爹不許小瞧人!”
“好、好,不小瞧……”
對話漸行漸遠,離宮門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銀白色云海暗紋錦袍的身影一閃,翻身落地,靜謐無聲。此時的葉舒睿褪卻了周身的輕狂張揚,迎風而立,竟無端讓人覺得風飄雪月起來,深邃的眸光此時帶了一絲興味,果然是……深藏不露。
納蘭晚么?本王記下了。
納蘭晚父女早已不見身影,葉舒睿卻對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微微瞇起了雙眸。經(jīng)營數(shù)年,他竟然不知道這帝都之中居然還有隱藏得如此深的人。若只是納蘭叔叔倒也罷了,那畢竟是征戰(zhàn)天下的一代名將,平日里為了不招人記恨韜光養(yǎng)晦也是人之常情,現(xiàn)在居然連他的女兒都高深莫測起來,小小年紀,心思居然就這樣玲瓏剔透?
“青狐。”依然張揚的聲音,只是此刻的張揚中微微帶了一絲沉冷。
四圍無人,虛空中一個黯啞的聲音傳來,好似來自四面八方,又好似近在眼前:“主子有何吩咐?”
“去,給本王查,定國將軍府十六年來的所有事情,特別是將軍府小姐納蘭晚,從出生到現(xiàn)在所經(jīng)歷的每一件事,本王都要知道?!比~舒睿向來吊兒郎當?shù)目☆仯藭r竟然多了一絲難以顯現(xiàn)的正經(jīng),儒雅中透露出絲絲冷寒。
“是?!睕]有半點質(zhì)疑,黯啞的聲音干脆利落,應聲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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