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只有地上瀕死土匪的呻吟哀嚎,柵墻那邊鴉雀無聲。
眾土匪以門板護車,全然不顧地上同伴是否斷氣,只管直直的碾了過去,包著鐵皮的輪子上卷起陣陣血肉模糊,在血泥四濺之中,馬車轟然一聲再次撞在了柵墻之上,原本已經(jīng)傾斜的數(shù)根木頭頓時倒了下去,柵墻現(xiàn)出了一個四五米寬的缺口。
但柵墻里面依舊沒有動靜,將門板稍微散開,只能看到羊肉鍋和它下面的篝火在眾土匪眼中搖曳閃爍。
陳老鼠臉色陰晴不定,甕聲漢卻忽然向上一指:“老大,這是空城計!”
陳老鼠順勢看去,一只孤零零的弩箱被放在腳手架上,旁邊還散落著一堆弩箭,心中頓時大定,頓時開口叫道:“門板舉好,我們進去!”
一眾土匪齊呼一聲,三塊門板呈品字形散開,緊緊護住眾人一窩蜂也似的從柵墻缺口沖了進去。這些土匪進入柵墻之后并未四下散開,而是爭先恐后的沖向了那一鍋滾沸的羊肉湯,舉著門板的人被撞的東倒西歪,頓時陣型大亂。
忽然之間,那羊肉鍋后面有兩條大漢長身而起,口中一聲暴喝:“陳老鼠!爺爺請你喝湯!”
正是陸鳳翔和他的一位兄弟,兩人彎腰俯身,不管手掌被燙的滋滋作響,用力將羊肉鍋高高舉起,‘呼’的一聲砸了過來!
這大鐵鍋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徑直落進土匪之中,一鍋滾沸的羊肉湯沒有糟蹋半點,滋啦啦全潑在了眾匪身上,頓時燙的七八名土匪嗷嗷亂叫。
這還不是全部,陸鳳翔身旁又有兩人搶上,正是何顧和雷四海,倆人手中各持鐵鍬,狠狠鏟起地上篝火,天女散花一般撒進了土匪群之中。幾個舉著門板的再也堅持不住,將門板隨手一丟,轉身就想逃跑。
陳老鼠眼神怔怔的看著一處地方,那里,有十支黑色的管狀的金屬物體對著自己,金屬管的后面還有點點火星。他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瞳孔瞬間收縮如針,嘎聲喊道:“鳥銃陣……”
喊聲未盡,火器爆破之聲大作,霎時間火舌起,彈丸飛,血霧盛開!
二十余名精銳老匪被一瞬射翻大半,其余人等亡魂皆冒,撒腿便向柵墻之外狂奔。然而一道絆馬索忽然在缺口處蹦起,前面幾個跑的最快的登時被絆飛出去,重重摔落于地。兩個機靈的縱然越過了絆馬索,卻躲不過背后襲來的弩箭。
何顧提刀環(huán)視,眼前猶如阿鼻地獄一般慘烈,遍地血肉模糊,到處是呻吟哀嚎。
不足十米的射擊距離令鳥銃的殺傷威力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發(fā)揮,凡被射中者其狀都凄慘無比。甕聲漢被打飛了半邊脖子,暴露在空氣中的氣管咯咯的冒著血沫氣泡,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眼見已經(jīng)活不成了。
陳老鼠的前胸被打出一個拳頭大小的血窟窿,身體不時抽搐一下,眼睛已然全無生氣。陸鳳翔和他兄弟見狀,胸中怒火依舊難消,提起刀來過去將陳老鼠和甕聲漢劈做一堆肉塊,這才跪倒于地,放聲嚎啕大哭。
何顧也不去理會他,周圍眾人招呼道:“打掃戰(zhàn)場,切忌小心詐死之輩!”
雷四海手段極為果決兇暴,一路走過去也不管死活,手里鐵槍只管挨個直刺進咽喉部位,不死也死透了。王雙河和劉猛見狀,也壯著膽子如法炮制,但是劉大壯和賈玉柱卻是嚇的尿了褲子,身如篩糠,腿似灌鉛,寸步難行。
鳥銃陣那邊,阿矢稚嫩的聲音響起:“阿大,還要裝火藥彈丸嗎?”
何顧擺擺手:“收起鳥銃,去寨子周圍看看還有沒有可疑的人。”
是的,使用十支鳥銃射擊的人就是何顧的四個干兒子,除此之外,把鳥銃交給任何人他都不放心,和這山寨之中的所有人都是只有幾日之交,把鳥銃交給對方無疑于托付生死,可以相信的人實在太少了。有幾個小姑娘雖然對自己死心塌地,可她們畢竟是女人,所以,何顧只能選擇這四個少年。
先是雷四海演示了一遍鳥銃的裝填和使用方法,然后昨天深夜和今天白天,四個少年一直抱著一根鳥銃進行裝彈練習。
無論是弩還是鳥銃,射擊速度都遠不及弓,可前者有著后者不可取代的優(yōu)勢——簡單易學,精度奇高。對于這四個少年來說,唯一的難點就是鳥銃發(fā)射產(chǎn)生的后坐力,但這可以通過固定銃身輕松解決。
以現(xiàn)代眼光來看,教少年殺人與魔鬼無異。但事情都是相對的,即使是當今世界,常年處于戰(zhàn)亂那些國家里手持AK的少年,他們應該選擇道德光輝,還是選擇泯滅人性?
身處溫暖如春的太平盛世,就不要再去對那些身處末世的人指指戳戳,占據(jù)道德制高點了吧?
正如阿矢阿瞬這四個少年,在他們的眼里,何顧就是從天而降的普世之神,給了他們之前可以想象到的最美好的生活——不再害怕饑餓和寒冷,不再恐懼鞭笞與死亡——阿大,無所不能!
雷四海帶著劉猛和王雙河檢查柵墻內的尸體,何顧則向柵墻外走去,陸鳳翔和他的兄弟忽然疾奔過來跪伏于地:“大王!您為我血此深仇,此生此世,這條性命盡付大王之手!”
他兄弟隨即道:“我丁萬里與陸大哥同負此仇,今日仰仗大王得雪此恨,日后愿鞍前馬后效命至死!”
何顧嘆了口氣,右手向前去攙他們,左手卻在身后悄悄做了一個擺手的手勢——柵墻之上,周蘇和身旁兩個女人慢慢放下了一直死死瞄準著陸鳳翔和丁萬里的手弩。
“世道艱難,原本就應互相扶助,像這種兇惡之徒人人得而誅之,兩位兄弟起來吧!”
倆人依舊跪伏在地不肯起身,悲聲道:“外面還有我等結拜兄弟范天嘯,眼下身受重傷昏迷不醒,萬望大王搭救!”
何顧皺了皺眉頭,范天嘯受傷他是親眼看見了的,貫穿傷最忌把貫穿物直接拔出來,偏偏這位兄弟還是個豪橫的主。這種傷勢擱在現(xiàn)代或許有救,但是眼前這種醫(yī)療條件只怕兇多吉少。
一行人奔向寨口,范天嘯已經(jīng)被陸鳳翔和丁萬里抬到了一片平坦的空地上。何顧上前查看,雖然氣若游絲,但卻還吊著一口氣。何顧先隨便找了些布條棉花把范天嘯的傷口壓住纏緊,然后輕手輕腳抬進了一間暖和的屋子里。
看看院子里已經(jīng)基本清剿完畢,何顧把屋里的女人們喊了出來,讓周三娘去找一些布條和針線,拿去鍋里用開水煮一煮。剛吩咐完,忽然阿冰疾奔回來,氣喘吁吁道:“阿大!寨子外面一處蒿從里,還藏著七八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