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哪都去不得

　　風姑娘雖然看著清冷，不食煙火，但她的閨房，還是很有房子的樣子的。靈獸室，修煉室，臥室，客室，該有的都有，并沒有和葉來一樣，只一間空空蕩蕩的竹屋。

　　“也是，又有幾個人，能和他一樣?！睙o欲無求，也無情！

　　“小雀，你說我都離家出走兩個月了，師傅怎么連個問詢的傳音符都沒有！自己唯一的徒弟遭逢大變，痛失至親，他也不安慰安慰？”

　　“嗯？你何時離家出走了？”看了兩個月的話本書冊，小雀已經不再目不識丁。離家出走的意思她知道，就是負氣離家，躲到沒人知道的地方。但木樨這……“你出來之前向你師傅報備過，所以不算離家出走?！?p>　　“這是重點嗎？！”兩個月不聞不問才是重點好嗎！“看來還是書讀的太少，我再去藏書閣給你多借幾本吧！悟老頭，你沒事兒也多教教她，同為器靈，她那么傻你不覺得丟臉?。俊?p>　　兩個月得不到關懷，小小連帶著看悟道碑也不爽了，稱呼由“悟爺爺”直降為“悟老頭”。只因為，當初“借”悟道碑，就是為了送給葉來！

　　被殃及池魚的悟道碑沒有吱聲。小丫頭的無理取鬧不是第一次了，活了上萬年，仙風道骨的他，當然不會與之一般見識。

　　“啊！煩躁啊煩躁，睡又睡不著，坐也坐不住，著實煩躁。唉！我還是去看風姑娘練劍吧?！?p>　　空劍谷的環(huán)境，正應了那個“空”字。三面環(huán)靠山壁，西臨懸崖。內里偌大一片地方，除了雜生的樹和草，就再沒有其他。師徒三人的洞府，都是開在石壁里。被陣法隱著，尋?？床坏蕉四?。

　　若不是有風姑娘帶著，小小還真不會相信這里會是堂堂峰主的居所和劍峰重地“洗劍池”的所在。這和野山根本沒有區(qū)別嘛！唯有的兩條粗淺小徑，都是她自己邊走邊用劍砍削出來的。

　　沿著其中一條小徑筆直走，不多遠便進入一片不大的桃樹林里。時值四月，林子里的桃花依舊紛繁，密密層層，一朵壓著一朵。

　　皎月如紗，籠在粉嫩的花朵上，掩了明艷，卻增了清麗和神秘。如林子中央那個起落翩躚的白衣少女一樣。

　　悄聲飛上樹端，小小枕著手倚坐在枝椏上，靜靜賞月，賞花，賞美人。她喜歡看風姑娘練劍，看她冷著臉起轉騰挪，運著冷氣森森的劍氣，揮著冷冰冰的劍招。配合著冷清清的月光，不嬌艷的桃花，竟溫柔似水，讓人心安。

　　可能，是因為鼻尖那絲絲偷入的幽香吧。任花瓣是何模樣，桃香，總是溫軟，沁人心脾的，騙不了人。

　　“你想學劍？”放任她偷看了那么多次，風雪終于忍不住問起來。

　　“不想?！北焕溧侧驳膯栐掦@走睡意的小小懶懶回答。

　　風雪不解：“那你總過來看什么？”

　　小小依舊懶洋洋：“看美人?！?p>　　“嗖”的一聲，一道無形劍氣直沖小小面門而去。小小抬了抬眼皮，手指微動間，一根綴滿花朵的桃枝出現(xiàn)在身前，將劍氣穩(wěn)穩(wěn)擋下?！芭椤钡囊宦暫?，花瓣四散飛揚，飄飄而下。

　　小小見之起意，倏地端坐起，手勢翻飛。霎時風刃齊發(fā)，落在紛繁的花簇上，激起萬千粉蝶飛揚。旋轉著，窸窸窣窣往下墜落，落滿孑立著的美人肩頭。

　　花瓣雨下的風雪，半仰著頭，看著紛揚的粉色花瓣，和花瓣后那張影影綽綽的笑臉，情緒莫名。

　　“人面桃花相映紅……”

　　“嗯？什么？”美人美景賞夠了，小小一躍落到風雪身前。正聽到她喃喃說著什么，卻未聽清，便問道。

　　“沒什么?！憋L雪低頭，輕撫了撫手中的“朝暮”。“若不學劍，就不要再偷看。你也該走了?！?p>　　“走哪去？”

　　“后山，小竹峰，木家……九界，哪里都去得?！憋L雪轉過頭，盯著小小的眼睛，說得極認真。

　　小團子在空劍谷的這兩個月，整日無所事事，郁郁不歡，修為法術無絲毫寸進。所以她不能再留她了，不能讓她繼續(xù)荒廢下去。

　　小小別開眼，嗤笑一聲：“嗤，是哪里都去不得啊。心有魔障，寸步難行！”

　　木楠，劉子逸，胡柳，葉來。這四個名字仿佛四張網，將自己的套得牢牢的，動彈不得。

　　不深想都不知道，自己竟然真的有心魔了。她還以為，自己只是在吃葉來和花界的醋，在耍小性子而已。

　　原來，自己需要安慰，是真的。

　　“風姑娘，我喜歡看你練劍時一身正氣，一往無前的樣子，你不要趕我走好嘛！說不定我多看一陣子，心魔就自己解開了呢！”

　　“不可能?！毙哪Р豢赡茏约航忾_，它只會隱藏起來，暗中發(fā)酵?！案襾??！?p>　　邊說著，她已經擇了一個方向款步而行。小小跟在后面，再次取出月白小劍，揮砍著及腰的雜草灌木。

　　雖然風姑娘沒有說，但看她去的方向，小小也猜到這是要去何處了——洗劍池。

　　果然沒走多遠，風雪便停下腳步。從背后抽出“朝暮”，輕彈了彈劍身，便聞一聲嘹亮脆鳴。與此同時，原本光禿禿的空地上，乍現(xiàn)一座巨大的，插著無數(shù)飛劍的墨池。

　　“洗劍池”，也叫養(yǎng)劍池。池內之劍，均是由蒼云門歷代弟子收集送往。有靈器，有法器，甚至法寶。蒼云門弟子，只要達到煉氣六層，均可申請入洗劍池歷練或者選劍。前提是，要為洗劍池收集一把劍，兩百年內，無論品階。

　　“你的朝暮，就是在洗劍池得的吧？”只有出自洗劍池的劍，方能讓劍池現(xiàn)身。卻不知，它是如何記住每一柄劍的。

　　“不錯?！?p>　　“哦，它應該有劍魂吧，你和它溝通過嗎？”

　　風雪聞言愣?。骸澳悖趺粗?？”有劍魂的劍就和有器靈的法寶一樣，都是有價無市，讓人覬覦的寶物。在沒有強大實力之前，沒有人會輕易暴露。

　　“我猜的呀！傻樣！”

　　難得看到冰雪女王傻愣愣的樣子，小小跳起來用力捏了一把她的臉頰，然后飛也似的逃竄進劍池里，身影轉瞬消失在重重劍影之中。

　　她很高興，高興風雪被自己說破秘密之后，不經意流露出的呆愣，總算有了少女該有的樣子。風姑娘，果然是好姑娘。

　　因為高興，也因為心虛，她沒有回頭，也就沒有看到風姑娘更傻愣愣的，更呆蠢的樣子，和那滿面霞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