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程工貿(mào)公司設(shè)在市里的辦公室,在市里主要街道商業(yè)街中段繁華地帶的一個商務(wù)大樓上,還只是個運(yùn)營性公司的雛形。
一共租了大小不一三間辦公室,經(jīng)理單獨(dú)一間,銷售、調(diào)研、公關(guān)、報關(guān)、策劃都擠在一個大格子間里,還有一間做會議室。
公司現(xiàn)在還沒有做大,對辦公部分需求不大。等哪一天真正做大了,公司總部就會搬來市里,這些部門就要全部重新劃分,再增加財務(wù)、人力、技術(shù)等后臺支撐部門,一個完整的公司辦公運(yùn)營機(jī)構(gòu),就初具規(guī)模了。
可是,現(xiàn)在劉萬程準(zhǔn)備把這個計劃提前了。他對吳曉波不放心,得把這小子拴在身邊,看住他。
劉萬程進(jìn)公司職員的大辦公室,里面的員工看見他來了,立馬都站起來向著他鞠躬:“老板好!”
這個舉動嚇劉萬程一跳,報告會那會兒還沒這規(guī)矩呢!
他還真受不了這個,也挨個的鞠躬還禮:“你好,你好,你們辛苦?!?p> 二十幾個職員,彎二十幾下腰,劉萬程是直咧嘴呀。
他彎著腰就進(jìn)了吳曉波的辦公室,進(jìn)門就問:“你這些破玩意兒都哪兒學(xué)的,這不折騰嗎?我腰都酸了!”
吳曉波就嘿嘿地笑:“跟你學(xué)的呀。你不要公司正規(guī)化嘛。這是倭國辦公禮儀,我上MBA的時候,參觀首都外資企業(yè),人家就是這個樣子。我就順便讓孫經(jīng)理連這也當(dāng)禮儀教了。你還別說嘿,這禮儀一用,看著還真像個大公司樣兒了?!?p> 劉萬程就不耐煩:“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好東西你不學(xué),明天趕緊給我去了!”
吳曉波就得意說:“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叫等級劃分。要時刻提醒大家,各自處在什么位置。只有明白了自己的位置,才能時刻提醒自己,在為誰工作,誰給你支付工資?也才能激發(fā)大家努力工作,向上進(jìn)取的精神。不想做老板的員工不是好員工。你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就得努力找工作?!?p> 劉萬程說:“這都什么呀,咱們國家,講究人人平等,你不知道???”
吳曉波不屑一顧:“江山機(jī)器廠算哪個國家的?那倒人人平等了,可只是表面上的。咱們自己干,講究實(shí)際,不玩虛的,就要職位分明,各盡其責(zé),要不然還不得亂套!”
劉萬程覺得,吳曉波學(xué)來的,倭國等級競爭管理制度,不是說沒有優(yōu)點(diǎn),但對于這個有著五千年文明的古老國度而言,不見得就完全適用。
因?yàn)橘羾鴽]有文明,他們無法理解文明是如何一點(diǎn)點(diǎn),一代代,潛移默化,滲入到這個古老民族的骨髓里去的。
古代皇帝治國,不約而同地選擇儒家的仁,而非法家的法制,不是沒有道理,而是道理深邃到一般人無法理解。
可就算吳曉波的這個做法有道理,但這也太過了點(diǎn)吧?他就指著自己的腰說:“腰受不了啊!”
吳曉波說:“你是老板啊,誰讓你給他們鞠躬的?點(diǎn)點(diǎn)頭就行啦?!?p> 劉萬程就坐進(jìn)吳曉波辦公桌對面的椅子里說:“成,你有理。不扯閑篇兒了,跟你商量個事兒。我也打算搬到你這邊來辦公?!闭f完就看著吳曉波。
聽劉萬程要搬到這邊來,吳曉波吃一驚,看著他問:“咋,嫂子監(jiān)督太嚴(yán),跑我這里來躲清靜?”
劉萬程就奇怪,吳曉波反應(yīng)很正常,不像是心里有鬼的樣子?。?p> 劉萬程就不動聲色,繼續(xù)說:“咱們不是考慮代管鑄造分廠嗎,我搬過來,做管理計劃的時候大家在一起,商量事情方便一些。”
吳曉波就皺著眉,做出為難的樣子來說:“唉呀,我這兒都占滿了呀,四周也沒有空房間,上哪兒給你找間辦公室?要不你用我的,我出去和大家擠擠?”
劉萬程立刻說:“也成?!?p> 吳曉波立馬翻臉:“什么就也成???我一公司副總,你讓我和大家擠一塊兒,像話嗎?”
劉萬程說:“那咋辦呢?難不成你讓我這個正總和大家擠一塊兒?”
吳曉波就壞笑說:“那就是您自己的事兒了,我管不著。”
他這些話非常自然,也非常符合他以往的說話風(fēng)格,一點(diǎn)毛病沒有,還是正常反應(yīng)。因?yàn)槿绻睦镉泄?,劉萬程提出搬過來,他就不敢反對,怕引起劉萬程的懷疑。
他在自己的地盤上唯我獨(dú)尊,作威作福慣了,當(dāng)然不希望有個比他還大的過來管著他,這符合他的性格。只從他讓那幫手下見了上司要鞠躬這一件事上,就可以反映出他的心態(tài)。
如果他真有要跳槽的打算,就不會對手底下員工要求這么嚴(yán)格。
這個,劉萬程是根據(jù)自己的體會得出來的結(jié)論。
他在二分廠的時候,對職工好著呢,得罪人的事都是車間主任和張年發(fā)干。那是因?yàn)樗雷约焊刹婚L,早晚要離開,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得罪那個人干嗎?
從這些跡象上,劉萬程沒有推理出吳曉波有要背叛他的意思。
他想想就問:“你成心不讓我搬過來,是怕你在這里騷擾公司里那倆漂亮妞,讓我看見吧?老實(shí)交代,是不是已經(jīng)成功上手了?”
吳曉波這回不干了:“嗨嗨,以后這種話少說。哥們自上了學(xué)回來,就改邪歸正了。你整天把這個掛在嘴邊上,影響我的形象,知道不知道?好賴不濟(jì),我也是公司副總。咱們原先那點(diǎn)破事兒,過去就過去了,以后不許提了?!?p> 劉萬程說:“誰跟你咱們啊?你是你我是我?!比缓缶托χ鴨?,“真改邪歸正了?”
吳曉波梗起脖子說:“可不真的咋的?以后做大了,哥們兒得堂堂正正做人不是?讓人家知道過去那點(diǎn)破事兒,哪個大姑娘還肯嫁給我?。课铱删婺惆?,要是你在這事兒上揭我老底,我可也揭你的。”
劉萬程就奇怪:“我有什么老底讓你揭?”
吳曉波就露出得意的表情來說:“那七千塊錢的事兒,你不會沒有記憶吧?是不是想讓我跟徐潔匯報一下?。俊?p> 劉萬程吃一驚,這小子怎么知道這事兒?這要是讓徐潔知道,可當(dāng)真就解釋不清楚了。本來徐潔心里就懷疑自己伺候高強(qiáng)目的不純,聽見這事兒還不立刻炸了!
他趕忙把這事兒給岔過去說:“好,一言為定,我再不提了?!?p> 吳曉波本來還想引著劉萬程漏點(diǎn)底,到底為什么要給高秀菊七千塊錢?看這樣子,劉萬程是絕對不肯說了。只要這小子不肯說,你想打聽出來,門兒都別想。
難道,他真的跟高秀菊有一腿?
正想著呢,就聽劉萬程說:“你得給我準(zhǔn)備辦公室?。俊?p> 吳曉波說:“不告訴你了嗎,這里沒有空房子了?!?p> 劉萬程說:“成。沒房子是吧?我再到別的地方租去。”就問他,“哎,你說,在市里這樣的樓里,租三間像你這樣的,一大兩小三間房子,得花多少錢?”
吳曉波看著他,奇怪地問:“你一個人,還得租三間,挺奢侈的你呀?”
劉萬程說:“廢話,我過來,徐潔和徐艷不都得過來?徐潔是董事長兼總經(jīng)理助理,徐艷是董事長兼總經(jīng)理助理的助理,我過來她們能不跟著嗎?”
吳曉波就無奈地晃晃腦袋:“我說,你也是堂堂大公司的總經(jīng)理呀,說話怎么這么不著調(diào)呢?你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這董事長還給總經(jīng)理當(dāng)助理,這助理還得再配個助理,這都什么呀?”
劉萬程說:“你甭管,我就愛這么叫。”
吳曉波就正色說:“這不成。你呢,可以再配個助理,徐艷當(dāng)董事長助理。要不讓人聽著笑話?!本蛦枺澳氵€真打算過來?”
劉萬程說:“我不打算過來,這大早上的我跑你這兒來干嗎?”
吳曉波說:“咱們隔壁還有好幾間空著呢,我去給你租那邊的吧?”
劉萬程就露出奇怪地表情來問:“你剛才還說沒房子,怎么我一說徐潔和徐艷過來,你立馬就有房子啦?你小子打什么鬼主意呢?老實(shí)說!”
吳曉波嘿嘿兩聲說:“剛才不跟你開玩笑嘛。堂堂劉總要過來常駐沙家浜,我就是和大家擠格子間,也不能讓您受委屈不是?”
劉萬程就搖頭:“你這主意變的可夠快的,反常必為妖!”就猛不丁問,“我怎么聽說,你在追徐艷呢?”說完就盯著他的眼睛。
吳曉波躲開劉萬程的目光,嘿嘿兩聲說:“有徐潔在你跟前吹枕邊風(fēng),啥事兒能瞞過你呀?這不徐艷還沒給信兒嘛?!?p> 劉萬程就拉下臉來說:“吳曉波,你小子不地道啊。你這叫著徐潔嫂子呢,轉(zhuǎn)回頭來你就去追她姐姐。你是不是打算讓我喊你聲姐夫???”
吳曉波就笑:“這個沒辦法,誰讓她們是姐倆呢?”
劉萬程就嚴(yán)肅了,沉默好一會兒才問他:“徐艷過去的情況,你應(yīng)該知道吧?”
吳曉波也不笑了,過一會兒才說:“我比你清楚。知道哥們兒過去是干什么的嗎?也是混社會的。十幾歲的時候,我就跟著咱廠的黑老大大斌混,是他的馬仔。那時候,徐艷是他的馬子。你別聽廠里人傳的那么邪乎。除了大斌,沒人敢碰徐艷。就是大斌,也對她挺好的。那時候大斌沒幾個錢,可是徐艷需要錢養(yǎng)她妹妹。大斌就和徐艷商量了個計策,徐艷去勾引那些有錢的,然后大斌帶著我們?nèi)プガF(xiàn)場勒索。沒人能真正占到徐艷的便宜。后來,大斌在市里捅了人,正趕上嚴(yán)打,被抓起來了,從此就沒了消息。徐艷怕那些有錢人報復(fù),才跑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