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倪小青

　　“哈哈哈”！看著有些無措的李旦，倪小青放肆地大笑起來，臉部的肌肉和全身也一起抖動著。李旦有些替她擔心，鼻翼上那顆黑珍珠似乎隨時都會滾落下來。

　　她見李旦盯著自己的鼻子，有些好氣地伸手一抹，黑珍珠已經(jīng)落入指間。

　　“大哥你??！和我哥一樣不禁逗，你把我想得太壞了，本姑娘雖然臉上掛著風塵女子也未必有的柔媚，其實內(nèi)心就跟剛出生的嬰兒一樣干凈，聲明一點，我是獨身主義者，你完全不必庸人自擾。”

　　說這話時，她的眼睛里已經(jīng)多了一層看不透的東西。

　　“我相信，即使沒有幸福的婚姻，人生也可以是煙花一樣絢爛，看到我媽這一輩子，我從小就下了決心，不談戀愛、不結(jié)婚、不要孩子，但是我要比戀愛中的人更快樂，比婚姻里的人更幸福，比當媽媽的人更慈悲，我的理想是不是很遠大？”

　　說完又歪頭看著李旦，“天真”中笑容中帶著一絲無賴。

　　那一瞬間，李旦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湯圓的影子，這對兄妹雖然差異很大，但外向樂天確實一樣的，這是一種能夠把苦難釀成酒，自醉也醉人的本事，這也應(yīng)了一句話，“苦水里泡大的都是寶貝兒。”

　　“先說說你哥，你剛才說的養(yǎng)魂方真有其事嗎？”李旦又突然想起關(guān)鍵點。

　　“藥方的事是我媽說的，我其實也不知道真假，但這有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哥幾次大難不死倒是我親眼見到的。

　　當年我媽死在醫(yī)院后，我哥瘋了一樣在家里翻箱倒柜，最后真讓他找到一包鉛糖，一股腦都倒在碗里，蘸著饅頭全吃了。

　　我當時太小，提心吊膽卻不知道該怎么辦，最后就睡著了。他自己生生等了一晚上，沒有任何反應(yīng)，大早晨還坐在地上哭著說媽是騙人的，你說這不是耍賴嗎？”

　　“另外一次，他上大四的時候，我突然接到電話說我哥因為失戀跳樓了。我跑到他學校，卻看見校醫(yī)和他的輔導員正在拼命數(shù)落他。

　　一問人才知道，他從13層的教學樓上跳下來，人沒啥事，倒是把下面的自行車棚給砸壞了，學校都不知道該拿他怎么辦。

　　最可笑的是，他所謂的失戀還是單相思。那個女孩不是他同學，也不是學姐、學妹。有一次人家來學?？醋约旱呐笥褧r被我哥碰上了，結(jié)果他一眼就認準了人家。后來打聽到那個女孩有男朋友，而且馬上要一起去留學，他馬上就崩潰了，真是奇葩！”

　　“最險的一次是他當記者頭一年，去陜西暗訪一個土煤礦。之前那里已經(jīng)連續(xù)發(fā)生了四次礦難，死了五個人。我哥當時穿著舊衣服去冒充找活的民工，眼鏡都沒敢戴。

　　工頭壓根就沒嫌他缺經(jīng)驗，簡單問了問不是本地的，直接就讓他冒充自己的外甥下了井。

　　干到第三天下午，我哥正在傻乎乎地挖煤呢，工頭悄悄帶著其他幾個人出去了。等他發(fā)現(xiàn)就剩下自己一個人時，也晚了，一聲巨響，作業(yè)面塌了。

　　救援的人四天后才挖到這個采煤點，結(jié)果在一個倒扣的車斗下面發(fā)現(xiàn)了我哥。人當時心跳都沒了，救援的戰(zhàn)士都以為他死了，可一抬到地面上，他又有呼吸了。

　　你說有多巧，爆炸的時候，飛起來的斗車剛好把他扣在下面，說白了他就是被震暈了，糊里糊涂地睡了幾天，竟然被救出來了。

　　在醫(yī)院躺了一天后，他跑出來又接著調(diào)查，最終發(fā)現(xiàn)連他遇到這次，加上之前的四次礦難都是那個工頭故意放的炸藥，目的就是冒充死者家屬和煤老板要補償費，已經(jīng)騙了上百萬。

　　后來因為這篇稿子他還獲了獎，樂得鼻涕泡都冒出來了。還到處吹噓自己是正義的化身，有老天保佑?？晌矣X得是我媽在保佑他才對，和老天爺半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p>　　這一大通故事講下來，李旦也驚呆了，沒想到湯圓還經(jīng)歷過這些事情。但在倪小青的話里，他也聽出來一些異樣的東西。

　　“你說他在礦洞里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沒有心跳？”

　　“嗯，他也是聽醫(yī)生跟他說，后來回BJ的時候?qū)W給我聽的，應(yīng)該不是吹牛?！?p>　　“還有，他當初單戀的那個女的是叫什么？”

　　“我當時還真問過他，好像是姓陳，叫什么兒，年頭長了，真記不清了。”

　　“陳洮兒？”

　　“對對，我哥跟你說的吧，誒呀！這個傻哥哥，怎么現(xiàn)在還念念不忘吶？”

　　“不是你哥說的，我知道這個女人?！崩畹┱f話時眼神已經(jīng)變冷。

　　以陳洮兒夫婦對老崔一家下毒的作為，他意識地想到湯圓當年的單相思也許并不是像表面那么簡單。

　　“不會是你也暗戀過她吧，這是個什么妖精??？不對啊，你那時候不是在當兵嗎，完全沒機會啊?！?p>　　“她曾經(jīng)是我一個戰(zhàn)友的女朋友?！崩畹┖唵蔚匕牙洗藓完愪瑑旱氖虑檎f了一遍。

　　“這個女人真毒，我哥簡直就是神啊，鬼見著他都得繞著走?！?p>　　“對了，你說這次他和一個女的一起被炸了，然后又被那個女的從太平間偷走了？

　　我怎么聽著，覺得這個叫劉諾的特別不靠譜啊，難道她知道我哥死不了，不會把他帶到哪兒給偷偷害了吧？”

　　李旦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但想想又感覺這段時間以來劉諾似乎是真的對湯圓動了感情。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

　　“接到湯圓妹妹了嗎，警察發(fā)現(xiàn)劉諾的線索了，盡快回來?！编嶇髡f完就掛了電話。

　　“你女朋友？怎么這么強勢，看來你以后日子不好過了?！?p>　　對倪小青的話，李旦沒有什么反應(yīng)，馬上發(fā)動汽車，開向醫(yī)院。

　　“我說真的，婚姻不適合你，你和我們兄妹倆情況差不多，也是從小就沒了爸爸，應(yīng)該知道那種失去的痛苦?！?p>　　倪小青眼睛看著前方，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變得有些淡然。

　　“最近我在翻譯一本美國作品，其中有段話說的特別到位：

　　婚姻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美麗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平凡的，它持續(xù)數(shù)年、數(shù)十年，最終匆匆消失，就像從火車上看見的那些牧場、樹木、黃昏時窗戶里亮著燈的房屋、陷入黑暗的城鎮(zhèn)、一閃而過的那些站臺，所有的東西都會消得無影無蹤，他們養(yǎng)的寵物死了，房子賣了，孩子們各奔東西，那對夫婦本身也化為塵埃。”

　　說完，她沉默下來。

　　李旦也陷入了沉思，父親走后，這些年來，母親唯一的寄托就是常年遠在天邊的自己和那些發(fā)了黃的老照片。

　　而今，每次想到長眠地下的她和永遠消失的父親，心里都會一陣酸楚，也許世人生活就是這樣，除了照片上留下的瞬間，一生的苦樂酸甜終將煙消云散。

　　手機的突然震動讓他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盤，好在及時穩(wěn)住，車胎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后，停在了應(yīng)急道上。

　　是一條短信，又是來自未來的短信！

　　現(xiàn)在是8月14日早上7點57分，而短信的發(fā)送時間仍然是8月14日11點33分。

　　內(nèi)容只有一行字：“元青在死亡空間，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