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昔年故事
當柳承治一把推開大門的時候，他看到的是這樣的一副場景：病號小韓躺在床上，站在床旁的是他的得意愛徒荊飛紅，而一旁的圓桌還坐了一個黑衣人，約莫在五十歲上下，相貌硬朗，一臉正氣。
這是小韓托荊飛紅從三教九流莊請來的一個朋友，蛇爺?shù)牡昧Ω蓪①R遠，跟隨蛇爺至少也是二十年之久。
請他來的原因只是偶然的靈機一動，但結(jié)果卻是十分讓人震驚。
據(jù)賀園所說，當年的樓越之戰(zhàn)時，樓蘭腹地多錫城外六十里有一小山村，過著與世無爭的避世日子。
究竟有多避世？
小山村乃至是在樓蘭被攻破之后的幾天才由外出跑商的村民帶回消息，樓蘭與大越開了戰(zhàn)事。
就是這樣一個深山老林里的消息閉塞的野村子，某天卻突然來了一群蓬頭垢面，滿身傷痕的士兵。
起初的時候，淳樸的村民還以為是流亡的樓蘭士兵，雖然對滅國心痛不已，但還是強撐起笑容，收留了這批走散的士兵。
在村長的號召之下，各家烹牛宰羊，各自拿出了自家看家的絕活，準備給這群流落的士兵接風(fēng)洗塵。早在宴會開始之前，和善的老村長就提醒過村民，不要再提起樓蘭滅國的事，以免勾起士兵們心里的悲痛。
盡管全村老小傾巢而出，宴會也依舊并不如何的盛大高端，但卻是格外的溫暖人心，那從未被提起而依舊存在的亡國之痛，仿佛是散開了一些。
一行十七個士兵，就這樣在野山村安定了下來。只可惜好景不常在，這樣歡樂祥和的日子也就只持續(xù)了一小段時間。最初的時候，那些落難士兵就喜歡纏著村里幾位年邁的長者欲言又止的問一些離開村子的方法，長者們還以為是他們不甘心落敗，想要出去找其他部隊。
問題是欲言又止，答案是熱情坦率卻又遮遮掩掩，結(jié)果顯而易見的是不歡而散。
但以為終究只是以為，只是一廂情愿的推測而已，真正的事實遠比這復(fù)雜得多。多次被長者們拒絕后，士兵們想要加入村里的狩獵隊，聽到消息的狩獵隊長喜出望外，知道這些士兵的戰(zhàn)斗力遠飛村民可比，滿心歡喜的應(yīng)承下來。
讓人心痛的事也就是這時候開始的。
十多位士兵的確沒讓狩獵隊隊長失望，最初的幾次狩獵每一次都是前所未有的滿載而歸，一次更勝一次。而就在這最初的幾次之后，收獲依舊頗豐，狩獵隊卻無端多了些傷亡。打獵的確是件有風(fēng)險的事，但在樓蘭卻不是這樣的，樓蘭自古就沒有什么猛獸，多是一些野鹿，野兔一類溫和的動物，放在以往，只是收獲少了一些，傷亡卻是完全沒有的事。
事出反常，村長和狩獵隊隊長也都又看不出什么問題，也就只能繼續(xù)順其自然，聽之任之。
差不多是在兩個月后，狩獵隊離奇失蹤的人數(shù)已經(jīng)超過十五人之多，解散狩獵隊的傳言在村里也更加甚囂塵上。那天夜里，村長召集了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者在家里召開了一次會議，會議具體內(nèi)容難以知曉，但可以肯定的是圍繞解散狩獵隊這一關(guān)鍵問題吵得不可開交。
解散狩獵隊，這對野山村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小事，畢竟這個村落自古就靠著打獵為生，狩獵隊一旦解散，后果可想而知。會議正在轟轟烈烈的進行時，毛手毛腳的小武突然慌慌張張的闖了進去。
說到小武這個年輕人，又不得不多提一下。小武的父親是村里受人敬仰的前任狩獵隊長，生得膀大腰圓，孔武有力，辦事冷靜沉著，膽大心細，而小武卻是剛好相反，五短身材，為人莽撞。不過小武卻有一個特點，腿腳極為靈活，是村里難得一見的飛毛腿。
小武那天回來的時候，帶來了一個讓人悲痛不已的消息。村里那些人根本就不是神秘失蹤，而是被人逼供致死，逼供他們的就是那些流落的士兵！
原來他們根本就不是什么戰(zhàn)敗的樓蘭士兵，而是走失的大越士兵。每次外出打獵，他們就會想法子抓住落單的村民，進而逼問離村的法子，幸好小武這一次憑借著腿腳，僥幸逃過一劫。
老村長自責(zé)不已，沒曾想自己的一時善舉，卻給野山村帶來這般不可挽回的傷痛。痛定思痛的村民決定想辦法改變這一切，一行人連夜將這個消息送到每一戶人家。
男人，婦女，老人不約而同的舉起了鋤頭，鐮刀，甚至是凳子，在天明的時候沖進了士兵們落腳的地方。不過一群以農(nóng)耕為生的普通農(nóng)民又怎么可能會敵得過十幾個訓(xùn)練有素，手持兵刃的士兵？
局勢與人數(shù)正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些歷經(jīng)戰(zhàn)火洗禮的士兵仿佛來自幽冥地獄的嗜血魔神，瘋狂的收割著善良的生命。他們絲毫不顧慮這些是數(shù)日以前拯救過他們的救命恩人，生命在這里仿佛就是稻草一般卑賤，數(shù)以百計的村民就這樣永遠倒下。
最可恨的是在此之后，冷酷無情的大越士兵對野山村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屠村！從村東頭開始，垂暮的老人，牙牙學(xué)語的嬰孩，腿腳不便的殘疾人，一直到村西口，血流成河。
士兵們又開始往北走，哪里是村里唯一的私塾，里面是二十來個十一二歲的孩子，以及先生老謝。
私塾的里面，是孩子們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私塾的外面，是士兵們毫無人性的喊殺聲，將這兩者分割開來的是先生老謝消瘦的背影。老謝很個頭不高，背影佝僂，平日里也是個吝嗇鬼，但哪天他的背影卻是顯得格外的高大偉岸。
老謝就這樣用他的身軀，死死的擋住了士兵們的屠刀。但人力終究有窮，老謝最終還是不甘的倒了下去，眼里滿是自責(zé)。當士兵們闖進私塾里面的時候，孩子們卻突然都不哭了，只是呆呆的看著這些士兵?？蓱z的孩子們甚至還搞不清楚死與生的真正意義，也想不明白這些幾日前還和顏悅色的士兵為什么舉起了屠刀。
就這樣，二十三個天真爛漫的孩子就這樣永遠的倒在了血泊之中，鮮血染紅了整個私塾，院里院外都是讓人作嘔的猩紅色。
講完這些，賀園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