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大難不死
爬過古井的時候,四周一片寂寥,毫無人影。
爬過長街的時候,長街關(guān)門閉戶,四下俱靜。
雖然他還沒爬多遠(yuǎn),但已經(jīng)爬了很久。
身體越來越重,步伐越來越慢,日出也越來越近。
爬過街頭拐角的時候,滿是園游之會后留下的狼藉,熱鬧與歡騰過后,街頭雜亂不堪,積水里留下了很多雜七雜八的垃圾。
前爬的小韓突然停了下來,手心一陣刺痛。
那是一匹獅子,舞獅的人們逃散時隨手丟下的。他還記得舞獅時的場景,姿態(tài)靈動,氣勢張揚。
小韓腦海里暮地一道靈光閃過,猶如晴天霹靂。
“我明白了!”小韓喃喃自語。
他依舊有氣無力,但臉泛紅光,竟然是激動得暈了過去。
……
府衙內(nèi)。
夜已深,卻依舊燈火通明。
老鄧頭急聲問道:“小韓呢?回來了嗎?”
一眾人等面色沉重,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繼續(xù)找!”柳承治面色鐵青,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個字。
失敗,徹頭徹尾的失敗。
十年后的重出江湖,不但沒有上演王者歸來的戲碼,反而是迎來了一生中最大的一次失敗。甚至可以說是一次恥辱,不僅連“四只手”的影子都沒看到,而且連捕快小韓也不知所蹤。
沉默許久,大劍客卓洛終于還是開口打破了此刻的寧靜:“我今晚有一種錯覺,謝世伯似乎是一心求死!”
“暗殺發(fā)生之前,我親眼見到謝伯伯朝窗戶哪里走去。”
窗戶那里是唯一有可能被射殺的點,謝天嘯軍旅出身,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唯一的解釋只能是他自己給了別人一個機(jī)會。
荊飛紅突然想起了龍冠云,幽幽開口:“我和小韓查過,龍老鏢頭似乎也是一心求死?!?p> 眾人大驚失色,駭?shù)谜f不出話來。
荊飛紅又將小韓的推理仔細(xì)講了一遍。
老鄧頭率先回過神來:“如果說龍老鏢頭一心求死,又怎么會和兇手進(jìn)行了一場生死之博?!?p> 雖然未有親眼目睹,但僅僅憑借現(xiàn)場的痕跡,就可以想象出那絕對是一場空前絕后的決斗。
諸葛相瞇起眼睛,揣測道:“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p> “老鏢頭其實是想救下后面的幾位死者?!?p> 荊飛紅點頭同意了這種說法:“根據(jù)我和小韓的分析,“四只手”這三個字也許沒有那么簡單。它極有不是留給我們的,而是留給馮老將軍等人。”
柳承治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反問道:“這三個字究竟代表了什么?”
一個時辰之后,小韓終于被找到。
他是被葉策給扛回來的,回來的時候面色慘敗,唇無血色。
老鄧頭立刻派人連夜請來了通州府最有名的郎中云中子。
云中子還有個外號叫“人間閻王”,能夠和另一個閻王做對的家伙。
號脈的時候,云中子臉色變了又變,先是五官都擰著了一起,旋即又是舒展開來,緊跟著又是雙眉一皺。
荊飛紅一顆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急促問道:“云中子前輩,他怎么樣了?!?p> 云中子搖頭,擺手:“老夫行醫(yī)多年,自問見過不少見骨之傷,疑難雜癥,但絕沒有任何人有像眼前這個年輕人這樣奇怪的脈象?!?p> 荊飛紅感覺眼前一暗,呼吸更加急促,追問道:“這是什么意思?”
云中子回答道:“準(zhǔn)確的說,這種狀況下不該出現(xiàn)這樣的脈象,明明已經(jīng)傷得很重,脈象卻是出奇的平穩(wěn)!”
“不過你們放心,他還有的酒,如果再晚上一些,只怕是神仙難救?!?p> 荊飛紅松了口氣,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談話間,云中子已經(jīng)扒開了小韓的衣服,心口的傷口水腫嚴(yán)重,極為觸目驚心。
老鄧頭咽了口唾沫,瞪大了眼睛,失聲道:“四只手!”
賀龍圖也皺起眉頭,附和道:“這道傷口和龍老鏢頭,馮靠將軍身上的傷口如出一轍,應(yīng)該是四只手錯不了了?!?p> 這下柳承治倒是倍感疑惑,不解的道:“如果是那個神乎其技的殺手,他又是怎么活下來的?!?p> 他轉(zhuǎn)向老鄧頭:“老鄧,小韓的身手怎么樣?”
老鄧頭搖了搖頭:“小韓大概能接我三十招的樣子,而我連龍老鏢頭一招都接不住?!?p> 這個形容十分簡潔明了,因為龍冠云已經(jīng)倒在了四只手的劍下。換言之,小韓絕沒有任何一種可能能在四只手手下逃出生天。
但這只是理論上的推斷,事實上是小韓有幸撿了一條命。
荊飛紅微微有些不忿:“不管怎么說,能活著回來就是好事一件?!?p> 葉策揚了揚眉:“等他醒過來,這些事我們就都了解了?!?p> 柳承治當(dāng)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招了招手,帶著幾人退出房內(nèi),留下云中子為小韓治療。
偏廳內(nèi)。
葉策點頭道:“找到小韓的時候,是在一個三岔路口,聽說那里是叫做出龍口來著?!?p> “他當(dāng)時倒在血泊之中,手里還緊緊抓著一個獅子頭?!?p> 柳承治更加疑惑,百思不得其解:“我記得小韓當(dāng)時應(yīng)該在南邊那個死胡同里吧?!?p> ……
八月十六,正午。
天清氣朗,萬里無云。
小韓終于有些許好轉(zhuǎn),他左手支著床柱,想要爬起身來。
一旁的荊飛紅連忙伸手扶住了他,又找了個墊子讓他靠著。
“咳,”小韓輕咳一聲,有氣無力的說:“我全都明白了?!?p> “明白什么?”荊飛紅問道。
小韓嘆氣道:“我明白了龍老鏢頭的真正用意!”
“當(dāng)真?”荊飛紅喜出望外,轉(zhuǎn)身就想去叫柳承治等人。
不多時,荊飛紅等一行人又返回。
簡單的幾句寒暄之后,柳承治單刀而入:“聽說你知道真相了?!?p> “差不太多了,”小韓點頭道,“不過得先去確認(rèn)一件事情!”
“你說?!绷兄吸c頭應(yīng)允。
小韓長出一口氣:“現(xiàn)在馬上安排人手去觀潮樓附近,去找一件黑色的袍子!”
盡管柳承治完全不明白這是為什么,但他還是立刻清點人手,將這件事吩咐下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借著等待的空檔,柳承治輕聲問道:“昨晚你見到了“四只手”?”
“對,”小韓認(rèn)真想了想,“就在南邊那個死胡同里,就和此前李富云所形容的那樣,身材高大俱都隱藏在黑色的袍子里?!?p> “你是怎么逃出來的?”柳承治直勾勾的盯著小韓。
小韓毫不避退:“因為他說他想看我能不能撐到天亮!”
“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
又是一個時辰之后,賀龍圖等人終于返回了府衙。
“找到了,”賀龍圖揚了揚手中的黑袍,“在一個角落里找到的?!?p> “果然!”小韓微微瞇起眼睛。
“有什么發(fā)現(xiàn)?”柳承治追問。
小韓回答道:“至少,我已經(jīng)知道他是怎么進(jìn)入犯罪現(xiàn)場,又是怎么離開的了?!?p> 小韓說得極有把握,柳承治卻還是有幾分懷疑,連幾重包圍圈都沒能找到他的蹤跡,小韓又會是怎么知道的呢?
小韓突然沒頭沒腦的問道:“荊飛紅,你還記得園游之會時的舞獅嗎?”
荊飛紅楞了楞,沒能想明白這是為什么,卻還是老實點頭:“當(dāng)然還記得,這有什么關(guān)系嗎?”
小韓又問:“那你還記得舞獅的那兩個人是誰嗎?”
“你知道他們是怎么離開的嗎?”
荊飛紅怔住,茫然的搖了搖頭。
“你當(dāng)然不知道!尤其是在丟掉那些花里胡哨的道具之后,更不會有人知道?!毙№n繼續(xù)說道,“我想你也一定還記得我在城北撿到的哪一件黑色長袍!”
“這兩件事其實有一點相似!”
小韓頓了頓,給出了一個極為大膽的結(jié)論:“因為,四只手并不是一個人,他其實是兩個人!”
“他是真的有四只手!”
“這也是龍老鏢頭真正想傳達(dá)出來的消息!”
“等等,”老鄧頭打斷了他,不解的問道,“我還是不太能明白你這是什么意思?!?p> 小韓想了想:“鄧頭,你踩過高蹺嗎?”
老鄧頭恍然大悟。
小韓繼續(xù)道:“那些黑袍,面具,不過是掩人耳目的道具而已,他真正的殺招應(yīng)該是那隱藏起來的第二雙手?!?p> 諸葛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也只有這個樣子,才能將馮老將軍身上那詭異的傷口解釋清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