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巴掌拍在了后脖頸,龔祝仁見手心里又是一灘血,曉得藏在這灌木叢里、想不被蚊子咬那是不可能的,羨慕的瞅著出門時就換上了長衣長褲、臉上還抹了清涼油的果然,嘆了口氣便湊過去道?!肮?,咱們還要守多久?。俊?p> 果然抬起手腕看了看電子表,見時間已經(jīng)快十二點了、指著不遠(yuǎn)處的那孤零零的一處老村屋說?!案阏f了啊,就等那個瘦猴回家?!?p> 龔祝仁心想就算是來找人的、可埋伏在灌木叢后面這算是怎么回事兒?念書那會兒倒也不是沒跟著他一起埋伏過人,可問題是帶著繩子這些埋伏在這里,越琢磨、就越心虛!
“來了!趕緊戴上口罩和墨鏡,記住我之前的交代,不許吭聲……”
龔祝仁不敢再糾結(jié)了,見一個瘦竹竿般的家伙拎著酒菜、哼著小曲兒進(jìn)了破院子,趕緊學(xué)著果然的樣兒戴上了口罩和墨鏡,跟著他一起貓著腰沖了上去……
有心算無心,更何況是這種瘦竹竿般的家伙,手到擒來。
龔祝仁照著果然交代的,將人給綁的結(jié)結(jié)實實、還用膠帶給固定在了椅子上,見果然往自己嘴里塞了個小核桃、這才在對方的耳邊嘀咕了起來,而被蒙住了眼、毛巾堵嘴的瘦猴連連點頭,果然這才把堵嘴的毛巾取了。
“哎,哥們?你們怕是認(rèn)錯人吧?遠(yuǎn)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想用錢、說一聲啊,不至于……”
“那個叫花嬌的女孩,被你送哪兒去了?”
瘦猴哆嗦了一下。“什么花嬌?我不認(rèn)識……”
“身高一米六五,皮膚挺白的、有雙漂亮的大眼睛,梳著個馬尾辮,說是去投奔美國表姑的那女孩!”
瘦猴身體猛地繃緊了、一嗓子吼了起來?!安倌愦鬆?shù)?!?dāng)老子是被嚇大的啊!有種一刀殺了老子,看老子皺不皺眉頭……”
龔祝仁嚇了一跳、正準(zhǔn)備沖上過去,卻見果然已經(jīng)把毛巾重新塞進(jìn)了瘦猴的嘴里,在他的耳邊又嘀咕了幾句、瘦猴愣了下就拼命的掙扎,脖頸的青筋顯露了出來,可惜他四肢的關(guān)節(jié)都被牢牢的固定在了椅子上,頂多就是能抻抻脖子、晃晃腦袋的,手指頭想要屈伸都費勁的很,哪里有掙脫的可能?
記得之前被交代的、進(jìn)了屋就不許出聲,龔祝仁見果然沖著自己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要過去,也就只好退到了屋外,見果然在瘦猴的耳邊嘀咕了兩句、那小子的臉色瞬間就變了,拼命的掙扎著、嗚嗚的想要說話,但果然卻是不再理會了,將一個空臉盆放在了用膠皮管、飲料瓶做的小玩意兒下面,拿針管在瘦猴的肘彎處扎了一下、然后就把飲料瓶給舉高,于是從膠管里滴落下來的水滴、落在空臉盆里就發(fā)出了啪、啪、啪的動靜,而原本還在拼命掙扎的瘦猴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一動不動了,嘴唇哆嗦著沒有了血色,熬了不過分把鐘,喉嚨里發(fā)出了‘咯’的一聲,腦袋一歪便沒了聲音。
龔祝仁從小打大全都是聽果然的,但在這一刻、龔祝仁還是被嚇壞了?!鞍。克懒??”
果然的臉色也有些變了,手指按在瘦猴的脖子上片刻、便松了口氣,轉(zhuǎn)過臉可就沖著龔祝仁瞪起了眼。
龔祝仁意識到自己錯了、訕笑著趕忙取了個核桃塞進(jìn)嘴里、鼓著腮幫子又退了出去,見果然拿起旁邊準(zhǔn)備好的井水潑了上去、被澆醒的瘦猴渾身發(fā)抖,等嘴里的毛巾被取了竟是一疊聲的哀求,說自己只是個跑腿的,真不知道那個叫花嬌的女孩去哪兒了!
果然:“那就把你知道的說出來!”
瘦猴慘叫了起來?!按蟾纾∠葞臀抑寡 ?p> “一時半會的放不完,趕緊說!”
瘦猴打著哆嗦、磕磕巴巴的說自己只是負(fù)責(zé)把人集中起來帶進(jìn)關(guān),那個叫花嬌的打工妹是前天凌晨與另外四個一起被他帶進(jìn)關(guān)的,現(xiàn)在人在哪兒、怎么樣、何時出發(fā)、何時能抵達(dá),他是真不知道,但一般來說只要是能順利的上了船、一般兩三個月也就到了。
“說說吧,大老板是誰,你怎么聯(lián)系!”
瘦猴慘嚎了起來?!按蟾绨?,我說了、會被弄死的啊,那些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我只是混口飯吃的,大老板是誰、我也不知道啊,他們只是因為我那個死在海上的老爹才收下我的……”
“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是你說出去的?”果然說著繞到了另一邊,湊在他的耳邊低聲道?!翱赡阋乾F(xiàn)在不說,你死定了。這兒是老村屋,我都打聽過了的,除了你之外、就沒人會往這邊來!你可考慮清楚,別十天半個月之后變成了一具干尸、才會被人發(fā)現(xiàn),萬一有野貓、野狗進(jìn)來了,那你可就連個全尸都保不住的。要死、要活,全是你自己選的……”
果然說完將瘦猴戴的那塊機(jī)械表、放在了瘦猴的耳邊,龔祝仁聽不見那塊手表秒針跳動的聲響、卻見瘦猴彷如是被人抽掉了脊梁骨一般癱軟了下來,要不是整個身子都被固定在那椅子上、可能已經(jīng)出溜到地上去了,他不明白果然到底跟瘦猴說什么,但這個半大小子顯然是被嚇破膽兒了,很快竹筒倒豆子一樣,一股腦兒的將事兒給說出來了。
瘦猴是個跑腿的,不過他可不是一般的跑腿兒、而是給蛇頭跑腿兒的外圍馬仔,人蛇由他負(fù)責(zé)帶進(jìn)關(guān),交給關(guān)內(nèi)接應(yīng)的,跑一趟蛇頭那邊會給他千把塊錢的酬勞、他要是再能從人蛇的手里敲個三五百塊的‘帶路費’出來,日子過得輕松且舒服,風(fēng)險小、收入挺高的,只不過他沒見過真正的蛇頭、更不知道真正的蛇頭是男是女,只曉得把人送進(jìn)關(guān)、交給一個叫塔哥大塊頭。
認(rèn)真的聽著,只在關(guān)鍵的地方偶有出聲,等瘦猴翻來覆去重復(fù)了好幾遍,果然這才確定這家伙說的不假,不過也正是因此、只要阿嬌已經(jīng)上了船,她踏上陸地之前的這段時間,那是怎么都找不到了的……
果然在思索、在回憶、在感慨著,可聽不見動靜的瘦猴卻是越發(fā)的害怕了?!按蟾?,我真沒做過什么壞事兒啊,我爹死了、我娘帶著錢跑了,我爺奶被氣死了,村長的兒子欺負(fù)我、被我推進(jìn)了塘里差點淹死,村長帶人燒了我家的老屋、把我給攆出了村兒,要不是大老板知道了讓塔哥送我回來,我都不知道我會死在哪兒……我們大老板仁義著呢,說話也是個算數(shù)的,想出去的、就算是錢不湊手,都肯的啦。要是出了事兒,大老板不但會賠錢、還每年匯筆錢給人家里當(dāng)生活費的,真的、真的,你說的那女孩子挺漂亮的、我還告訴她別害怕呢,只要過去了就有好日子了,更何況她在那邊還有親戚在等著接她的……”
瘦猴的聲音在發(fā)顫,說的也有些顛三倒四,龔祝仁見果然最后在他的耳邊嘀咕了幾句、瘦猴先是驚喜的拼命點頭、但跟著苦了臉,訕訕的說自己數(shù)不到一萬個數(shù),只會從一數(shù)到一百!
果然有些頭疼,在破房子里轉(zhuǎn)悠了一圈找到個收音機(jī),打開了擱在窗臺上便道?!澳悄憔偷戎找魴C(jī)里面的報時吧,你要是守信用、那咱們以后就再也不見了,成不?”
“成!成!放心吧大哥,我瘦猴雖說是混社會的、但做人的道理還是曉得的,之前我的說的沒一句是假的,你對象過去了、真的比留在這邊要強(qiáng)的多啊,人家那邊給的是美金、美金啊,就算是洗盤子一年都能賺好幾萬呢,你要是想走、我也可以幫你問問,要么你等你對象在那邊站穩(wěn)了、要么干脆你也早點過去算了!塔哥跟我說過的,要是我朋友想走、可以給個折扣……”
將扎在瘦猴肘彎上的針管給拔了、將綁著他兩條胳膊的繩子也都給解開了,果然收拾好東西、把從瘦猴兜里搜出來的水果刀塞到他的手里,雙手獲得解放、但依然還被捆在椅子上的瘦猴感激的不得了,若不是沒辦法拍胸脯、龔祝仁覺得這小子一定會拍著胸脯賭咒發(fā)誓他會信守承諾,時間不到、絕不去割繩子,更不會將今天發(fā)生的事兒給說出去!
龔祝仁隨著果然退出了正屋,站在院子里見瘦猴在認(rèn)真聽著收音機(jī)、似乎真打算等收音機(jī)里報完時再考慮脫困的問題,沐浴著陽光、龔祝仁卻渾身發(fā)冷,等跟著果然回到了燒烤店的那條街,可就忍不住將他拽到了路邊詢問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什么怎么回事兒?”
龔祝仁決定從頭開始梳理:“你跟那小子說什么了、他一開始會被嚇成那樣?”
“我就告訴他、如果他不說實話,我有很多種辦法讓他死的悄無聲息……”
龔祝仁撇嘴、一臉的不屑?!袄拱?,還‘悄無聲息’呢,你殺個雞、宰個鴨子我信,殺人?你真沒那么大的膽兒!”
果然笑了笑沒反駁,龔祝仁又問?!皩α?,你說他的血會被放光、十天半個月之后會變成一具干尸,什么意思?”
“沒見我用針頭扎他的胳膊嗎?”
龔祝仁糊涂了?!翱蓡栴}是你都沒扎進(jìn)血來的?。 ?p> 果然笑了?!澳闶强粗以摹?dāng)然曉得針頭沒扎進(jìn)血,但問題是瘦猴不知道啊!”
龔祝仁還是不明白,把想要走的果然拽住了、又問瘦猴那小子為什么最后會那么的感激,一疊聲的感謝?
果然又問?!八沟赂鐮柲ΠY候群,知道是什么意思不?”
龔祝仁一臉茫然的搖頭。
“放心吧,那小子不會說出今天這事兒的……”
意識到想要讓龔祝仁明白是怎么回事兒、需要費許多的口舌,果然扯著他便來到了燒烤店、又敲開了那卷簾門。
燒烤店老板見還是這兩個打工仔可就拉下了臉,正準(zhǔn)備攆人呢、對方竟是遞了包好煙過來,眉開眼笑了起來。“找見瘦猴了?”
果然一臉的苦悶的道?!皠e提了,外面的門關(guān)著、里面根本就沒人!敲了半天里面都沒人應(yīng)聲的,你別是在耍人玩兒吧?”
“耍你?”光頭老板火了?!笆莺锬羌一锷癯龉頉]的、誰知道他人在哪兒???也許晚上就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反正他就住在老村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果然陪著笑臉遞了根煙過去?!澳鷼?、莫生氣,也是真有事兒才要找那個瘦猴的,找不到我就只能是去找一個叫肥牛家伙了,你知道肥牛在哪兒嗎?”
光頭老板愣住了?!胺逝??哪個肥牛?”
果然一臉的困惑?!半y道村里有很多叫肥牛的人?”
燒烤店的老板沉默了。
村里還真有兩個肥牛,不過其中一個膽大包天、上半年嚴(yán)打被送去大西北啃沙子了,剩下的這個肥牛是個迷信的不得了的,原本沒什么名堂,今年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運、竟然被一個港商看中了,搖身一變成了什么財務(wù)公司的總經(jīng)理了。
財務(wù)公司不是什么正經(jīng)生意,說白了就是大耳窟,專門放高利貸、放印子錢的。
在過去做這行的絕對屬于祖上沒積德、生兒子沒屁眼的,燒烤店老板也見識過江湖是個什么樣兒,自然也清楚沾上這種人的都是些什么樣的、會有怎樣的下場,仔細(xì)打量了一下果然,見他身材瘦削、年紀(jì)輕輕的,臉上雖然看不出還殘留的悲傷、但昨天這家伙借酒澆愁的那可憐樣兒卻不是裝出來的,猜到這家伙可能還是想把那個跑了的姑娘給追回來,心生感慨、更是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伸手按住了果然的肩膀便說?!靶』镒樱逝D欠N人、不是你這種從內(nèi)地過來的打工仔能招惹的,既然姑娘都已經(jīng)走了、那就別去追了,追回來又能怎樣呢?人生啊,就是這么操蛋,認(rèn)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