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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幻神歌

第6章 人間

夢幻神歌 須不提 3668 2021-09-22 10:15:19

  天界,問心宮。

  牧娉婷坐在明鑒旁,梳著仙髻,數(shù)縷清風不知從何生起,來到她的身后,凝成一團金光。

  “你此時難道不該表現(xiàn)得愧疚一些?”金光中響起一道年輕的聲音。

  牧娉婷淡然說道:“人是你打落的,結界是我布下的,如果我會愧疚的話,你還會來找我嗎?”

  “是的,從現(xiàn)在起,你隨時可以昭告天下,你就是這六界唯一的真神?!蹦菆F金光真誠說道。

  “唯一?不!他給了東海一顆神石?!?p>  牧娉婷看著手腕處的彩鏈,冷眉說道:“他以為能瞞住一切,卻瞞不過我。我不會允許世間再有人擁有夢幻神石?!?p>  牧娉婷挽罷仙髻,站起身來,看著金光說道:“對了,魔君呢?你說她會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嗎?”

  “魔君的出現(xiàn)確實是個意外,不過她連我的本體都看不到,又如何會察覺真相?”

  “也對,她多半也是來殺他的?!?p>  “只可惜,當時未能留下她?!?p>  “她是魔,以后有的是理由殺她?!蹦伶虫脗软鴨柕溃盎媚е`呢?”

  金光沉默片刻后說道:“他去了南海。我現(xiàn)在還不能現(xiàn)身,所以無法知曉他的意圖?!?p>  牧娉婷說道:“也罷,只要他在我手里就行。”

  金光說道:“東海之事,我會替你出手,這四十九日,你盯著凡界便好?!?p>  牧娉婷自信說道:“放心,我自有把握。”

  ……

  ……

  雨凝回到幽冥后,來到萬劫淵前,見到了大祭師。

  幽冥大祭師是魔族的長者,數(shù)十萬年來一直看守著幽冥之后的萬劫淵。

  萬劫淵是上古魔君的葬身之地,也是幽冥的禁地,里面封印著至尊魔器修羅刃,只有歷代魔君才有資格將之取出。

  萬劫淵上,魔焰熾裂,紅云千里。大祭師罩在黑袍之下,身形佝僂,拄著一根黑木,不見其容。

  雨凝負手說道:“修羅刃的封印可還好?”

  大祭師無比滄桑的聲音說道:“陛下既與仙族修好,便不用再過問修羅刃的事情?!?p>  雨凝微嘲說道:“修羅刃若真天下無敵,君父又怎會失?。俊?p>  大祭師遺憾說道:“先帝并非敗給了夢幻神主?!?p>  雨凝問道:“什么意思?”

  大祭師說道:“我神魂殘缺,在未得到神啟之前,無法告知陛下更多的事情?!?p>  雨凝說道:“那你至少要告訴我他在哪兒?”

  大祭師說道:“四千年前,我便告訴過陛下,您不能殺他?!?p>  雨凝說道:“就因為他是夢幻神主。”

  大祭師望向紅云說道:“他也是幽冥的希望。”

  雨凝不解說道:“可是現(xiàn)在,他生死不明。”

  大祭師說道:“這是他的劫難,同時也是陛下的。您可以去找他,但是絕不能殺他?!?p>  雨凝說道:“我確實很想找到他?!?p>  “我算不出他,亦算不出那道劫云。”大祭師撫摸著右手的命盤說道,“不過,他身中輪回咒印,會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化為凡人,到那時陛下自然可以找到他?!?p>  雨凝疑惑說道:“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呢?”

  大祭師恭敬說道:“我是戴罪之身,只是遵從神啟將所知之事告于陛下,無權左右陛下的決定。”

  ……

  ……

  天御山東北的紫竹林,是天人兩界的分界,并無仙兵看守。

  牧娉婷出現(xiàn)在紫竹林后,徑直步入人間。

  一道藍影尋蹤而至,正是雨凝。

  自羽凈塵落入凡界后,她便再也感應不到他的氣息。那日在天宮抓住司命逼問無果后,她便在這紫竹林中藏了一道?;曛榈撵`力,等待著牧娉婷的出現(xiàn)。

  前代神女雪熙上神是前代神主的徒弟,這是六界盡知之事。繁華勝境雖與世隔絕,卻因為這份關系,與問心宮保持著特殊的聯(lián)系。羽凈塵重傷之后,便是在問心宮修養(yǎng)了七日,足以證明兩人的關系。

  那司命本就是戀酒之人,寫錯的命數(shù)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牧娉婷卻在此際停了他的職,還拿走了命簿,兩件事如此之巧,自然引起了雨凝的懷疑。

  她與牧娉婷一前一后進了人間。

  ……

  ……

  人間界,天翰王朝,景陽宮。

  一個太監(jiān)領著兩個端著飯菜的宮女,輕輕地推開沉重的殿門,把飯菜放在案牘上,不看那人一眼,便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景陽宮原本是天翰太子的寢宮,卻在二十二前變成了一座冷宮。

  二十二年間,這座冷宮只住著一個人。

  那個人原先是太子,現(xiàn)在是皇帝。

  是的,天翰王朝那個性情孤僻的皇帝,就住在景陽宮。他是太子的時候便住在景陽宮,他成為皇帝后還是住在景陽宮。

  若景陽宮富麗堂皇、威嚴聳立也就罷了,偏生自他降生不過三日,景陽宮就成了一座冷宮。

  作為皇帝陛下的他,自登基后,沒有在太極宮就寢,也沒有在金鑾殿中議政,更從未進過永寧宮,一切事宜皆是在景陽宮辦妥。

  景陽宮入夜便一片漆黑,若不是一盞油燈凄然地亮著,再借著點月光,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臉。

  那人一身舊袍,頭發(fā)散亂,抱腿坐在殿階上,眼神清湛無神,容顏清俊卻難掩一片哀傷。

  他就是天翰王朝的第七位皇帝——寧凡生。

  天璽六年,玄祖皇帝喜得麟兒,當即立為太子,滿朝同慶,大赦天下。

  然而三日之后,產(chǎn)后虛脫的皇后娘娘忽然崩逝。用情極深的玄祖皇帝一夜白頭,從此不理朝政,酗酒度日。

  而那位剛出生的太子,則被玄祖皇帝下令送到了景陽宮。

  太子長到七歲之前,從未出過景陽宮一步,僅由一位乳娘喂奶長大,兩個內侍貼身照顧,再由太傅計明山負責教其識文斷字。

  太子雖然年幼,但穎悟絕倫,過目不忘,儒學典籍、兵法政書一學即會。國朝有如此太子,若加以培養(yǎng),未來必可繼承大統(tǒng),開創(chuàng)盛世。然而玄祖皇帝將太子視為害死皇后的災星,這一關便是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太子寧凡生從未走出景陽宮一步。

  直至天璽二十六年五月廿六己巳日,玄祖皇帝病危,擬詔傳位于太子,才在臨終之前看了一眼自己唯一的兒子。

  寧凡生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當他被南宮丞相等大臣帶到太極宮時,自己那位所謂的父皇神色蒼白地躺在病榻上,用干枯的手指著他,猙獰地說出了留給他的最后一句也是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孽子……”

  寧凡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將合未合的眼睛,緊緊地攥住了拳頭。

  ……

  ……

  玄祖皇帝雖然厭惡自己的兒子,但是卻從未想過要廢掉他,事實上他也只有這么一個兒子。他將自己的兒子囚禁了二十年,最終還是傳位了給這個他恨了二十的兒子。

  這二十年里,他孤獨,怪異,殘暴,無道,征伐天下,極盡一切可能宣泄自己的喪妻之痛。四十五年的人生,他從一個仁君變成了一個暴君,又從一個暴君變成了一個雄主。

  毫無疑問,他是一個成功的君王,即使暴虐無常,但在他的治理下,朝堂依舊風微浪穩(wěn),天下一片太平。在他的權術之下,沒有人敢反對他。他殺了很多人,貶了很多人,也提拔了很多人。生命中的最后十年,他遍尋方士,拜鬼求神,只為再見妻子的面容。無奈他也是個癡情的人,甚至可以將這份癡情當作折磨自己的利器,讓自己和自己的那個兒子永遠也忘不掉她。

  逝者已矣,惟余嘆息。

  登基兩年,寧凡生從未有片刻忘記過那人的臉。那張臉帶給他的厭惡和恐懼甚至替代了過往二十年的委屈和憎恨。但他什么都沒有做。他沒有如二十年里日思夜想的那樣,瘋狂地摧毀他留下的一切。相反,他行政天下,輕徭薄賦,大興科舉,重用人才,創(chuàng)造了天翰王朝的煌煌盛世。只是,他非常害怕離開景陽宮,外面的世界讓他感到陌生。他只能經(jīng)由計太傅的轉述,來知道他想知道和做成他想做成的事情。

  他成了個一個盛世王朝的明君,也成了一個囿于深宮的怪物。

  他習慣了黑夜和寧靜。

  ……

  ……

  “知道你為何會是這樣的宿命嗎?”

  一道空渺如仙音般的聲音忽然響起。

  寧凡生抬眼望去,詫異問道:“你是誰?”

  宮殿四周的陳設經(jīng)年未改,他早已在不知不覺中銘記于心,四處張望卻沒看到任何人。

  難道是幻聽嗎?

  忽然,燭臺上憑空升起團團光焰,一個清冷出塵的白衣女子瞬間出現(xiàn)在寧凡生身前的空中。

  寧凡生驚懼地看著她:“你到底是誰?”

  白衣女子正是牧娉婷。

  她看著他此時的模樣,覺得好生愚蠢,說道:“你忘了嗎?你七歲那年,我們見過的?!?p>  寧凡生看著她,卻什么也回想不起來。

  牧娉婷說道:“當時你痛不欲生,我說要取走你的靈魂,你不答應,所以我現(xiàn)在才來見你?!?p>  寧凡生似乎想起了什么,心海漸寧說道:“如果你真的是仙人,想要取走我的魂魄,何須經(jīng)過我的同意?”

  牧娉婷悠然笑道:“你也說了我是仙人,既是仙人,當然不能隨意取走凡人的魂魄,除非你愿意獻出你自己的魂魄?!?p>  寧凡生平靜說道:“我自殺過許多次,但我現(xiàn)在還活著,所以獻出魂魄這種事,我真的做不來。如果你可以殺了我,我不會反抗?!?p>  牧娉婷說道:“你的命運已盡在我的掌握之中,我不會殺你,我只要你心甘情愿地獻出魂魄?!?p>  寧凡生問言震驚道:“所以,我經(jīng)歷的一切,都是被你安排好的?!?p>  “沒有注定的命,只有巧來的運。所以你經(jīng)歷的一切,不過是你生而為人的偶然遭遇,與本座沒有什么關系。”

  牧娉婷說道,“只是本座既然將你送到了這人間,自然要得到本座想要的東西。”

  說完,她手腕處的石鏈發(fā)出五道顏色相異的神力,相繼涌入寧凡生的眉心。

  寧凡生感到五道強大的力量剎那之間行經(jīng)自己的身體各處,搜尋和吸取著什么。他的雙腳懸空起來,身體和靈魂上的灼熱感讓他本能地排斥牧娉婷的神力。

  光焰不停閃動,嗤的一聲輕響,一盞燭臺黯然熄滅。

  五色神力被寧凡生拒出體外,震的牧娉婷退了幾步。

  寧凡生雙膝重重地落在地面,疼痛感讓他擰緊了眉心。

  他心想,自己果然是個怪物,連仙人都能震開。

  牧娉婷惱怒說道:“很好,你果然還是讓我失望?!?p>  “你這是什么意思?”寧凡生痛苦問道,“我到底是什么人?”

  牧娉婷不屑說道:“一個愚蠢而且多余的人?!?p>  寧凡生不知道她說的是什么意思,哪怕他的人生過得真的很失敗,他也從未覺得自己有什么愚蠢的地方。

  光線驟然消失,只留下一盞燭火。

  白衣女仙已然離開,她冰冷的仙音卻在羽凈塵的耳畔回旋:“好好活著吧,本座改日再來見你?!?p>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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