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婚之后,楚王終究還是了無遺憾地薨逝了。
皇帝陛下親寫悼文,以國禮待之,厚葬楚王于皇陵。
世子寧云深靈前承襲父位,加之在陽州城和天柱城的政績,還有多年的軍功,被陛下晉封為允王,掌軍國大政。待守孝日滿,依其才能,假以時日,在朝中之勢,定無人能出其左右。
南宮奇成了國丈,又兼丞相重職,此番忙于楚王的葬禮,自然不會再聯(lián)合百官為難陛下。
而皇后那里,寧凡生依舊只能虧負于她。
……
……
長樂宮中,紅燭搖曳。
皇帝陛下還是沒來長樂宮。
皇后娘娘也整日郁郁著,不知今夕何夕。
兩個宮女退下后,一個宮女撥開紗帳,來到了南宮若薇的身后。
南宮若薇從鏡子里看到她,早已不似先前那般意外。
“真美!”南宮若薇贊美說道。
不知道她贊美的是她,還是她自己。
當(dāng)然,無論她贊美的是她,還是她自己,那個宮女都不在意,因為她,從來都不缺少贊美,也不需要贊美。
“如何,你還能讓他回心轉(zhuǎn)意嗎?似乎他的心意,從來都不在你的身上?!?p> “她真的是魔嗎?”南宮若薇問道。
那位宮女說道:“她不但是魔,而且還是魔君?!?p> 聽到這句話,南宮若薇的臉色轉(zhuǎn)為蒼白。
是啊,若非是魔,為何總能悄無聲息地出入景陽宮?若非她在,陛下便是不愛自己,又怎會在大婚之夜這般羞辱于自己?
越是有情有意,就越會隱藏心事。
即便是活了萬年的神魔,也看不透這些。
那位宮女的心里不免一陣喟然。
“你要我做什么?”南宮若薇問道。
那位宮女遞給南宮若薇一個小瓶子,說道:“我會引開她,你讓陛下來景陽宮,想辦法讓他服下這藥……你若愛他,那就得到整個的他。”
南宮若薇思量說道:“我能成為皇后,就已經(jīng)違逆了陛下,就算真正地得到了他,又能如何?”
那位宮女說道:“難道你就甘心這樣看著他們恩恩愛愛,留你一人獨守清宮?你有沒有想過,一旦她離開或者死了,你的陛下或許就不一樣了。”
南宮若微看著白色的藥瓶沉默不語。
那位宮女退回夜色深處,說道:
“我知曉你的無能為力,所以我會幫你,而不會害你。既然你祈求過神明,那就不要拒絕我?!?p> ……
……
看見你的時候,你是一個問題的答案;看不見你的時候,你是所有問題的繩結(jié)。
再次擁有雨凝的寧凡生,的確體會到了人世最美妙的幸福。然而當(dāng)這份幸福主動或者被動地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時,寧凡生又心覺不忍。所以當(dāng)長樂宮的宮女來請他去長樂宮與皇后娘娘一敘時,即便雨凝坐在身旁,寧凡生也無法拒絕。
他知道南宮若薇會對自己說什么,但他依舊沒想過敷衍對方。
最是真話合乎性情,最是真話能傷人。
所以那杯茶,寧凡生是在愧疚中喝下的。
……
……
白塵被魔君喝開后,再不敢如上次那般去外面花天酒地,而是老老實實地待在宮里。
他是御前侍衛(wèi),可以隨意游走整座皇宮。
今夜,他來到百花苑中,想找個靜僻的地方睡覺,明早再去景陽宮守護陛下。
百花苑是先皇后的特別居所,種植了不可計數(shù)的人間最名貴的花草,也是御醫(yī)們最渴望進來采摘藥物的神圣之地。
先帝晚年不是在永寧宮安寢,就是在這里懷想,并專門安排了數(shù)十個園藝師照看這里的一切。三年來,陛下也來過這里數(shù)次。白塵每次都陪著,自然對這里非常熟悉。
明月如霜,好風(fēng)如水。曲港跳魚,圓荷瀉露。
他走過亭子,想去苑中最柔軟的那處草地躺下,欣賞無限清景。
忽然,一道身影攔在了他的面前。
白塵一個踉蹌,站穩(wěn)后謹慎問道:“你是誰,身上為何會有神力?”
那位宮女轉(zhuǎn)過身來,已經(jīng)恢復(fù)了絕美無儔的容貌,平靜地看著白塵。
“神女?”白塵一眼便認出了她,剛想上前行禮,卻被突如其來的一道雪白的神力緊緊縛住。
白塵驚訝道:“神女,你要做什么?!”
牧娉婷淡然說道:“本座要做的事,你還不配知道。”
白塵無法破開牧娉婷的神力束縛,驀然想起與陛下交談的那些過往,若有所悟道:“陛下說的沒錯,你果然要害他!”
牧娉婷默然不言。
白塵接著說道:“神主陛下醒來,不會放過你的!”
牧娉婷認真說道:“他不可能醒來。”
白塵憤然說道:“天界也不會放過你的!”
牧娉婷問道:“你死了,還有誰知道?”
白塵沉默。
牧娉婷看透了他的心思,說道:魔君?你覺得,一個滅掉東海龍族的魔君,天界會相信她嗎?還是我這個神女,在你們眼中,便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白塵臉色蒼白,無法置信。
夜風(fēng)忽起。
一道劍光閃逝。
牧娉婷的衣角拂過藥草,就此消失。
……
……
“至高無上的幽冥魔君,居然也會愛上一個凡人,真是諷刺!”
牧娉婷清冷絕塵的聲音在夜色某處無聲響起。
靜坐凝神的雨凝應(yīng)聲出現(xiàn)在夜空高處。
牧娉婷在虛境里等著她。
“本座說過,你拿不到夢幻神源?”雨凝踏云說道。
“是嗎?”牧娉婷向后拂袖,一道白色的身影遠墜而去。
雨凝不加思考,便化作紫芒追去。
因為那是白塵。
九道劍氣同時追殺而來,比之前還要凌厲三分。
雨凝提著白塵落在一片草原之上,確認他只是鹿靈受損嚴重而陷入昏迷,便將他收入冥境之中。
一道紫鏡旋即照亮夜色。
九道密集的撞擊聲驚碎空寂。
無數(shù)劍氣從夜空各處襲來,在草原上空織成一張巨大的劍網(wǎng)。
沙礫狂卷,亂草紛飛。
數(shù)道明晃的劍意悠然落下,雨凝以掌斬之。
劍氣化實,無數(shù)真劍相繼落下。
錚錚劍鳴斬滅虛空,裹著滅殺之氣沖來,源源不斷地刺在雨凝的魔魂虛影上。
無數(shù)真劍觸身而裂,應(yīng)聲而碎,被霸道的魔氣蕩來,又化作巨大的虛劍斬下。
雨凝立在劍陣之中,有些麻煩。
一道雪白的光輝倏然降下,于劍網(wǎng)之上,再次卷起無數(shù)劍意,攜帶著恐怖的天地之威斬下。
一時之間,天崩地裂,山河震蕩,眾多野獸紛紛逃竄,無數(shù)百姓受到波及。
巨大的虛劍被暗紫色的魔影握住,無數(shù)劍意從各處斬落。
握著劍陣主劍虛影的魔魂承受著來自不同方向的力量,攻勢漸頹!
大夜彌天,云層絞扯。草原塌陷,野草盡毀。
“夠了!”
一輪紫月從魔魂之下升起,無數(shù)道明亮的紫色光線瞬間驅(qū)退夜色,仿佛來到魔獄一般。
紫幽魔氣橫掃千里,不可阻擋。
巨大的虛劍瞬間崩落,無數(shù)劍氣消弭,劍網(wǎng)坍縮湮滅。
雨凝忽隱,紫芒忽現(xiàn)。
牧娉婷退至數(shù)里之外。
那輪紫月在照亮夜色的下一息,便來到她的身前,一個燃著紫色魔焰的拳頭隨之而至。
錚!
牧娉婷又退數(shù)里。
錚!
牧娉婷落在海上。
海上生明月。
明月之中,一道紫影疾下。
虛明法劍上刺。
紫芒與劍光相遇。
巨大的漩渦蕩開,海潮涌起,藍鯨跌落。
兩道身影隔空對峙。
雨凝握著紫月,再次轟出一拳。
牧娉婷橫劍,繞身,系著石鏈的右手閃過一道虹光,一掌擊出。
拳與掌之間,發(fā)出一聲巨響。
牧娉婷退至海心,身后海嘯驟起。
雨凝撞入崖間,碎石落響。
當(dāng)牧娉婷的身形在海心穩(wěn)定之時,雨凝來到了海畔的一塊礁石之上。
夜空微明,兩人隔著不知多少萬里,卻清晰地看到了對方。
“看來這一次,你很有把握?!庇昴粗伶虫檬滞筇幍膲艋蒙袷f道。
牧娉婷凌虛說道:“看來,你真的愛上了他?!?p> 雨凝平靜說道:“就算如此,本座愛的也是這個他,而不是那個他?!?p> 牧娉婷當(dāng)然知道她的意思,說道:“原來魔君也會自欺?!?p> 雨凝說道:“只要本座護著他,你就休想得到夢幻神源?!?p> “是嗎?”牧娉婷望向側(cè)方說道,“那陛下你當(dāng)真得回去看看了?!?p> 說完,牧娉婷便消失在了海霧之中。
雨凝心頭一滯,轉(zhuǎn)身隱入虛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