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污濁常戚戚,
鬼妖清修暢逍遙。
觀皮相,莫道孰益害。
倫正邪,善惡一念間。
紅塵滾滾,皆在六界之內(nèi)。除誰?扶誰?舍誰?救誰……罷了!一切自有業(yè)報輪回,我也有做錯事的時候,又何來省斷別人過錯的權(quán)利?遂此番下界,只做好分內(nèi)事便可。
“小樓!”初臨小鎮(zhèn),行于街邊,被一位老人家喊住。
便轉(zhuǎn)身問她:“何事?”
“啊,真的是小樓啊,”老人家仔細打量了我一翻,確定我就是殷小樓后,又道:“聽說你去了天修院尋你那位小未婚妻啊,然后就傳出了那九重天的神君將你收做了徒弟了啊,這都是真的嗎?”
小未婚妻……是指沫兒嗎?心中難免有些空落落的,一股“女大不中留”的醋意油然而生。
“是的,老人家?!蔽覒死先说脑挕?p> “哎呀這小后生,拜了師父就是不一樣了啊!以前屁顛屁顛跟我后面喊著糖嬸嬸,心心念念想著我能送你塊糖,如今連說話都不一樣了,不一樣了……”老人家似是高興,也又似失落。
“哦?”想了想,千年來似乎確是沒有喊過哪個嬸嬸婆婆,倒是有些新奇:“呵呵,糖嬸嬸,可否再給我塊糖?”
“可以,可以啊,”說著她麻利的從隨身拎著的籃子里取了一把糖遞給我:“唉,這幾個月生意不怎的好,許是因你叔臥床不起后,這糖變了味吧,我只做出了糖的甜,可做不出那蜜汁的香啊……”老人家嘆著氣。
“家中大叔患了???”我接過了糖,順口問她。
“是啊,那天突然天現(xiàn)異象,不曉得他跑去湊什么熱鬧,回家便倒下了。后來我才聽說,那是住在天修山上的那位神君,在天際現(xiàn)了真身,你叔啊,大概也是受不了這恩澤吧!不過話說回來,這倒下的都是些小姑娘和病秧子,你叔這五大三粗的,不知什么時候也這么見不得世面了!?”
“這個……可勞煩嬸嬸帶我去看看大叔嗎?”對于自己倉促現(xiàn)身造成的后果感到愧疚。
“哎呀,可不是那位神君就是你所拜的師父?。??”老人家恍然大悟。
“哦,呵呵,正是家?guī)煙o意間犯下的錯,心中甚是愧疚,所以派小樓專程下山處理此事?!?p> “哎呀,那這神君還真是個不錯的神仙,這事兒怪只怪咱們這些老百姓消受不起神恩呀,怪不得人家神君?!崩先艘贿呎f著,一邊引了我去家中。
寒居殘瓦斷墻舍,
貧賤伶仃孤苦門。
給老人那臥床不起的老伴化了顆參丹在嘴里,用晨露送服咽下。
“糖嬸嬸莫要擔憂,大叔明日便可復原如初?!蔽医淮先思野残暮螅戳丝此闹?“這房頂滿是窟窿,如何御寒?”
“唉,我們腿腳不便爬不上去,再冷也沒辦法?!彼⒘吮瓱崴f給我:“嘗嘗,用那做糖剩的甘蔗蜜沖的水?!?p> 我泯了一小口:“甚甜!”
放下杯子,去院子里取了些泥土,躍上屋頂,修修補補,臨走又暗自用了筑界術(shù)鞏固了那屋頂和墻壁,約莫著耐久度足夠他們住完此生了。
“糖嬸嬸,您可知這鎮(zhèn)上還有誰被家?guī)熕鶄麊幔俊?p> “知道知道!”
“還請勞煩糖嬸嬸帶小樓走一趟?!?p> “可以可以!哎呀,小樓真的是變了!長大了!”她一邊說,一邊又相繼引著我去了好幾戶人家,查看過后確定都是當日在場之人。
望聞問切,丹藥晨露,途中不乏還有些慕名而來的旁病患者找我醫(yī)治,除此外,我亦憑借感知,尋出了三兩位患了癔癥的姑娘,施以忘川丹,助其脫離苦海。匆匆碌碌,轉(zhuǎn)眼已過八九日,待明日再次查驗,確定都恢復如常后,便可起身歸去天修了。
“玄乙?guī)熜帧币宦暿煜び帜吧暮魡?,我轉(zhuǎn)身,淺粉紗裙迎風飛揚。
“月華?好久不見。”明明許久未見,卻一時又不知該說些什么。
“果真是你!”月華對著化作殷小樓模樣的我喜色畢露。
“是我,竟還被師妹識出了?!?p> “師兄就算化成灰,月華也定能識得?!彼郎\笑,一如往日。
“師妹近來可還安好?”都是些客套的問候,卻也真心希望她過得好。
“……沒有玄乙?guī)熜窒喟樽笥?,怎樣都不算安好……”月華明眸流轉(zhuǎn),情意切切。
“莫再胡言,師妹既已嫁作他人婦,自然是一心一意才好?!蔽矣衷鯐恢男囊?,那日她來石崖尋我時,就已斬了這不該有的情絲,斷了她的念想。
本來與她的婚約就極其荒唐,我修的是斷情禁欲的玄冰訣,六根清凈心無雜念,又何來的情愛之心?如若一時糊涂應了這門婚事,娶了她,不過是苦了她守活寡罷了。
“嗤,”月華不由輕笑一聲,抬手半掩朱唇道:“玄乙?guī)熜?,竟也知道這世間的愛情需要一心一意?”諷刺之意溢于言表。
“月華師妹既然已經(jīng)做了抉擇,嫁木澤為妻,就該珍惜這段緣分。”
“師兄難道就從未好奇過,我與木澤是如何相識,如何結(jié)下的這緣分嗎?”月華期盼的望著我。
“緣,皆因果業(yè)報中而來,一切自有其定數(shù)?!蔽掖_實對月華的決定有過疑慮,害怕她嫁木澤是倉促而為之。
月華幽幽開口:“那日,你執(zhí)意要護鬼綸的女兒,我賭氣離開天修院,誤入了妖界的捕食迷陣。深陷圇圄才知學藝不精,那青面獠牙的宮長青絲毫不畏天修,更不懼人王,私自將我囚禁,對我百般欺凌,還想逼我做他的暖床丫頭……”月華現(xiàn)在講來仍心有余悸:“我的嘶喊引來了正巧在妖界找妖帝討要坐騎青鳥的木澤神上,宮長青雖百般不愿,卻因忌憚木澤身份,還是讓木澤把我?guī)ё吡??!?p> “原是如此?!碑敵踹€只當月華是賭氣出走幾天,卻不想竟還有如此可怕的遭遇,不禁又是一陣自責。
“我被困妖界為木澤神上所救的事,整個天修都知道,卻唯獨你不知。”月華眼神里滿是濃濃的怨。
“我……”不得不承認,那時候我的心都被失而復得的喜悅所占據(jù),一心都是對日后的規(guī)劃,甚至都已經(jīng)看到了沫兒位列仙班,也成了亭亭玉立的仙子。
“師兄竟也有無言以對的時候?”月華眼中閃過一抹寒意:“月華自是知曉師兄的心思都放在了誰的身上,不過月華并不難過,因為師兄終將會失去她的,而師兄也終將會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六根清凈?!?p> “你想做什么?”每每想到月華舉著劍刺向沫兒的場景,就抑制不住的惶恐。
“月華還敢做什么?天神想護的人,誰又能動她分毫?”執(zhí)念真的能改變一個人,月華的語氣叫人覺得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