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就用這種方法
“累了就去歇一下?!蹦蠈m霄天難得沒有罰她,繼續(xù)批閱手中的公文。
算盤珠的噼啪聲不絕于耳,其他三個人都在忙碌,沐九思也不好意思真的去休息,坐到鐘叔身邊看他審賬。
賬冊上的字密密麻麻的,這個時代顯然還在用文字敘述法來記賬。每一筆都要很多個字來進行描述,例如,某某日,某某村交粟米兩石三鈞,糙米五石一鈞,付銀七十六貫三十五錢。又如,某某日,入銀四百八十兩。
每一條雖然記錄得清楚詳細,但歸總起來卻十分麻煩,需要一條條地算,倘若有一條算錯了,就要重來。
沐九思雖然不是學金融財務(wù)專業(yè)的,但也看得出其中的弊端,擰著眉看著鐘叔一筆一筆地算著,嘀咕道:“這樣也太麻煩了?!?p> “你有何良策?”鐘叔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放下手中的算盤問道。
“做個表格,把數(shù)填進去,一目了然,還不易出錯?!便寰潘家婄娛宀幻魉缘乜粗?,拿起桌上的筆,又拿了頁空白的紙張來,畫了一個表格,問清銀錢的兩、貫、文以及重量單位之間的換算,開始在表格里填寫數(shù)字。
沒有計算器,只能用算盤,沐九思仔細回想了一下算盤的用法,雖說手法慢了些,好在也能勉強應(yīng)付。一個個數(shù)字算好填進去,最后算出了一個總數(shù)。
當然,她寫的是阿拉伯數(shù)字,鐘叔自然是看不懂的,但當她把數(shù)目念出來的時候,胖老頭的臉上頓時閃出了驚異之光。他算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的賬,沐九思只用不到一刻鐘就算好了,而且數(shù)目一點不差。
不知何時站在沐九思身后的段長風蹙眉道:“你這寫的都是什么?跟鬼畫符一樣。”
“阿拉伯數(shù)字,比漢字記錄起來更簡便,我教你怎么用?!便寰潘纪赃吪擦藗€位置出來。
段長風卻是極為不屑地撇了撇嘴,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拿過來?!弊跁负蟮哪蠈m霄天突然出聲。
鐘叔趕緊將那頁畫著表格的紙呈了過去:“主子,老奴覺得九思的這個想法不錯,只不過這什么數(shù)字有點兒難懂。”
“阿拉伯數(shù)字一點兒都不難,我一說你就能會?!便寰潘紒淼綍高叄谝粡埣埳蠈懴乱淮當?shù)字,又在上面標注上漢字,講解了一遍。
南宮霄天沉吟片刻道:“就用這種方法試試?!币浑p紅瞳激賞中帶著幾分審視落到沐九思的臉上。
表格記賬法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可沐九思又提出了新的想法,她覺得這種簡單的流水賬很容易造假,單純看一本賬冊很難發(fā)現(xiàn)。于是她對表格進行了改進,出入賬全都列到了一張表上。
第二天下午,所有的賬冊都已查驗完畢。經(jīng)過改進,問題直接躍然紙上——收入和支出對不上,中間居然虧空了萬余兩銀子。事情明擺著,云逸縣在秋糧征收中做了手腳,從中漁利。而燕奉路府尹查了三天的賬,居然沒發(fā)現(xiàn)其中的問題。這就耐人尋味了,到底是府尹無能查不出,還是他與云逸縣的縣令有勾結(jié)?
“清澤,剩下的事由你來辦?!蹦蠈m霄天的紅瞳滲出了一絲寒光,將查好的賬丟給了清澤。
“是,主子?!?p> ……
沐九思來到燕王府將近半個月,終于有了一次出門的機會。這天,南宮霄天要去燕奉路的府衙,點名讓她同行。
跟在南宮霄天身后出了知希閣,從一條石板路走了差不多半刻鐘,過了垂花門來到前院。
一輛寬大豪華的馬車停在不遠處,眾多的仆從、侍衛(wèi)已經(jīng)列隊等候。
南宮霄天上了車,清澤和段長風以及侍衛(wèi)也都上了馬。
沐九思正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要隨隊步行的時候,只聽到馬車里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還不上車侍候?!?p> 她手腳并用從黑檀木車廂半開著的車門爬了進去,就見南宮霄天坐在鋪著錦褥的軟榻上,眉頭微蹙,紅瞳中透出不耐:“起程!”
有人在外面將車門關(guān)好,馬車緩緩而動。
沐九思環(huán)顧一周,車廂內(nèi)除了軟榻,地中央的檀木小桌邊有兩個矮凳,再無其他可坐的地方。軟榻雖然寬闊得如同一張雙人床,但已經(jīng)被南宮霄天高大的身子占據(jù)了大半,她總不能扭到他的身邊去坐。
撿了靠近窗邊的凳子坐下來,仔細地打量著車內(nèi)的布置。
此時的她不禁有些暗自慶幸,多虧那晚南宮霄天乘的不是這輛車,否則她可能幾輩子都賠不起。
與外表一樣,車廂內(nèi)部也盡顯著奢華。黑檀雕花的窗欞,圖案精美的錦帛車簾,下面的流蘇上墜著通體黑亮的黑曜石,金線織就的絲絳系在中央。
車頂四角各有一顆鵝蛋大小的珠子,珠子表面圓潤,散發(fā)著瑩瑩的光澤,將車廂內(nèi)照得跟外面一樣亮,想必就是傳說中的夜明珠吧。
軟榻兩側(cè)都是雕花的暗格,中間擺著一張?zhí)茨拘?,上面是一套天青瓷的茶壺茶碗?p> 南宮霄天從暗格里拿了本書出來,一手捧書,另一只手放于小幾之上,修長的手指有節(jié)奏地輕擊著桌面。
沐九思立即會意,起身過去,翻開一只茶碗,斟了茶:“殿下,請用茶?!?p> 南宮霄天并未動作,只在喉嚨里“嗯”了一聲,似乎已經(jīng)將注意力全部投入到了手里的書上。
坐回矮凳,沐九思湊近了車簾,透過鏤空的窗子可以看到外面的街景。
街道很寬闊,兩邊林立著各色的店鋪。此時未及巳時,只有少數(shù)店鋪開了張,大多數(shù)還都是關(guān)著門。
不知是因為有侍衛(wèi)開道,還是青山城的人都認得南宮霄天的馬車,所到之處,都是伏首叩頭的百姓。個別店鋪的板剛下了一半,伙計也是停下來,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跪好。
雖然知道那些人跪的并不是自己,沐九思還是覺得有些別扭,偷眼看軟榻上的某人,倒是神情自若,仿佛所有的事情都與他無關(guān)一樣。
滿街都是跪著的人,沐九思也沒了看熱鬧的心思,轉(zhuǎn)過身將手肘支在膝蓋上,托著腮發(fā)呆。
馬車一路前行,穿街過巷,終于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