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嶺實在太大,哪怕林中貓頭鷹驚懼地舞動著翅膀,全力逃跑,連奔跑在地上可口的食物都不肯望一眼;哪怕響聲迫使無數(shù)動物,昆蟲離開家園,慌忙逃跑,鄭家莊里依舊靜謐,所驚擾的只是很小很小的地方,微不足道。
草地上,鄭凡抱著小圓球來到小雜鳥旁邊。
“啾。”小雜鳥輕旋一圈落在鄭凡的肩膀。
巨大,恐怖,猙獰,當(dāng)真正站在巨蟒身下,仰望著那,哪怕一片鱗片都有自己拳頭大小,鮮紅的大嘴足以一口吞下成熟水牛的巨蟒,鄭凡剛平定的心,又快速跳動,血液急流,不由自主地噎了噎口水。
“嘶。”巨蟒人立的身體往前傾,頸部肋骨平張,仿佛芭蕉葉,地上拉出一條極壯又長的影子,蓋住渺小的男孩的身體。
寬長的嘴巴幾乎一百八十度大張,大大的肉囊顯現(xiàn),眼睛倒豎,透出濃濃的殺意,仿佛要一口吞下鄭凡的小身軀。
“啊?!编嵎惭劬νt,半張著嘴,踉蹌后退幾步,身體后仰,手平伸胸前,呆呆地一動不動。
“啾,啾。”小雜鳥在鄭凡耳邊連聲呼叫,鄭凡還是一動不動,急得它猛啄肩膀,又飛到鄭凡眼前,拼命扇動翅膀,鄭凡還是毫無反應(yīng)。
“啾?!毙‰s鳥上下亂飛,又繞著鄭凡急切地打圈圈。
“嗚嗚”小圓球雙爪拍打鄭凡的胸膛,眼珠子不經(jīng)意瞥到碧綠的潭水,眼珠子一轉(zhuǎn),朝著飛翔的身影急擺手,指向池塘。
“啾”小雜鳥停在半空疑惑地看了一眼,轉(zhuǎn)過頭沿著小爪子望過去,蓮花開得正燦爛,低低頭,黝黑的眼珠子轉(zhuǎn)了幾下,眼睛猛地大張,朝小圓球贊賞地點點頭,飛了過去。
“嗚?!毙A球幸福地歡叫,當(dāng)看著點點碧綠的潭水滴落在鄭凡眉頭,又往懷里拱了拱。
“好痛?!编嵎采焓治嬷碱^不停磨砂,只覺冰寒刺骨,難以忍受。
“啾?!毙‰s鳥把蓮葉一扔,落在肩膀,把頭伸在鄭凡頭上磨了磨,又輕啄他的耳垂。
“謝謝?!编嵎簿o了緊懷,摸了摸羽毛,心里溫暖的同時,又止不住地發(fā)寒,雙眼低垂,連直視的勇氣都沒有。
“嘶?!贝呙愕捻懧曉俅苇h(huán)繞耳邊,鄭凡盯著腳底下龐大的影子,踉蹌腳步,轉(zhuǎn)過身,往后跑。
“不行,我不能跑,我不能逃避”鄭凡喝住自己,“先生說過,當(dāng)一個人怯懦的時候,天地都會變得黑暗,一旦選擇了逃避,就會一逃再逃。”
“我要勇敢,哪怕我現(xiàn)在不能戰(zhàn)勝它,也不要低著頭,連直視的勇氣都沒有,我不要當(dāng)一個在窩藏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人,我要當(dāng)一個直面人生的人?!?p> “給我抬起頭。”鄭凡停在原地,劍眉倒豎,鼻子擴(kuò)張上揚(yáng),眼皮因嘴巴緊閉咬合得過于用力而抖動不已,雙拳緊握,手指刺入掌心蒼白不已,顫抖的雙腳微微移動。
“呼呼呼?!编嵎驳拿嫒菰桨l(fā)掙扎,胸膛劇烈起伏,濃烈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猛地,鄭凡轉(zhuǎn)過身子,死死地盯著脛骨伸張的巨蟒的眼睛,眼內(nèi)血絲密布,鼻子大口大口吞吸。
巨蟒半張著嘴,吐出狹長的舌頭,在空中抖動幾下,鞭打在頰窩,眼神越發(fā)嚴(yán)峻,兀的,張開血盆大口,半側(cè)著頭,沖鄭凡吼叫。
“哼?!编嵎餐妆牬?,伸長脖子不甘示弱地回頂,然后回過頭,眼睛直視前方,腳下有力踩動,昂頭挺胸地離開。
一股豪情縈繞在鄭凡的心頭,四肢百骸充滿了力量,大有虎山在,人前行的氣勢。
“嘶。”身后巨蟒惱羞成怒,叫聲越發(fā)聲嘶力竭,身體更加瘋狂地沖撞,響聲密密麻麻。
陽光蹣跚著一步步消散,黑暗涌動著爬滿大地,半輪明月悠悠升上天空,潔白的月光傾瀉而下。
“好餓啊?!编嵎惭鎏稍谇嗑G的草地上,雙手按著一陣陣發(fā)緊,越來越扁的肚子,嘴里喃喃有聲。
“嘶?!本掾⒅P在自己身下的三個小家伙,幽幽的綠眼冒出絲絲紅光,龐大的身軀蜿蜒扭動。
鄭凡停下抱怨,看了眼身軀因頻繁的沖撞,黑灰的鱗片有的跌落在地,有的還粘在蛇身,搖搖晃晃,血跡與白肉顯現(xiàn)的狂暴巨獸,輕蔑地撇了撇嘴。
“嗖”一只小手出現(xiàn)在空氣墻外,還不安分地手指亂動。
“嘶?!本掾呱硪粡潱R車大的蛇頭,張開著血口,迅捷如閃電咬向小手。
“嘭?!蹦嗌筹w濺,鄭凡看著那灰頭土臉,猛搖甩落砂石的巨頭,哈哈大笑。
“嗚嗚?!毙A球四只小短腿用力,在鄭凡的胸膛蹦跳幾下。
“嘻”鄭凡雙手舉高小圓球,還向巨蟒挑釁地看了一眼。
“嘶?!本掾p眼凸瞪,干嚎一聲,居高臨下地看著半空中張牙舞爪的小雜鳥和地上的鄭凡,動了動黝黑的眼珠,又抬頭望望半空,停下了撞擊,身體扭動,蜿蜒著盤成一團(tuán),像塔一樣層層疊疊,頂部是一顆猙獰的蛇頭。
什么情況,鄭凡撓撓頭,有點摸不透,看著那在月光下,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巨蟒,眼睛都有點呆。
小雜鳥晃動著翅膀,飛出空氣墻半米,轉(zhuǎn)悠一下,繞了一圈,又繞了一圈,巨蟒眼皮都不抬一下,頓了頓,無趣地飛回鄭凡胸膛臥倒。
“啊呀?!编嵎灿昧ε牧讼虏莸?,內(nèi)心叫遭,‘有這攔路蛇,我還怎么回家,難道跟它比命長?’
量了量小胳膊,又比比樹大的蛇身,心中想到自己久未歸家,家里人又得擔(dān)心,又急又慌。
“咕嚕?!倍亲硬缓蠒r宜地打鼓,饑餓感越發(fā)強(qiáng)烈。
“餓。”鄭凡伸手揉了揉肚子,有氣無力,“我已經(jīng)一天沒吃過東西了。”
“嗚。”小圓球望著鄭凡皺在一起的面孔,伸出小爪子摸了摸他按摩肚子的手,朝小雜鳥招招手,指了指荷花。
“啾?!毙‰s鳥抬起頭來,挺了挺脖子,掃了眼鄭凡,飛了過去。
“呃?!编嵎草氜D(zhuǎn)反側(cè),突覺嘴中冰涼,張眼一看,兩塊蓮花花瓣被抓在青綠鳥爪,于空中晃悠,時不時點在自己嘴上。
“這是給我的嗎?!编嵎惨苫蟮厣斐鍪纸幼』ò?,看著空中的小家伙。
“啾。”小雜鳥旋轉(zhuǎn)一圈落在鄭凡胸膛,抬頭挺胸,神氣飛揚(yáng)。
“好神奇?!编嵎舶鸦ò攴旁谘矍?,淡淡的熒光照射在黑眼珠,點點晶光像水一樣緩緩流動,繞著花瓣轉(zhuǎn)動,偶爾閃出淡淡的橙光。
“不知味道如何?!编嵎部煲I瘋了,“不管,嘗嘗再說?!?p> “嚒?!编嵎舶l(fā)出悠長的贊嘆聲,兩塊被他一股腦放進(jìn)嘴里的花瓣,被咬碎開來,猶如水晶一般嘎嘣脆,咬合久后,漸漸化成液體,猶如海浪漫上沙灘,流淌在唇齒間,還帶著一股奇特的香味。
“咕?!编嵎膊鳖i一動,一口咽下,只覺得喉嚨一滑,頗為舒適。
“啊?!弊旖菐е⑿?,剛伸向小家伙的手僵在半空,鄭凡的臉色越來越紅,漲成赤沙,眼睛圓瞪,黑色的眼珠子上翻,眼球雪白一片,沖天的劍眉擠向眉心,連續(xù)顫抖,鼻子使勁上提,鼻孔緊縮,牙齒劇烈咬合發(fā)出‘吱吱’聲。
“好,好痛?!睌鄶嗬m(xù)續(xù)的呼喊從牙縫中擠出,青筋浮露的雙手緊握成拳,短短的指甲刺入掌心,留下新月血痕。
“啾。”小雜鳥驚慌地拍飛,看著雙手緊摟,佝僂起身子,毛孔擴(kuò)張,血跡沁出,臉上漸漸濕潤的鄭凡,不知所措。
“我,真的好痛,好痛啊。”鄭凡猛敲地面,一股兇暴的能量從蓮花液體中持續(xù)爆發(fā)席卷全身,涌進(jìn)每一條毛細(xì)血管,沖擊每一條筋脈。
但太多了,實在太多了,能量一次又一次地壓縮,已經(jīng)由氣體轉(zhuǎn)為液體,還在不停地產(chǎn)生,筋脈,內(nèi)臟無法承受地慢慢擴(kuò)張,就像吹漲的氣球,只等“哄”一聲炸裂開來。
血跡越來越鮮明,臉色由赤紅轉(zhuǎn)為醬紫,青筋高鼓地快要沖破皮膚,強(qiáng)烈地刺痛讓人無法忍受。
鄭凡已經(jīng)聽不見耳邊憂心的呼喚聲,也看不到慌亂的身影,耳膜只有無止無盡的嗡嗡聲,意識漸漸脫離身體,腦海浮現(xiàn)往日之事。
“嗚,啾?!辈莸厣蟽蓚€小家伙六神無主地跳來跳去,旁邊側(cè)躺的鄭凡已經(jīng)被鮮血染成血紅,不再錘動,也不再掙扎,四周越發(fā)靜謐,萬籟無聲。
“兒子,來嘗嘗媽做的紅棗桂花粥?!币粋€慈祥的笑容端著一碗粥向在被窩里爬來爬去的小男孩招呼。
“兒子,爹沒什么教你的,就木工還行,來,送只會動尾巴的小鴨子給你?!痹鹤永?,一個三歲大的男孩接過大漢手中的玩具,懵懂地舉起在地上敲了敲。
“小弟,你去哪了,讓你貪玩,打你屁股?!币粋€五歲大的小男孩,衣衫襤褸地從迷嶺中轉(zhuǎn)出,就被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女孩發(fā)現(xiàn),拉過就打。
婉悠,遠(yuǎn)觀,小泥,小六,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