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韓斌和辛蘊,其實也有一段前緣。
韓斌警校剛畢業(yè)的時候被分配到了碼頭附近的一個派出所,年輕人肯吃苦,也聰明,別人值夜的時候,他經(jīng)常也去陪著值夜,順便聽聽老人們的工作經(jīng)歷,學習他們的經(jīng)驗,這一勤奮好學的行為得到了所里人的一致贊賞,這是前話。
那一年,韓斌22歲,剛調(diào)入工作崗位,辛蘊17歲,還是市重點中學里的一名高二文科生。
命運總會把有緣人的相遇安排得猝不及防,甚至讓人哭笑不得。
那是初夏的一夜,韓斌照例陪著所里最有資歷的老民警值班,聽他講那過去的故事……
已經(jīng)是凌晨十二點,海浪吹打石壁的聲音穿過遙遠的距離飄進院里,海風也吹,韓斌就和老師傅一人搬著一個小木凳,坐在門口。
突然韓斌看到空曠無人的路燈下,一個看起來圓圓壯壯的人疾步朝著他們走來,韓斌立刻警惕起來,起身,準備著對付。
等那人走近,借著路燈,韓斌才看清楚那是一個小姑娘,而且……是個不怎么胖的小姑娘,之所以看起來壯是因為她里三層外三層地裹了不知道多少件衣服。
韓斌不免有些好笑,只聽到旁邊老師傅和藹地開口,“呦,小姑娘你怎么了?”
那個小姑娘就是辛蘊。
“嗯……”辛蘊自己先啜泣著哭了起來,淚水像珍珠斷了線一樣不停地涌出來,哭得肩膀一聳一聳,鼻子紅彤彤,眼睛紅彤彤,嘴唇因為她不停地舔,也變得紅亮紅亮……說不出話來。
韓斌和老師傅對視一眼,該不會……兩人馬上警覺嚴肅起來,趕緊拉著辛蘊進了接待室,給她倒了一杯熱水,軟聲安慰著,問她究竟什么事?
韓斌年輕氣盛,又嫉惡如仇,滿腔熱血在小小派出所無處播撒,終于遇到一個受奸人所害的女孩,嚷嚷著夸下??冢懊妹媚銊e怕,你把事情都告訴我們,不要覺得羞恥,哥哥一定幫你啊~”
辛蘊哪里聽懂他話里的意思,只想著終于能回學校了,吸吸鼻子,把自己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講了出來。
韓斌一聽……
小姑娘你不就是半夜打不到車,一個人回不了學校了嘛,你哭什么呀,不就是自己走了這么久一個人沒有害怕啊,你哭什么啊,還以為你被……
韓斌剛剛的亢奮驟然消失,以為終于來一個案子了,結(jié)果也就是一個小女孩回不了家,秉承著有困難找警察叔叔的戲。
然后就對辛蘊有些愛搭不理的,老師傅這時候發(fā)話了,“韓斌,人姑娘都找來派出所了,送人家回去!”韓斌內(nèi)心抗拒不已,迫于師傅的權(quán)威,還是聽話地接過了車鑰匙。
路上,辛蘊坐在后排,韓斌通過后視鏡的反射打量她。規(guī)律掠過的路燈光時不時打在辛蘊臉上,這才看清楚了辛蘊的長相。
很清秀的一個小姑娘,肌膚白白嫩嫩,乍一看不是一眼就覺得漂亮的女孩,但是五官都恰到好處,仔細看來有說不出的韻味,那是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韻味。
要不是她因為回不了家就來哭哭啼啼找警察,他還真的不敢簡單把她看成一個學生。
許是靜謐的夜里,靜謐的車里太壓抑,韓斌主動搭話,“你叫什么???”
“辛蘊?!毙÷曢_口,帶有濃重的鼻音,像個小孩子般幼稚可愛。
韓斌沒意識到他已經(jīng)不自覺地微笑,繼續(xù)找話題。
“你在哪個學校?”
“h大附中?!?p> “好學校?。⌒∶妹煤煤脤W習??!不枉我今天開車十幾公里互送你回家啊~”
……
“誒你怎么半夜在那邊晃悠?”韓斌終于想起來問這個關(guān)鍵問題了。
可后面沒聲,韓斌疑惑地看向后視鏡,正好和她的眼神對上,心虛地移開,只聽她說。
“我家在府承島,我在z市上學,今晚坐輪渡回學校,結(jié)果晚點了,那邊公交車早停運了,出租車也都載滿了客,我打不到車,也不敢給爸媽說……就……就來找你們了……”
聽完辛蘊緩慢的敘述,韓斌噗嗤笑了出來,他還是不能理解,那找警察就找警察唄,哭什么啊,見了警察就用不著哭了啊,弄得他還以為是……
當然這些心理活動辛蘊不會知道。
告別,道謝,辛蘊硬要塞給韓斌從家里帶來的一些食物,作為酬謝,韓斌說什么也不收,但辛蘊扒著車門不讓他走,只好拿了一小瓶辛蘊媽媽做的魚子醬??匆娦」媚锏哪樕辖K于綻放了一朵由衷的笑,韓斌還被那笑照得恍惚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匆忙告別,開車離開。
怎么回事!!自己真是禽獸不如,那才17??!高二??!怎么能有那種想法??!
回所里的一路上一半在抓狂,一半在可惜,這一別,也許真的永遠不見了。真,萍水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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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緣人,再大的不可能最后都會化為可能。
鬼才會想到,七年后,兩人居然又見面了。
那一年,韓斌29歲,辛蘊24歲。
由于工作出色,韓斌被破例直接調(diào)到市局刑警隊,一次在去一所大學調(diào)查一樁學生失蹤的案件時,他見到了已經(jīng)是研究生二年級的辛蘊。
日光和煦,春風柔軟,走在大學的校園里,韓斌無比愜意。案子已經(jīng)水落石出,卸下一身重擔,他就慢悠悠在校園里散步。
看著來往匆匆的學生,一個個朝氣洋溢的臉上滿滿都是膠原蛋白,操場上隨處是跑步鍛煉踢足球的人,一步步走過去,經(jīng)歷目睹著別人的青春,仿佛穿越回自己的青春。
大學這座象牙塔啊,美好到虛幻,像一團泡沫,轉(zhuǎn)瞬就不見。舒適久了,踩在云里不知天高地厚,一到畢業(yè),邁出校門,有準備的人拎來梯子,慢慢從云端降落人間,沒防備,傻呵呵的人,冷不防就摔個遍體鱗傷。抬頭看看那朵待過的云,再也回不去,哭聲再大不會有誰心疼,只能強撐起身,拍拍土,跌跌撞撞前行……
感慨著,回憶著,羨慕著,韓斌順著操場邊的小路,來到了籃球場外。
此時正在舉辦著一場火熱的比賽。
是材料學院和文學院。呦,工科男生和文科男生比,有意思,韓斌不自覺停下腳步,靠近球場的鐵柵欄,專心觀賽。
這文學院的30號,三分牛啊,投一個中一個,不過總體身板弱了些,拼對抗拼不過對手……
材料的這個6號。上籃能力不錯,可惜不太會協(xié)調(diào)隊友,自我表現(xiàn)意識太強……
韓斌邊看邊在內(nèi)心評論著。不知什么時候身側(cè)多了一抹白色的身影。離他很近。
韓斌注意力都在球賽,感覺到身邊人的靠近,裝作不經(jīng)意般向旁邊遠離了一下。繼續(xù)專心于比賽。
“你很喜歡籃球嗎?”這時候,身側(cè)的白色影子不再沉默,韓斌聽到一聲溫柔的問候,下意識回答,“對啊?!?p> 等說完了,才意識到旁邊是個陌生人。轉(zhuǎn)頭去看……
那是一個人最好的年紀,沒了十幾歲的青澀懵懂,沒了奔三時候的滄桑防備,女孩子二十四五,會打扮,有活力,不失對未來的單純幻想,也懂得社會人情百態(tài),不矯揉造作,不沮喪無望……
及膝的白色連衣裙在陽光的影射下好像泛著光,記憶中那張清秀的臉幾乎沒有變樣,只不過少了嬰兒肥更顯精致漂亮,半長的黑發(fā)自然地垂在頰側(cè)。她眉眼彎彎,唇間帶笑,眼睛里星光點點,兩本厚厚的書抱在胸前,她就這么看著他笑,說“你記不記得我,我是辛蘊?!?p> 哨聲響起,宣告比賽上半場結(jié)束,也拉回了韓斌的神緒,不好意思地干咳了兩下,不去看辛蘊,低下頭,用故作高冷酷帥的語氣說,“啊,是你啊,不就那個哭哭啼啼的小丫頭片子嗎?”
……
之后的故事,就是順其自然地發(fā)展,隔三差五聯(lián)系下,偶爾吃個飯,在韓斌三十歲生日那天,兩人在辛蘊租的小房子里過生日。周圍一片黑暗,燭光映照下,辛蘊笑瞇瞇望著他,問,“我把我自己當禮物送給你,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