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換我走向你（2）
十三中舉辦了個講座，邀請學(xué)生和家長都可以去聽，主要教授怎樣報考志愿，怎樣報到與自己成績最匹配的學(xué)校。
李子星踏進講堂，看著幾乎坐滿的人群，烏壓壓的一片放眼望去都是黑黑的腦袋頂，頓時覺得索然無味，悄悄退了出去。
有把握的人已經(jīng)報好了學(xué)校，只有沒把握和迷惘的人才會聚在這里，他們嘰嘰喳喳討論的是對未來的不確定和見風使舵吸取意見，努力開發(fā)分數(shù)所能幾的最上限。
李子星覺得自己不屬于任何一類人，她有目標，只是落空了。她是失敗，失落的人。
文言一點的說法，她是“可憐春物亦朝謁，唯我孤吟渭水邊?！?p> 李子星在校園里沒目標地亂轉(zhuǎn)，想最后一次看看這些花花草草。初二那年，他們班合資買了一棵黃桃樹，種在了綜合樓旁的一角。
這是很聰明的做法——三年的學(xué)習(xí)生活，多年以后也許再也想不起當年死記硬背的知識，只不過，三年遇到的人，經(jīng)歷的事會變成不能輕易相見的思念，隨著這棵樹扎根在母校，提醒離開的莘莘學(xué)子?；貋砜纯?。
李子星走過去時，見到了趙科儒在旁邊坐著端詳，走進才知道他在畫畫。
——是在畫素描，趙科儒不時地拿筆比對，靈活地在紙上涂抹。
“我去！你竟然會畫畫?！?p> 突然的一聲，驚得趙科儒向后看，李子星忙捂嘴，又將手放下來，咬著唇，說：“抱歉啊，我打擾你了?！?p> “沒事的，不要緊的?！?p> 趙科儒從隨身攜帶的包里拿出一張紙板，鋪到旁邊，示意李子星坐下。
“你在干嘛？”
“明知故問，這不是畫樹呢么?！壁w科儒無奈笑笑。
“不是問你這個，我當然知道你在畫畫，我是問你畫樹干什么？”
“大約是想留個念想?！壁w科儒將手中的素描本遞給李子星，一頁一頁地展示給她瞧。
畫本里有他們班的教室，教學(xué)樓的全貌，偌大的操場，還有這棵只有大致輪廓的黃桃樹。
“我要去建橋上高中了，怕以后那里的人問起我，我的初中是什么樣的，我有東西給他們看。”
“為什么要去那么遠上高中？以你的成績上一中沒問題啊?！崩钭有鞘植唤?。
趙科儒搖搖頭“以前就計劃好了，那里比一中嚴，而且升學(xué)率高如果好好學(xué)三年，就相當于一只腳已經(jīng)踏進了二一一?！?p> 見李子星沉默了，趙科儒想這個話題也許過于沉重了，不適合現(xiàn)在聊起，他忙換了話題，“對了，我是不是還欠你一些東西——兩杯奶茶，你還記得么，要不今天全補上好了?！?p> “那都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了吧，我還是等你考上清華北大的時候，你再請我吧，我去沾沾光?！?p> 開玩笑的口氣——
趙科儒被這語氣逗笑，心卻微微發(fā)苦，他想要仔仔細細在看一看眼前的這個女生。
還說什么呢？好像不用在說什么了。
他的人生早就寫好了計劃，計劃一旦制定，就不容許更改。
在這么多計劃里，小到要考多少次第一，大到高中要去的學(xué)校，大學(xué)應(yīng)在的城市，未來應(yīng)有的工作……大大小小應(yīng)有盡有，寫滿了他他應(yīng)該要去做的事情。
可這些計劃里，卻沒有要在過早的年齡里對一個女孩子心動。
計劃之外的事情——所以哪怕喜歡，只能錯過，只因為他的未來不可以輕易更改。
“李子星，你好像很苦惱?！彼仨氁粗媱澴?，但——但他可以稍稍放縱一會兒，對吧？再跟眼前的女生聊聊，對吧？因為即將要告別了啊。
“你還真猜對了?！?p> “是因為報什么學(xué)校著急嗎??？那你可以問我，這些學(xué)校沒有我不清楚的，重文重理，升學(xué)率還是什么其他的?！?p> 李子星眼睛倏地一亮“真的么！那，趙科儒，你知道——”
這時，在時隔多少天的與李子星斷絕消息的沈深，終于接到了李子星的電話，等他匆匆忙忙趕去，可還是沒發(fā)現(xiàn)李子星的身影。
“喂，星星，你到底在哪??！為什么這么多天不接我電話，也不見我，現(xiàn)在叫我來，卻又不出現(xiàn)，你這樣我真的會生氣的！”
這么多年了，沈深身上依舊有當年的影子，李子星聽著笑出來。原來，這么多年沈深也并未改變多少，而那多多少少的改變只是成長，由一個小男孩成長為一個大男生的成長。
“你還笑！”
李子星拿著電話，從躲著的樹叢里站起來，她站在紅路燈口的另一邊。
沈深想過去，卻被李子星叫住了“不許過來！”
“星星，你到底在想什么，如果去不了一中，我可以陪著你去你想去的學(xué)校的?！?p> 沈深拿著手機，努力地在手機里許下承諾。
誰說承諾一定要當面說或?qū)懺诩埳希謾C里講出來也很有重量。
“你瘋了！為我，你就不去一中了?！?p> “我只是——”
“只是什么！”李子星打斷他，“你敢不去試試，你信不信以后我都不會理你?！?p> 少女在另一邊，呲牙咧嘴地威脅，仗著被喜歡總是有恃無恐。
“所以，你要放棄我對么，又一次?！鄙倌甑囊羯镆呀?jīng)帶上了哭腔，哭腔里是滿滿的失望。
“我還什么都沒說呢好吧，我告訴你，我要去一中的南校區(qū)，那里分數(shù)要得比本校低，最關(guān)鍵的是，三次考進全年級前五十就能轉(zhuǎn)去本校，所以——”
“所以？”沈深隱隱的知道星星想要干什么。
“你要不要再相信我一次?！?p> “不是一次，我只是一直都相信你?！?p> 六歲的星星沒有履行承諾，六歲的沈深依舊選擇相信她；十五歲的李子星沒有兌現(xiàn)諾言，十五歲的沈深依舊相信她并且樂此不疲。
這才不是傻，這是大智若愚——他只是拿自己的一生，去賭另一個人的一生而已。
李子星望著對面的少年。
少年從來不是明媚的日光，燃燒的火光，咄咄逼人的刺眼的車前燈光。他只不過溫馨得宛如萬千人家黑夜點亮的燈光，通透閃爍似點點星光——李子星一直知道。
所以才更加明白，眼前的人，才更可遇不可求，可求不可有，可有不可留，她要珍惜。
“沈深！”
李子星叫住想立刻飛奔過去的沈深，記憶中說不清多少次——少年一步步走向她，帶著她穿過車水馬龍，穿過人來人往，穿過熱鬧的街道，然后——到達彼岸。
“這一次，換我走向你了?！?p> 而這一次，換她走向他了，哪怕緩慢，哪怕跌倒，她也要走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