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王甫之劫
雒陽，宮城，西園。
商鋪林立，男女老少在各個商鋪前逗留、購買心愛物事，好一副古代交易市場圖。
一個年老的宦者，身穿中常侍衣冠，在十幾個小宦者的擁簇下闖入，買東西的男女紛紛行禮，仿佛見到天王老子一般。
那老者疾步走過，徑直走向商鋪中心地帶，有一座最豪華、占地最大的商鋪，上面寫著三個大字“千金堂”。
老者腳步不停的走進(jìn)堂內(nèi)，地面上全都鋪著金絲邊的席子，接著就能看到寬大的店鋪內(nèi)擺著各種各樣的奇珍異寶。
“小人張讓見過侯爺?！?p> 那老者目不轉(zhuǎn)睛，舉步就要朝內(nèi)堂走去。
一個衣飾華美，身配美玉，頭戴高冠，身穿黑色深袍的翩翩公子從一旁走出來，人還未行禮便已唱喏。
那老者才緩了緩腳步，斜眼看向張讓:“阿讓，怎么？本侯也要買玉見國家嗎？嗯？”
老者說者，一雙濃眉倒豎，盡顯威風(fēng)凜凜。
張讓忙上前，媚笑道:“王侯，說的哪里的話？國家卻是新立此規(guī)律，不過請讓小人代王侯出錢?！?p> 王侯冷哼一聲，道:“既然你有這份孝心，也不枉本侯栽培過你?！?p> “讓一刻不敢忘！”
張讓收起媚笑，正色道:“王侯，請隨小人來?！?p> 整個西園誰不知，除了靈帝，張讓最大。
整個西園都是張讓設(shè)計的，張讓也憑此一躍成為宮中最有權(quán)勢的小黃門之一。
而能讓張讓如此委曲求全的只有兩人，一是抱病在家的曹節(jié)，二是就是權(quán)勢滔天的王甫。
“嗯！”
王甫很滿意張讓的態(tài)度，輕輕一哼點頭示意。
張讓很屁顛的為王甫在前引路。
出了后堂，里面竟別有洞天，彎彎的亭廊穿過流水、假山、花園，來到一座宮殿內(nèi)。
王甫隔著老遠(yuǎn)就聽到宮殿內(nèi)的絲竹聲，眉頭一皺就要發(fā)問。
張讓卻先道:“趙嬈正在殿中?！?p> 王甫嘴動了動沒有說話，靈帝很喜歡他這個乳母，對她比董太后還要乖巧幾分。
王甫大步走進(jìn)殿內(nèi)，在前引路的張讓低頭時露出一閃即逝的陰笑。
“好，好，好，美人兒跳的好??！”
王甫聽得很清晰，這就是靈帝的聲音，如此放浪形骸，不該是一國之君的表現(xiàn)，可正因如此，王甫才是把持朝政十?dāng)?shù)年，以前還有曹節(jié)與自己平等，今日之后再無人凌駕自己之上。
“老臣見過陛下?！?p> 王甫在進(jìn)入大殿后越過張讓，直接輕輕走到靈帝身側(cè)，用極為輕柔的聲音向靈帝行禮。
靈帝卻恍若未聞，一雙眼睛俱在那身穿薄紗罩體，翩翩起舞的女子身上，哈喇子都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靈帝身旁一體形頗為豐滿，面容華貴的女子拿著絲巾輕輕為靈帝擦拭，又膩在靈帝身上，輕聲道:“陛下，王侯來了?！?p> “呵呵！”
靈帝還在癡笑，在那女子說了無數(shù)遍后才收回目光，看向懷里的女子，道:“乳母，你，你說什么？莫不是吃醋，呵呵！乳母永遠(yuǎn)是孤的乳母，獨一無二。對了，這女子以前怎么沒見過，叫什么名字？”
趙嬈不僅白了靈帝一眼，那風(fēng)情萬種的模樣更讓靈帝火氣，道:“陛下，此女乃南陽何氏，剛?cè)雽m不久?！?p> “哦！”
靈帝聽完眼睛放光，趙嬈不用想也知道他的想法，再一次道:“陛下，王侯來了。”
“王侯？”
靈帝的思想還停留在美色上，聽到王侯臉色一滯，有些懵，下意識轉(zhuǎn)過頭就看到跪在地上紋絲不動的王甫，嘴抽抽，最終還是道:“王侯來了，快請起。趙忠、張讓還不快把王侯扶起來?！?p> “喏！”
一直侍立在一旁如雕塑的趙忠忙彎身，疾步走到王甫跟前，伸手欲將王甫扶起。
王甫剜了他一眼，趙忠的手下意識望下幾分，王甫直挺挺站起來，沒有老年人應(yīng)有的腰酸背痛之感。
靈帝目光一凝，忙把臉轉(zhuǎn)向殿中何氏的身上，暗忖:老家伙身子骨還這么好，什么時候死？難道真的將其抄家滅族。
靈帝口中道:“王侯來了多久，朝中可是有大事發(fā)生。”
“回稟國家，五原太守王智于五原大破鮮卑胡騎數(shù)萬?！?p> 王甫朗聲道。
王甫的聲音在宮殿內(nèi)產(chǎn)生回音，頓時將殿中的絲竹聲打亂，連何氏的舞步都亂了幾分。
靈帝頗為不滿，有些怨氣的說道:“上個月不就是說鮮卑的事嗎？怎么還沒被趕出去？”
王甫對靈帝無知的言論并無反感，反而很高興，道:“國家有所不知，鮮卑多為騎兵，來去如風(fēng)，輕易殲滅不得，前朝武帝發(fā)三十萬大軍準(zhǔn)備的馬邑之戰(zhàn)，不就被匈奴跑掉了?！?p> 靈帝聽完乜視王甫一年，去年朕的三萬大軍全軍覆沒，還沒找你算賬呢？
靈帝道:“既如此，那便以王侯之意，重賞?！?p> “多謝國家?！?p> 靈帝又道:“王侯不如留下來陪寡人觀舞？”
王甫一聽就知道靈帝這是在趕人，忙道:“臣意，準(zhǔn)備讓王智派人前來，搞個獻(xiàn)俘儀式，以彰顯吾皇之君威?！?p> “好?！?p> 靈帝猛然拍大腿道:“奏本，拿來朕看看?！?p> 王甫拿出奏章欲上前，趙忠先一步擋在王甫跟前，笑瞇瞇的伸手，王甫只能把奏本遞給趙忠。
靈帝從趙忠手里接過奏本，一目十行的看，突然問道:“王玢？這名字怎么這么耳熟？莫非也是王侯的族人？”
王甫正欲搭話，膩在靈帝身旁的趙嬈用自己兩白膩夾著靈帝的胳膊嗲聲道:“陛下，如奴沒記錯，這王玢好像是宮中流傳很久的通敵叛賊吧！”
靈帝的目光瞬間變了，趙嬈又道:“好像張黃門的族兄前護(hù)匈奴中郎將就是敗于其手吧！”
靈帝隨即看向張讓，張讓可是在自己耳旁嘀咕好久，自己才讓張脩轉(zhuǎn)任護(hù)匈奴中郎將的。
張讓頓時匍匐在地，道:“國家，奴萬死，張脩那廝竟然是個廢物?！?p> 靈帝勃然大怒，道:“王侯，那王玢反賊一樣的刁豎，王智為其請功，意欲何為？”
王甫不緊不慢的道:“陛下，王玢是否通敵并無確鑿之證據(jù)，何況去年之事草草收尾，實乃太學(xué)生暴動之緣故?！?p> 靈帝想起太學(xué)生就是一陣頭疼，他剛上位，三萬太學(xué)生暴動，如今黨錮十年，依然有數(shù)千太學(xué)生請命，真是要命。
“王侯，以為這王玢是反賊否？”
靈帝口氣變得軟乎，畢竟王甫在其上位頗為功勞，而且這些年把朝政打理的順順當(dāng)當(dāng)，讓其只用享樂便可。
靈帝在張讓、趙忠的蠱惑下，是想爭權(quán)，可又怕奪權(quán)后，張讓等無法掌控朝廷，今日之局面不再，若不能為所欲為，這皇帝當(dāng)他干嘛！
王甫道:“陛下，若王玢真是反賊，理應(yīng)跟鮮卑聯(lián)合才對，為何幫助朝廷抵御鮮卑？”
“王侯所言極是?！?p> 靈帝點頭。
“前番是老臣被田晏迷惑，才誤導(dǎo)陛下以為王玢是叛賊，此乃老臣之過也！請陛下責(zé)罰?！?p> 王甫來了手以退為進(jìn)。
靈帝急忙安撫，便同意其所奏，赦免王玢，順便也赦免蔡邕。
靈帝內(nèi)心還是很喜歡忠心的臣子，哪怕他們有時候說話難聽，可那是為朝廷好。
知之卻不能用之。
這是很多上位者的通病，靈帝亦不例外。
王甫退去，張讓跟趙忠對視一眼，沒想到還是被王甫躲過一劫。
王甫出殿后，才發(fā)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靈帝對自己已有幾分疏遠(yuǎn)，自己目前絕不能有失，王智不能跟王玢有太多聯(lián)系。
好在王玢的要求不過分，李赟等人又有黨人的身份，只要錢到位，倒也好操作。
王甫走后，靈帝目光逐漸冷下來，連歌舞都沒興趣看，趙嬈見狀知道機(jī)會來了。
趙嬈柔聲道:“陛下！陛下！”
靈帝回過神，問道:“乳母，以為王侯如何？”
趙嬈道:“王侯當(dāng)然公忠體國，乃陛下肱股之臣?！?p> 靈帝有些不耐的閉眼，趙嬈的聲音再次響起:“妾前些時候跟太后說起后宮事，不經(jīng)意間說起竇太后?！?p> “哪個竇太后？”
靈帝皺眉，他上位就有個竇太后，可惜隨著竇武之死，也被打入冷宮，不久被王甫炮制死。
趙嬈道:“非已故的竇太后，乃前朝和帝時的竇太后?！?p> “和帝？”
靈帝猛然睜眼，那個時候的竇太后可是有個跋扈將軍竇憲。
趙嬈見靈帝模樣心里歡喜，知計已成，遂順理成章的說道:“說起來，竇太后的弟弟竇憲，也是憑平塞北而揚名天下，后跋扈，被鄭侯奪權(quán)而死?！?p> 一個“也”字讓靈帝背后生津，雙手一握，目光如炬的看向趙忠，道:“趙卿可愿做下一個鄭眾?！?p> 前有鄭眾，后有五侯除跋扈將軍。
靈帝可不想赴沖帝之后塵。
剛剛王甫進(jìn)來時可沒有人通報，如果獻(xiàn)俘儀式后，他會不會行梁冀之事，畢竟自己到了親政的年紀(jì)。
朕一定要先下手為強(qiá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