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宋徽宗心情莫名的有些煩躁,干脆踢開了被子坐起身來,對站在屋中的一個太監(jiān)道:“守道啊,什么時辰了?”
那太監(jiān)立刻諂媚道:“道君,已經(jīng)三更天過去許久了?!?p> 宋徽宗聽到那太監(jiān)稱呼自己為道君,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心情好了許多。宋徽宗尊崇道教,并自封為“道君皇帝”,但很少有人敢稱呼他為道君。
宋徽宗當下笑罵道:“哈哈,這皇宮之中,也只有你梁師成這廝才敢這么稱呼朕了。不過這稱呼朕喜歡的很,懂我者,守道也!朕現(xiàn)在心中有些煩悶,最近宮外可有什么趣事發(fā)生,你給朕好好說說,給朕說開心了有賞!”
原來這太監(jiān)就是大名鼎鼎的北宋六賊之一的梁師成,字守道。他聰慧狡黠,又懂得察言觀色,在宋徽宗面前服侍久了,便受到了宋徽宗的恩寵,受他官職“檢校太傅”。凡御書號令皆出其手,并找人仿照帝字筆跡偽造圣旨,因之權(quán)勢日盛,貪污受賄,賣官鬻職等無惡不作,甚至連蔡京父子也諂附,故時人稱之為“隱相”。
梁師成聽到宋徽宗說有賞,心中一喜,不過臉上卻做出一副自責不已的神情道:“奴才該死!奴才照顧道君不周,讓道君心煩,奴才豈敢領(lǐng)賞。不過近日奴才倒是聽到一件頗為有趣的事,想必道君聽了定會龍顏大喜的?!?p> 宋徽宗聽到梁師成這么說,大感欣慰道:“守道啊,這不關(guān)你的事。要是那些先帝遺老能有你這么體貼朕,朕也不會這么煩了。那些老不死的仗著本朝不殺文人的祖制倚老賣老,圣人說得好啊,老而不死是為賊,實在是可恨吶。唉,不說那些煩心事了,快將你聽到的趣事說給朕聽聽。”
梁師成這才道:“幾日前奴才聽說,杭州城凌煙閣一眾才子比試文采。其中的一對對子堪稱一絕,其上聯(lián)是:騎青牛,過函關(guān),老子姓李;其下聯(lián)是:斬白蛇,過凇吳,高祖是劉。還有……”
“哈哈哈,有趣有趣。一個自稱老子,一個自稱高祖。而且上下聯(lián)都是用了圣人典故,妙啊妙啊。哈哈哈!”還未等梁師成將話說完,宋徽宗儼然已經(jīng)大笑了出來,完全沒有一點帝王該有的矜持與威嚴。之前煩躁的心情也瞬間被這對子弄得輕松愉快了許多。
梁師成看到宋徽宗如此開心,也跟著笑了起來,眼睛都快瞇成了一條縫。過了一會才接著道:“道君,有趣的還在后面呢。另外一個對子至今還沒人對出來呢?”
宋徽宗一聽,大感興趣道:“哦?什么樣的對子快給朕說說,朕正愁找不到對對子的對手呢?!?p> 梁師成道:“這上聯(lián)便是:煙鎖池塘柳……哎喲,道君,你慢點,注意龍體……”這梁師成剛把對子說完,就看到宋徽宗躍下了床,也沒有穿鞋子,就一陣風似的跑到了桌前,抓起一支筆便將梁師成說的對子寫到了紙上。寫完之后,抓著這張紙邊看邊嘀咕。
梁師成倒也只是一開始有些驚訝罷了,仿佛已經(jīng)見慣了宋徽宗這般輕佻的行為,他連忙拿著鞋子來到宋徽宗面前,跪著身子將鞋套在宋徽宗的腳上,又找來一件披風披在了宋徽宗的身上,這才呼了口氣。
宋徽宗看著紙上的對子有些抓狂,他也算見過了許多絕對,但這般絕的還是第一次見,他一時間竟也想不出符合的下聯(lián)來。
梁師成不經(jīng)意的看了看宋徽宗的神情,仿佛早就知道宋徽宗會如此,當下道:“道君,這對子奴才也曾試著解過,但卻一無所獲,可見這對子的確刁鉆的很。道君不如聽我把這趣事講完,再慢慢推敲也不遲?!?p> 沉醉在對子中的宋徽宗聽梁師成這么一說,皺眉道:“哦?難道還有更刁鉆的對子?”
梁師成連忙道:“對子倒是沒有,不過有一首詩卻是頗為傳神。那詩是這樣的: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莫讓暖風熏人醉,男兒西北有神州?!?p> “好,好,好??!我大宋男兒就應(yīng)該有這樣的豪情壯志。妙哉,妙哉。想不到詩還可以這般寫?!彼位兆诜畔率种械募?,撫掌稱快。曾幾何時,自己心中不也是有這么一份豪情嗎?
宋徽宗一時間倒是很想見見這位才子了,當下道:“這杭州自古便是才子輩出,卻不知道此詩是何人所作?”
梁師成仿佛早就料到宋徽宗會這么問,當下諂笑道:“道君,其實此人說起來也算是熟人了。此人便是已故的蔡卞蔡大人之孫蔡義,也是蔡太師的堂孫?!?p> 宋徽宗似乎沒有想到作出這詩的人會是一個官宦子弟,更沒有想到會是蔡卞的孫子,當下有些微訝、有些傷感道:“朕倒是沒有想到此人竟是蔡太傅的親孫子。說起來,對于蔡太傅,朕是有些虧欠他的。當年若不是曾布、蔡卞等執(zhí)政人士的支持,朕這皇位估計是坐不上的。但奈何他們是先帝的新法擁護者,向太后一直便不喜歡他們,后來向太后垂簾聽政,他二人便受到了攻擊,一貶再貶。等到朕掌權(quán)之后,本想重新啟用二人,奈何又受到舊黨的極力反對。一個月前,聽到蔡太傅仙逝,朕也是痛心疾首啊!天可憐見,他的孫子如此大才,日后定會受到朝廷重用。可惜的是朕早聞蔡太傅的字與其胞兄蔡太師不相上下,卻一直無緣得見,實在是朕平生一大憾事?。 ?p> “那奴才得要恭喜道君了,我聽說那蔡義書法盡得蔡大人真?zhèn)鳎斎张c蔡義比試的正是蔡太師的一個門生,當日蔡義所作的詩稿現(xiàn)在就在蔡太師府上。明日奴才這就去蔡太師府上將之取來呈現(xiàn)給道君?!绷簬煶晒淼?。
“哦?竟有此事?這事情還真是有些妙呢。不過就不用麻煩守道親自跑一趟了,你明日讓下面的人去給蔡太師傳個信,讓他帶著兩份詩稿來垂拱殿見朕。”宋徽宗想到明日就能看到蔡卞的書法,不由得心情大好,當下便吩咐梁師成道。
“奴才記住了!明日一早就讓人去蔡府傳信。不過道君,現(xiàn)在都快四更天了,道君還是快上床休息吧,明日一早道君還要早朝呢。”梁師成露出一副擔憂的神情道。
“哈哈,好。聽了這么有趣的事情,朕現(xiàn)在倒是能睡得著了。你替朕把這對子收起來,待明日早朝之后朕得好好研究。另外,你也好好想想,需要什么賞賜。待明日想好了告訴朕,朕可是賞罰分明的。哈哈,睡了?!彼位兆谡f著便走到了床前,也不用梁師成伺候,自己解了披風脫了鞋,便上床睡覺了,一點皇帝架子都沒有。
梁師成幫宋徽宗拉了拉被子,放下帷帳,滅了燈,便如老僧入定般站到角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