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半夏,莫半夏!”屋外響起方天陽公鴨似的破嗓子。
“來了,給!語、數(shù)、英三本,一共15元。”莫半夏撿起三本暑假作業(yè),急急的跑出門。
“哎,你怎么瘦成這樣了?曬得也太黑了吧?都趕上非洲黑人了。”方天陽習慣性的跑題。
“我瘦我的,黑我的,關(guān)你什么事???作業(yè)沒少你的就成了。怎么樣?在莞城玩得開心吧?”莫半夏惱羞成怒,再怎么說也是半大的姑娘家了。
“嘿嘿,不好意思啊,我、我被我爸媽發(fā)現(xiàn)了,這個作業(yè)我不能拿回去了,不過該給的錢我還是得給,15元。”
方陽陽艱難的從跑鞋底里掏出十五塊錢,大熱天的,他容易嗎?為了藏兩個私房錢,死活要求穿球鞋,打死不買不穿涼鞋。
“什么意思?”莫半夏費解的看著一臉汗的方天陽,接過三張皺巴巴臭氣熏天的五元鈔票。
“就是,我爸出題考我,我做不出來,不得不招出平時叫你寫作業(yè),考試抄你答案的事。不過我沒說給錢的事,只說拿家里的餅干水果之類的零食賄賂你。
你可別說漏嘴了!我走了,好像我媽叫我了,對了,我媽說要到學校告你幫同學寫作業(yè)……”方天陽迅速的轉(zhuǎn)頭往回跑,后一句話在風里傳得斷斷續(xù)續(xù)的,莫半夏沒聽清楚,只聽見遠處傳來方媽媽特有的高昂又感情充沛的聲音。
“陽陽!陽陽!”
“白撿十五塊錢!”莫半夏沒當回事,拿著三本暑假作業(yè)又回家了,找出唯一的一小卷透明膠將方天陽的名字輕輕刮去,哈,還可以再賣一次!
?
9月1號,莫半夏與奶奶凌晨五點就起床了,莫半夏背上二十斤的大米,前面掛著書包,里面是五套暑假作業(yè)與兩套換洗衣服。
莫奶奶挑著五六十斤半干的藥草,她們要走上三個小時,才能走到鎮(zhèn)上,為了節(jié)約時間,大部分路程走得都是小路,要比大路近上一半,但也有二十公里。如果坐搭客三輪車的話要一小時,五塊錢的車費。
如此的山路十八彎,竹枝村也只能算白竹鎮(zhèn)倒數(shù)第三偏遠的村公所。
最遠的是并列的黃田村與青竹村,都隱在青蒙山脈的半山腰中,住著壯苗瑤三族,其中瑤族人數(shù)最多。瑤族因為著裝不同被山外的人稱為平頂瑤與尖頭瑤。從竹枝潭水庫往上走,還有五六十公里,全是只能靠雙腿走的山路。
此刻走在山路上徒步上學的莫半夏,沒想到自己會因為一個黃田村的同學升起無限幸福的感覺。果然,幸福這東西就是靠比較來的。
習慣了在山里采蘑菇、尋草藥、打柴放牛的莫半夏,穩(wěn)穩(wěn)的跟在了奶奶后面。雖然累得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卻在八點半的時候趕到了白竹鎮(zhèn)中心小學。
此刻,坐車的方天陽們早已趕到了學校。方媽媽正拉著鎮(zhèn)中心小學的校長訴說著一個叫莫半夏的女孩子如何的品性惡劣,害人不淺。
莫奶奶去了鎮(zhèn)上賣草藥,莫半夏一個人去學校掛號注冊。鎮(zhèn)中心小學在街尾深處,背靠一座石頭山,山上樹木蔥郁,一棟四層高的教學樓就在樹木掩映下若隱若現(xiàn)。
莫半夏,先找到公告欄,鎮(zhèn)中心小學一至二年級只有一個班級,三四年級有兩個班級,但五六年級分別有三個班級。
公告欄在一樓大廳,大廳里排放著一張張的桌子,每張桌子坐著兩個老師,旁邊都圍滿了人在注冊。莫半夏找到自己班級的、教室,五年級1班。
莫華萱、史珍珍依然同班,莫華玲、方天陽分到了2班。自己暑假作業(yè)的另兩位主顧貝曉平江南星則分在了3班。
哎,真是老天無眼,這抄寫作業(yè)考試出賣答案的生意只怕不好做了。莫半夏認命的先找到五年級3班的教室。
“哎喲喂,莫半夏你可來了,我們都被老師問了無數(shù)次暑假作業(yè)了?!眲偟?班的教室門口,就被一胖一矮兩男孩子圍了起來。
“你們不是知道我窮嗎?走路來的,現(xiàn)在能走到就不錯了,誰叫你們不先付錢給我坐車來啊?!蹦胂拈_心的數(shù)著錢,三十元到手,加上帶來的米,一個星期的伙食費解決了。
“有誰的暑假作業(yè)忘記寫了嗎?我這有一套寫好的,每本五元?!蹦胂幕氐?班的教室,里面竟然坐了大半的人了。
“哎喲,笑死我了,竟然有人到1班來兜售暑假作業(yè)?你從非洲來的吧?”有個衣著李寧T恤的男孩拍桌子大笑。
“沒準人家就是從非洲回的,你沒看黑成這個樣子,說不是非洲人還沒人信了。黑妞,爺告訴你,1班可是實驗班,你要兜售作業(yè)往2班去,那是次尖班,有人要。3班別就崩去了,那個班交不交作業(yè)都一樣,老師只是嚷嚷兩聲不管的?!彼赃叴﹩痰恤的人接著道。
“謝謝!”雖然言辭尖銳,但莫半夏還是心存感激,對她來說,自尊什么的比起能解決溫飽的十五元錢來說太不是一回事了。
莫半夏在2班,碰到了一個滿頭大汗翻書包找暑假作業(yè)的人,羅遠軍。莫半夏坐地起價,每本十元,結(jié)果羅遠軍眼都不眨價都沒還的遞過來一張五十元的大鈔。莫半夏,肉疼的找回二十元錢,早知道就喊50元三本好了。
然而不到半小時,剛剛在班主任劉老師那注冊好的莫半夏就被叫到了校長辦公室,隨行的還有新班主任劉老師。
里面赫然坐著方陽的媽媽,還有一位一臉橫肉的中年男子,以及哪位剛剛交易完的羅遠軍同學,以及他旁邊一位年約五旬戴著一幅黑框眼鏡老師模樣的女人。
校長的辦公桌上擺著三本翻開的暑假作業(yè),語、數(shù)、英正呲牙裂嘴的嘲笑她。
“莫半夏同學,說說,這是怎么回事?”校長是一個挺帥氣的中年大叔,一雙白框眼鏡架在鼻梁上,顯得很儒雅。
“哈,吳校長,您剛才還不相信我說的,現(xiàn)在如何?我敢說這三本暑假作業(yè)就是為我兒子寫的,瞧瞧,是不是還有著方陽陽名字的印記?”方媽媽雙眼淬毒了似的狠狠的盯著莫半夏,沒想到自己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兒子,竟然被這么個有爹生沒娘教的野丫頭給禍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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