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0 容貌

　　江璃認(rèn)真翻看幾眼，卻是忽然道：“長公主體質(zhì)偏寒，這第二張藥方中的土茯苓得減去二兩……其他倒是可行?！?p>　　說完，便自然而然地從書桌上取來筆墨，在這藥方上勾勾畫畫幾筆，又順手遞交給了雙眼哭得通紅的盈袖：“拿好，現(xiàn)在還不是哭的時候。長公主身邊沒什么可用之人，你可得好好照顧她，沒時間分心在此哭哭啼啼。”

　　盈袖驚訝之余，還是吸了吸鼻子，伸手接過這藥方。

　　反倒是御醫(yī)幾人面面相覷，似是在驚訝這江璃的醫(yī)術(shù)不輸旁人。

　　待到御醫(yī)們相繼離去，盈袖和清綺忙著抓藥、熬藥，江璃獨(dú)自一人立在顧南琴的床前，看著這姑娘眉目緊鎖，昏昏沉沉，又似是在叫些“父皇”、“母后”之類的言語。

　　長嘆一聲，江璃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她眉心的褶皺。

　　只可惜，撫平也是容易，可自己掌心才剛剛離去，她便又重新蹙起眉頭。

　　江璃有些失笑。即便是昏迷之間，她也沒忘了和自己較著勁。

　　重新將目光聚集在顧南琴的面容，其上遍布著從高處跌落而成的道道傷痕。

　　大部分已經(jīng)在回宮前用過良藥，止住了血流，卻是沒法讓其恢復(fù)完全。

　　江璃伸手觸了觸她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處，指尖一片凹凸不平……江璃眉心一緊，隨即卻是心疼地要命。

　　雖然這家伙平時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好歹也是個姑娘，總不會對自己臉上的傷疤視而不見？一想到這里，江璃又忍不住自責(zé)起來。早已察覺玉花愁存著異心，只可惜自己一時心軟，未能早些對此作出得當(dāng)處置。若是早些將她處置了，也不會釀成今日大禍。

　　“丞相，此乃公主閨房，還望丞相注意男女禮順?！笔捵影驳亩Y節(jié)向來很是到位，可明眼人一看便曉得這是憋著股氣來的。

　　江璃只是多看他兩眼，卻并沒有作任何辯解之詞，只是踏步而出。

　　蕭子安看著江璃離去的背影，目光夾雜著一絲復(fù)雜。

　　“蕭子安！”盈袖急匆匆地跑來，小臉上也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公主剛剛喚了我的名兒，可我不敢進(jìn)去……”

　　“她醒了？”蕭子安攥了攥拳頭，無奈地嘆了口氣，“……我還以為她能再休息會?，F(xiàn)在醒來，若是瞧見了自己的樣貌，只怕又是心傷……”

　　盈袖紅著眼點(diǎn)點(diǎn)頭：“……我也是不知該如何面對主子，才來找你……”

　　“讓我去吧盈袖姐姐。”清綺也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手中沉甸甸的藥材盡數(shù)交到盈袖手中，認(rèn)認(rèn)真真道，“我去見主子，她跟盈袖姐姐要好，若是心力交瘁之下見了你，保不齊要哭的。若是我去，公主說不定還能堅強(qiáng)些?！?p>　　蕭子安和盈袖皆是沉默，可這也是不是辦法中的辦法。

　　得了兩人默許的清綺轉(zhuǎn)身便往殿內(nèi)而去，顧南琴正好已經(jīng)坐起身，腦袋昏昏沉沉，似是想找點(diǎn)水喝。

　　“來了來了，主子先坐會兒，動作別太大，御醫(yī)囑咐過要好好休息的?！狈績?nèi)一早晾好了茶水，清綺很快便倒好端來，入手溫溫?zé)?，不算太熱也不算冰涼?p>　　顧南琴似是發(fā)燒了太久，渾身有些脫汗，接過茶水，咕嘟咕嘟幾口便一飲而盡。

　　“什么時辰了？”顧南琴才剛咽下最后一口茶水，便睡眼朦朧道。

　　清綺垂眸不敢看她：“已經(jīng)申時了?！?p>　　一來是不忍心看她幾近被毀容的臉，二來是怕自己的表情漏了餡兒。

　　可顧南琴亦不是笨蛋，眼瞅著她這不自然又不敢抬頭的模樣，心下對現(xiàn)在的狀況也有了七八分了然。

　　本想伸手摸摸臉上的狀況，無奈這清綺嚇得直哆嗦，連手腳都端不穩(wěn)茶杯了，顧南琴見狀也只能滅了這查探傷勢的想法。

　　烏溜溜的眼珠子一轉(zhuǎn)，顧南琴又道：“今日都有誰來過？”

　　“那、那個，稟主子，江丞相來過，陛下也來過。孝明王派了人過來送了些東西，說是近幾日不在皇都，無法探望。另外，嫻妃娘娘也送了些東西……”說著說著，清綺的情緒也已經(jīng)逐漸穩(wěn)定下來，不像之前那般緊張，甚至還敢直視顧南琴的眼了。

　　顧南琴認(rèn)真又專注地看著她掰著指頭給自己數(shù)著人，自己則是總算松了口氣。

　　“陛下見著我了么？”顧南琴又笑吟吟道。

　　也不知是被顧南琴的笑容給感染了還是怎么的，清綺也沒了進(jìn)門之前的緊張不安，心態(tài)逐漸放松了下來，認(rèn)真道：“還沒，江丞相說主子還未清醒，待到主子清醒便會派人去知會一聲的?！?p>　　“那他人呢？”顧南琴話頭一轉(zhuǎn)，清綺很快反應(yīng)過來她問的是江丞相，想了想便回道：“江丞相在偏殿休息，剛剛蕭大哥已經(jīng)去通知了。”

　　“他怎么還沒走？不知道男女大防嗎？”顧南琴一驚，卻是嘟嘟囔囔道。

　　“長公主乃千金之軀，不僅關(guān)系到您個人的安危，還牽連著國本，本相自得好好關(guān)心關(guān)心?！苯劼晠s是踏步而入，聲音略有嘶啞，似是帶著疲憊之意。

　　一路以來，顧南琴雖說一直處在記憶朦朧之中，但也能對他的所作所為稍有印象。

　　他自山壁下不要命般的接住自己，之后再到醫(yī)館，幾乎一路都未曾再放開過。

　　他那柔和的嗓音和溫潤的聲線，到現(xiàn)在還讓顧南琴覺著臉紅心跳。

　　好像說了些情意綿綿的話語，可惜具體卻是不怎么記得清了。

　　“哎哎，冬日天黑的早，你再過來，可算是玷污了本公主的名譽(yù)?！鳖櫮锨傺劢且惶?，卻是沒絲毫沒顧及面上的傷痕，直視著他的眼。

　　而江璃則亦是面色絲毫未變，也沒把她臉上的傷痕放在心上的樣子：“陛下忙于國事，把照料長公主一職交于本相，本相自得好好盡責(zé)?！毖粤T，還似是挑釁般的再往前多走了兩步。

　　顧南琴眼角抽抽。看著這家伙一向青山不改的面色，更是有些氣悶。

　　“照料歸照料，你走這么近干什么？也不怕本公主這副面容嚇著你?！鳖櫮锨贌o奈翻了個白眼。

　　可本是玩笑話，在場的幾人聽來卻俱是沉默了。

　　一時間屋內(nèi)尷尬氣氛蔓延，顧南琴自醒來便沒見著自己的面容，雖然猜著不會好到哪兒去，但也沒想到自己只是提了這么一嘴，竟讓大家這么沉默。

　　唉，看來，果真是傷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