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鳴抬眼望去,只見之前那個(gè)盯著自己糖葫蘆的小孩,清瘦嬌小,衣衫縫補(bǔ)得厲害,穿著一雙破布麻鞋,小腦瓜低著不知道在看著什么,慢搖搖的走在夕陽下拉出了長長的影子。
唐明貞向著他悄悄的走了過去,并沒有發(fā)出如何聲響,沒多久便到了他身后,唐明貞探出腦袋向他懷里看去,這才看到他原本應(yīng)該稚嫩的小手上竟?jié)M是瘡疤,這應(yīng)該是冬日留下的凍瘡所致,他雙手緊緊的握著糖葫蘆的竹簽,雙眼的注視著竹簽上火紅的山楂愣愣出神。
“你怎么不吃呀?”唐明貞溫柔的開口問道。
突如其來的聲音傳來,小孩冷不丁嚇了一跳,連忙將手中的糖葫蘆藏往身側(cè),扭頭看向身后的唐明貞看去,見到是方才坐在司空鳴旁的中年婦人,不遠(yuǎn)處還看到了司空鳴的身影,他才舒出一口氣。
他用柔怯怯的聲音吞吞吐吐的說道:“我……我想帶回去給我妹妹,她可喜歡吃甜食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言語間充滿了自卑,而提到妹妹,眼瞳中的神采卻如甘冽的山泉般溫柔。
這時(shí),從身后的道路上隱隱約約傳來撲騰撲騰的馬蹄聲,聲音越來越近,連大地都跟著震動(dòng)起來,司空鳴轉(zhuǎn)頭望去,遠(yuǎn)處黃塵漫漫鋪天蓋地,不一會(huì)兒六七十騎馳騁而來,浩浩蕩蕩,帶頭的正是那三當(dāng)家,看得這小孩驚懼不已連忙往一旁躲去,過于慌張他一不小心腳背絆到石頭,一下子就撲了出去,眼睜睜的看著手里的糖葫蘆飛了出去,落在了道路中間。
他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就要沖過去撿起地上的糖葫蘆,唐明貞趕忙拉住了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糖葫蘆被一蹄一蹄的踏入泥里,六七十匹大馬飛馳而過后,被方才一跤摔得灰塵撲面的小孩掙脫唐明貞的手,他跑到被踩踏得看不出個(gè)形狀的糖葫蘆面前跪了下去,把殘?jiān)稽c(diǎn)一點(diǎn)的從泥土里扣出來。
窮苦人家的孩子就是這樣,見到一些平常人覺得很平常的東西都會(huì)當(dāng)寶貝一般,他們深知錢是如何的難賺。
司空鳴安靜的走到唐明貞身邊,將最后的兩串糖葫蘆遞給了她,唐明貞接過來在小孩旁邊蹲了下來,將手中的糖葫蘆遞給他溫柔的說道:“來,這兩串糖葫蘆你帶回去吧,與妹妹一人一串!”
這孩子是個(gè)孤兒,父親死得早,母親也早不久前勞死在地里,如今整個(gè)家就剩下他與妹妹兩個(gè)人,每天靠著自己拾荒來養(yǎng)活自己與妹妹,自己第一次遇到如此的好心人,他看得出來,眼前的這兩人是真心的對自己好。
看了看唐明貞手里的糖葫蘆,又低頭看了看手里糖葫蘆的殘?jiān)?,滿肚子的苦痛頓時(shí)爬上心頭,雙眼漸漸變得模糊,眼淚陡然從眼角順著臉頰滑落,他哽咽著哭了出來。唐明貞伸手抹去他灰撲撲臉蛋上的淚水,司空鳴在一旁說道:“孩子!別哭!哭干了眼淚,就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
聽了司空鳴的話,孩子愣了愣,安靜了下來,用他那滿是補(bǔ)丁的衣袖在臉上抹了一把,似乎下定決心一般望向司空鳴,問道:“我叫周平,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賺錢了一定加倍還你!”
仔細(xì)端詳了他一番,司空鳴便猜出來了,這是個(gè)沒爹沒娘的苦命孩子。
司空鳴摸了摸他臟兮兮的額頭道:“不用,你好好活下去便對得起我這兩串糖葫蘆了?!?p> “不行,要還,而且不是兩串是三串!”小孩執(zhí)拗的回答道。
司空鳴看著鳴城方向,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你非要還也可以,我是朱提郡鳴城人,我叫司空鳴。”
說罷便帶著唐明貞順著大路而去,不再回頭看這個(gè)孩子,走了大改三四十步,那孩子向著他們二人喊道:“大哥哥,我以后也要成為你這樣的大俠!”
司空鳴沒有回頭,嘴角微微翹了翹,他抬起右手握成拳頭,翹起大拇指高舉過頭頂,以示鼓勵(lì)。
沒有走出去多遠(yuǎn),唐明貞看著天色,天上云朵都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天色也漸漸的變得發(fā)黃,人們都說天黃有雨,人黃有病看樣子馬上就要下一場大雨,她看向司空鳴擔(dān)心道:“要下雨了?!?p> “下雨才好,不正是那月黑殺人夜,風(fēng)高放火天嗎?”司空鳴毫不擔(dān)心的說道。
果不其然,天還沒完全黑下去,就開始狂風(fēng)大作,樹林間被吹得啪啪作響,烏云在天上肆意的翻滾疾馳。
一聲驚雷作響,司空鳴本能的抬頭望去,原本黑壓壓的天空變得更加的陰沉了,厚重的云層似乎要向著自己壓下來,就在這時(shí),一顆豆大的雨點(diǎn)砸在他的額頭上,緊接著雨水從天上噼里啪啦的傾瀉下來。
摸著黑走出了幾里路,才看到了一串串火把的光亮,司空鳴與唐明貞隱蔽的靠近火光,藏在路旁的林子里的龍船花叢中悄悄的觀望,只見趙家二人正與這群山賊廝殺在一起,地上躺著不下十人的尸體,鮮血與泥漿混在一起,顯得格外的粘稠。
司空鳴看到樊家寨幾個(gè)性子急躁的手下試圖合力先壓制趙瑩玉,一人被她一劍洞穿了喉嚨,當(dāng)場斃命,一人被趙廣成一拳砸去胸口一整塊都陷了下去,死得不能再死。手下們前仆后繼的送死,三當(dāng)家卻是平靜的坐在稍遠(yuǎn)的地方,雙眼緊盯著趙家兄妹。
唐明貞看著大路上血淋淋的修羅場,嘶吼聲與大雨的聲音此起彼伏,她壓低聲音道:“你有什么計(jì)劃?”
司空鳴眉頭微微驟起思索著說道:“你有沒有什么慢性毒藥,最好能潛伏個(gè)一兩年的那種,最好能讓中毒的人感覺出來,突然覺得這個(gè)三當(dāng)家我或許能收為己用,說不定對付那魏梟他可以幫我做點(diǎn)見不得光的事?!?p> 聽了司空鳴的話,唐明貞沒好氣的道:“你當(dāng)我唐家堡是苗疆那群不入流的妖人嗎?慢性毒藥有,但都是殺人于無形的,沒有那種能讓人感覺出來的,感覺出來他就離死不遠(yuǎn)了!”
聽著唐明貞這充滿驕傲的言語,司空鳴沉吟了幾個(gè)呼吸,抓了抓頭道:“這可如何是好?無色無味可就難以鎮(zhèn)住了?”
再好的毒藥也需要個(gè)消化吸收的時(shí)間,暗中下毒自然是無色無味比較好,可明里喂毒,得讓別人不吐出來才行。
忽然,他靈機(jī)一動(dòng),連忙對著唐明貞道:“有了,你先把藥給我!”
把一瓶白瓷小瓶遞給司空鳴,唐明貞又問道:“然后呢?”
道路上火把的光照耀在司空鳴的眼眸上,盡顯其狡黠的目光,他淡淡的道:“等!等他們兄妹油盡燈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