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陳康、呂婉茹二人一路西北而行,眼看就到了樊家寨寨外。
樊家寨位于山谷高處,被一堵高墻和一條環(huán)形的天然水渠圍住,由于靠近水源,附近山坡上的野草都長得比較好,遠遠望去只是一片墨綠,成群的羊在山坡上的來回攢動著,挑撿著嫩爽的新草。緊緊的靠著界墻,有一些棚子,顯然就是這些羊兒們的廄房。
墻上站哨的人看見他們二人向寨子方向來,低頭和下面的人言語了幾聲,寨門緩緩放下,變成一座橋橫在水渠之上,從寨里涌出二十來個匪徒將他們團團圍住,這些人有長得兇神惡煞的,有長得是歪瓜裂棗的,沒有一個長相帥氣出彩,但身板倒是都挺結(jié)實。
為首的是一個痞里痞氣模樣的瘦子,他的眼睛并不總是望向一個方向,總是斜視著,就是說他一只眼睛老是不跟著另一只眼睛轉(zhuǎn)動,讓人看著是有些好笑,但又有些詭異的不安。
他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陳康,又看了看身旁佩刀的呂婉茹,他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道:“你……你……們是什……什么人?”
陳康自報家門道:“我從朱提郡鳴城而來,求見你們?nèi)敿曳稘?,有要事商議?!?p> “什……什么要事?”領(lǐng)頭的問道。
“我跟你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老哥可否讓我們進去了再說?”說話間陳康向著領(lǐng)頭的遞出去一錠銀子,這一錠可就是十兩,足見了陳康的誠意。
無論是在哪兒,破費點金銀打點的俗套規(guī)矩總是得有的。
見到白花花的銀子,領(lǐng)頭的也不客套,倒也大方,接過銀錢沒有自己揣著,丟給身邊的小廝道:“拿……拿……拿去給弟兄們買……買酒喝!”接住錢的小廝滿臉的喜悅答應(yīng)一聲,趕緊將錢揣入懷中,給兄弟們買酒這種話,擺明了就是賞給自己了,這二十幾個再怎么能喝,能喝去五兩銀子的燒酒就已經(jīng)算海量了,剩下的可不就是自己的了。
然后領(lǐng)頭的也不磨嘰,對著陳康揚了揚下巴,帶路向著寨子里走去。
大山寨的人員管理講究四梁八柱,這個詞來著蓋房子的言子,靠四根梁和八根柱子支撐著整個房子,四梁、八柱代表了一座房子的主要結(jié)構(gòu),缺一不成堂口,房子就立不長久。
四梁八柱中大當家可以獨立出來,就是大架桿,被稱為大掌柜或者大當家的,然后是托天梁、頂天梁、順天粱、應(yīng)天梁,一個大山寨要想管理得當,先得有這么四梁。頂天梁大多數(shù)情況就是大當家親自做,通常有著過人的武藝,托天梁是搬舵先生也就是軍師,順天梁管糧食、蔬菜的儲備、供應(yīng),應(yīng)天梁負責分配站崗、放哨。
八柱分內(nèi)四柱、外四柱。內(nèi)四柱是:掃清柱、狠心柱、白玉柱、扶保柱,外四柱是:插簽柱、遞信柱、房外柱、房門柱。四梁八柱的名稱挺會意的,按著功能還有一套黑話的名字,也叫稽查、掛線、懂局、傳號、總催、水相、馬號、帳房,分管不同業(yè)務(wù)。
因為各地方言緣故,叫法略有不同。
具體的職能劃分,其實通過名字大概也能對應(yīng)上,比如管著要賬清賬的,又叫總催,干得可不就掃清財物的事么?有時候這個位置的人也兼著后勤的事??垂芙壠比速|(zhì)的地方是秧子房,殺人綁票的可不是狠心么?插簽、稽查叫踩盤子,搜集情報跟傳遞信號是套在一起的,可不就是掛線、傳號么?
陳康本來以前就是個走鏢的,經(jīng)常和山王匪頭打交道,進到山寨是見怪不怪。而呂婉茹就不同了,她是沒想到這些剪徑的毛賊還能如涼地的幫派一般,分工明確,做事井井有條,進了山寨以后就一直在東張西望,也發(fā)現(xiàn)了這山里的寨子也不如傳言中那般窮兇極惡,也有忙時相互照看孩子,閑時坐在一起聊天的溫情。
進了山寨,沒有直接帶去三當家那兒,而是先帶去了大廳見大當家,樊家寨大當家也如其他山寨一般兼任著頂天梁,他叫樊勇,人如其名,能把山寨做到幾千人的規(guī)模,確實有萬夫不當之勇。
大廳只有大當家和二當家在,大當家坐在大廳中央的一把粗糙大椅上,上面墊著一張虎皮,與左手邊正在喝茶的二當家津津有味的談著一些事。
大當家樊勇年紀不是很大,約莫在三十來歲,雙肩闊大,臉呈棕黑色,對照起來,使得他與旁邊二當家談笑間露出的牙齒,光彩奪目,但在他雙眼的兩道陰影中,卻浮現(xiàn)出一種似乎在思考著一些不是使他很愉快的事。
而他一旁的二當家樊子杰,卻顯得年輕許多,看起來只有二十來歲的年紀。他是一個削瘦的小伙子,從那那長長的睫毛,敏感的嘴角,一襲白衣中探出的纖細手腳看來,一點都不像是個落草為寇的匪徒,倒是像個精通詩書禮樂的儒生,每一部分都顯得過分精致,輪廓鮮明。
如果坐著不動就像個女扮男裝的黃花大閨女,可舉手投足間透露出來的敏捷和并不柔弱的姿態(tài),就使人聯(lián)想到壓抑著野性的山中花豹。
他們二人談?wù)撝窍抵敿曳稘悦哪贻p人司空鳴,樊子杰因為在朱提郡鳴城監(jiān)獄呆過,有幸見過一面,對這小子的評價頗高。說他在獄中那般鬧騰,一半是本事,一半則是差了火候,不過他畢竟還年輕,只要氣魄格局有了,遲早會名動天下,若能借由三當家與這司空鳴搭上線,樊家寨未嘗不能蛻除這匪賊的身份。
他還說如今這司空鳴是益州王欽點的典軍中郎將,但是卻未配兵,何嘗不是樊家寨的一個好機會,而且照著當今益州局勢的走向,這趙廣勛安內(nèi)剿匪是遲早的事情,如果他們不早點有所動作,只恐怕當時候司空鳴想救他樊家寨也是有心無力。樊家寨再如何是個大寨,也沒有與官兵叫板的本事。
他們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都在談?wù)撝绾尾拍艽钌纤究狰Q,這些被廊道上走來的陳康是聽得一清二楚,他出聲哈哈笑道:“各位好漢,你們的機會我給你們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