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補天將視線透出紗簾,望了望虛影漸近的黑影。“對方不知道陛下身邊有四重境的高手,補天只能以一個快字殺亂對方的陣腳,陛下……自求多福。”
“刷刷刷!”
如夜空中的流星點亮了暗沉,吹散了霧白,整整百十個黑衣身影似從天邊飛來的,直插入軍陣,軍陣登時亂作一團。
同行出征,領兵在前被孤帝任命為本次三軍總都督的,乃是一位朝中二品老將,文凌筠,他的身后跟著三位三品副帥,四人都已有半生戎馬的經(jīng)驗,見到有人突然沖殺出來,只是慌了一下便恢復鎮(zhèn)定。
文凌筠審視著后方亂糟糟的軍陣,大喝一聲,“你三人分管左中右三翼回防,我去保護陛下!”
三位副帥根本不用他多說,已經(jīng)默契十足的分了開來,各自整頓亂象,重擺陣勢,施以反擊。
到那一群數(shù)以百計的黑衣人個個剽悍勇猛,以一當十,沖殺套路合同一轍,是一擊即退,一退即擊,詭異莫測,變換萬法。
他們看似已經(jīng)深入敵軍,四面敵營,但在這種重重掩抑,進退有序而快若閃電的幾番沖殺中,卻帶走了數(shù)不盡的大周將士的性命,層層血水在本就潮濕的地面上混成血漿,泥濘不堪。
回防左翼的一位黑臉副帥是最接近敵軍偷襲的中心的,瞇眼辨認了一下對方的陣法,卻感覺這陣法摻雜了無數(shù)妙法糅合在一起,根本沒有見到過。
一時半會根本不知道該當如何應對,如何破陣,只能告訴將士且戰(zhàn)且退,力圖阻止其攻入軍中核心。
他向著不遠處的矮坡帶了一下馬,定睛在因血氣沖殺而淺淡了幾分的霧氣中細細觀摩半晌,心中一震。
不好!原來這陣法竟是這個意思!
這左右沖殺,以進退的速度來進攻的陣仗,一眼看去銳不可當,千百變化,但仔細一看,這戰(zhàn)法竟然真的是毫無規(guī)律可言。
歸根結底,站在外圍的黑衣人所有一切的拼殺血戰(zhàn),竟只是為了掩護最中心的一支人馬不受阻礙的逼近中軍大旗,逼近后尾帝車!
好厲害的障眼法!險些著了道!
黑臉副帥嘆了一聲,也不多耽擱。
既然這對方的戰(zhàn)法已被他識破,一勒馬韁繩,引領一眾人馬,直撲帝車以用防御之事,與文老將合兵一處,三兩句說清了對方戰(zhàn)法的奧妙,文老將哈哈大笑,停馬執(zhí)刀立在帝車前。
“呼!”
霧去云飛,一桿赤金大旗升上天穹。上書“周溫侯文”四個金底大字,迎風翻飛。
“文凌筠在此!爾等再敢踏前一步,休怪老夫將爾等斬于馬下!”
這一嗓子,雖無內氣助喉,也響徹全軍,聲逼敵陣。
百十個黑衣人對之恍若置若罔聞,在萬軍人馬中廝殺前沖,氣勢不減反增,大有與那看兩眼文凌筠較一較戰(zhàn)意的意味。
弓弩手箭雨連發(fā),暗箭連連,再加之盡顯的周軍甲士奮勇力戰(zhàn),倒也令那群黑衣刺客折損近半,但余下的殺氣更猛,內氣更兇!
鮮有士卒能在黑衣人下走上一個回合,這幾乎是內家子對戰(zhàn)普通人的屠殺!雖然周甲士們也都上過戰(zhàn)場,雖然有弓弩手在后方施以暗箭,但畢竟不是專門修煉內氣的這一群黑衣人的對手啊。
一地橫尸大多都是周方的甲士,文凌筠看的肉疼不已,挺胸坐在戰(zhàn)馬上,眸帶決然。
大霧蒸薇,一個背著箭囊手握金弓的蒙面人遁在一眾黑衣身影的背后,閉目細細感受了一陣后,內氣勃發(fā),腳步絲毫不間斷的在霧氣中穿梭,如入無人之境。
短短幾個呼吸間,便前竄了十數(shù)丈,借勢蹲在了一車干草旁,揮弓將車前的運糧兵劈成兩半,身子隱入草垛。
腦海中大致依照排兵方位,猜測了一下帝車的位置,提弓搭箭,眼心一線,剎那就是一箭射出。
破空聲如雷音滾滾,白霧隨之翻攪成漩,生猛的內氣幾乎燃燒成火焰,炙熱滾燙。
姜補天低喝一聲,“就是現(xiàn)在!”一掌擊碎帝車一側的鐵板,將孤帝送下了帝車,孤帝腳一著地,便迅速脫下顯眼的紅袍,摘下帝冠,閃入甲士之中,循著一個方向飛奔。
姜補天自己則是身如蛟龍出水,鉆出了帝車,一只手提住溫玉另一只手提住涼玉,飛身過馬,在半途將兩個侍衛(wèi)丟下,騰身直奔暗箭射來的方向。
他的身后,帝車在那凌厲一箭中被撕裂成粉碎,咔嚓一聲猶如晴空霹靂驟然爆發(fā)!
文凌筠睚眥欲裂,仰天驚呼,“陛下!”
但見那一雕翎羽箭,氣破金鐵所造的頂級帝車,余氣不消,扎入周軍,只如串糖葫蘆一般,連串十人,血光崩現(xiàn),最終釘在渭水河畔的古樹之上,箭頭入木三寸!
持弓蒙面人哈哈一笑,打了個響指,“一箭之威,誰能阻我!”
姜補天斜眉冷眼看了一下,“這么強的武藝,如此可怕的箭法,卻行不軌之事,悲哉悲哉!”
“壞了規(guī)矩的人,出不了我大周國門!”他冷哼一聲,身已至那發(fā)箭之人所在的草垛。
蒙面人挺弓擋在要害,硬抗住姜補天斜刺的劍,腰身軟了軟,咚咚咚……一連后退六步。
“好剛強的劍法。”蒙面人一豎弓弦,手抹箭囊,“正想討教姜相的【點瞬鎮(zhèn)江淵】!”
“刷!”
姜補天只感眼前一花,一支雕翎箭逼至鼻尖!
內氣噴泄,瑩白之氣環(huán)繞周身,與大霧交會在一起,無分彼此,而姜補天的身子也如同融入了霧中,從蒙面人的眼前消失了。
“寶弓半雨,立誓山莊的人?”蒙面人的耳畔響起一句問話,隨后一把透著凜冽寒光的劍刃便搭在了脖頸上,正是姜補天。
“快中自如點瞬,剛中橫鎮(zhèn)江淵,真是好劍法?!备惺艿侥卿h刃割破皮膚的刺痛,蒙面人疾速舉起雙手,“別別別,我投降了還不行嗎?”
“你們本應遠在山外,為何參與廟堂之爭?”
“立誓山莊,只為錢效力,管他殺得是誰。”蒙面人藏在黑巾下的眼閃爍兩下,向身后看不到的地方瞄了瞄,“我賭你不會殺我,是也不是?嗯……”
話還沒說完,他悶哼一聲,眼前一黑,姜補天反手一記刀柄擊在了蒙面人的后腦,將他擊昏在地。
任由其身子軟倒,寶弓斜地,姜補天飛掠而出,反抵那黑衣人的沖殺陣營,飛手一劍插入黑衣人群中心。
內氣鼓涌,轟然巨響之中,黑衣人以那一劍為圓心,四散撲地,姜補天腳尖點在劍柄之上,飄飄而立。
正當時,又一支羽箭自誰也看不到的大霧深處激射而出,目標直指被姜補天送出帝車,發(fā)足狂奔的孤帝身上!
姜補天臉色一變,“還有甲級箭士?陛下!快躲!”
“噗!”
水浪飛濺,血花漾在渭水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