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雪城。
雨儀親切的拉著秋幼萱的手,帶著她二人走入城中,這座不知傳承了多少年的古城中,滿是風(fēng)霜的痕跡。
常年的積雪覆在道路兩側(cè),人流攢動,處處張燈結(jié)彩,彩旗高掛,熱鬧之景與過年時(shí)也無兩樣。
凡有城中百姓見到雨儀,無不頂禮相迎,只是他們還未跪下,便會感覺一股柔和的氣力撐住了他們的身體,再抬頭時(shí)便能看到雨儀那一張足以融化萬載寒冰的笑臉。
面對父老鄉(xiāng)親,雨儀逐一點(diǎn)頭致意,牽著有些怔忡的秋氏姐弟穿越城中大道,雖因諸多百姓的熱情而耽擱了些許時(shí)間,但卻也讓他們二人親眼見識到了探雪城中的萬民同心之景,竟不自覺的想要以微笑待人。
秋承浩在雨儀的身后跟著,暗暗感嘆:這就是掃雪客夫婦獨(dú)有的魅力吧……
走過鱗次櫛比的樓墻,看過繡帶紛飛,安泰和諧,秋幼萱將始終緊緊抱在懷中的手爐扔給小弟,心中余下的只有暖意。
“雨前輩……”秋幼萱喊了一聲。
雨儀回過頭來,俏目含嗔,“幼萱是吧?令尊也可稱得上是我的兄長,就叫一聲姑姑吧,還聽的順耳些。”
“是。雨姑姑,不知趙城主可在城中?我……”
“夫君早知你們的來意,不用多說,跟我走就好了。姑姑帶你逛一逛探雪城中如何?”
說著雨儀輕聲簡潔的介紹了一下城中的情況?!俺侵泻瞎灿芯艞l街,乃是按照九泰合陽的方位立點(diǎn)而造,匯聚全山的龍脈正氣,驅(qū)散極寒,似乎還和什么氣運(yùn)相互勾連,我可不懂這些,就不露怯了?!?p> “九街其中啊,多是民居商鋪醫(yī)館客棧,再往前走還有幾所閑居別苑,景致布置的還算上乘,你們要是不介意的話,今晚可以擇一處住下?!?p> “那邊的紫竹林,是正陽之氣的伊始之處,陽氣最盛,北公文府建在竹林盡頭。”
秋幼萱認(rèn)真的聽著,將雨儀所說的一字一句全部記在腦中,聽到北公文府,心中有幾分敬意的看了看不遠(yuǎn)處的紫影,他聽聞探雪城中有一北一南雙公府,分別協(xié)助探雪城主管理全城。
北公文府出文士掌政務(wù),察民情,定人心。
南公武府則是歷代全城總教師的居所,主管訓(xùn)練護(hù)城甲士,禁衛(wèi)全城,保護(hù)子民安全。
雨儀順著主街道一路北行,直至民居住宅被漸次甩在后面,人流也愈加變得稀疏的時(shí)候,秋幼萱和弟弟對視一眼,二人都知道目的地就要到了。
“看?!庇陜x探出青蔥纖手凌空一指,指尖前方,視線盡頭,是一棵拔地而起的巨樹,樹葉形如白雪,玉潔無暇,青棕色的樹干奇寬無比,至少要二十人以上才能環(huán)抱。
微風(fēng)輕吹,樹葉漱漱作響,偶爾飄零下三三兩兩的白色葉片,在空中輕盈的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墜落在積雪之上,與雪無異,難以分辨。
“雨姑姑?!鼻锍泻坪闷娴奶匠瞿X袋,先是被那巨樹震懾了一下,下意識拽了拽雨儀的袖子,“那就是白帝樹嗎?”
秋幼萱看到弟弟的動作,柳眉一蹙,剛要訓(xùn)斥,雨儀卻并不在意少年的失禮,笑容更甚幾分。
“不打緊。”她對秋幼萱說了如此一句后,向秋承浩解釋道:“正是白帝樹,傳聞乃是白帝當(dāng)年親手所植,但有幾位大家曾估量過,這棵白帝樹的樹齡至少已有兩千年,稱之為神樹也不算過分,天下僅此一棵。”
“兩千年?”秋承浩眨了眨眼睛,“那豈不是和三皇一個時(shí)代的……”
“嗯,城主府,便建在白帝樹右側(cè)?!?p> 一句說罷,三人腳步加快了幾分,真正走到白帝樹下時(shí),秋氏兄妹二人才見識到神樹的壯觀,仰頭望看。
密密麻麻的枝丫瑩潤透亮,經(jīng)風(fēng)吹拂,更是飄飄閃閃,似人間仙境的玄霧,也似去過匆匆的浮云,莫名升起開闊之感。
探雪城主府并無外人想來的那般奢侈豪麗,反之,看起來十分簡樸,幾座樓閣,幾排連廊,簡單的不能再簡單。
一個面容冷淡的中年人正在府門前掃著日前的雪,步履看似雜亂無章,但秋幼萱卻分明從那細(xì)碎的腳步中看出了極深妙的立身行步之法,似與自然相合相襯,一步萬變。
雨儀停下,喚了聲:“沂叔?!?p> 中年人也停止動作,將掃帚扔在雪堆之上,畢恭畢敬的欠身行禮,“主夫人?!?p> “嗯。幼萱,承浩,這是沂叔,你們就叫聲伯伯吧?!?p> 秋幼萱趕忙拉著弟弟一揖到底,“久仰左前輩高名,今日能得一見,是晚輩的幸運(yùn)?!?p> 左沂朗聲哈哈一笑,“不用講這些虛的,老秋的孩子啊,都不錯?!闭f著,他有意無意的對著雨儀使了個眼色,雨儀登時(shí)會意。
“舟兒也在?那正好,快進(jìn)去吧?!?p> 話音未落,秋氏兄妹只覺周身一輕,眼前一花,竟已騰身而起,越過院墻,直入正堂大廳,雨儀將兩個孩子送入府中后,自己并無動作,只是看著左沂。
左沂跟著雨儀夫婦已經(jīng)有四十年之久,不用問也明白自家主夫人想要知道什么。
“傾兒他……很好,一步未差,老仙兒還是很有分寸的,雖然心軟,但干系太大,這些事他不可能有半分延誤?!?p> 雨儀神色有些不自然,粉靨上浮現(xiàn)出幾分悸動,“這么對一個孩子……未免太殘酷了。而且,當(dāng)年……”
聽著雨儀吞吞吐吐的話語,左沂板著臉,“老仆倒是很認(rèn)同老仙兒的做法,這少年人啊,尤其是男孩,就該多經(jīng)歷經(jīng)歷,咱們探雪城的這群孩子們,哪一個不是在老仆手底下從死里爬出來的?!?p> “周傾那孩子,已經(jīng)在藏冰山上享了這么多年清福了,不經(jīng)點(diǎn)成長,這最后的一切他哪承受得了?”
“嗯?!庇陜x點(diǎn)頭算是勉強(qiáng)同意了左沂的觀點(diǎn),身為探雪城的總教師,二公之一的南公,左沂教人修行的經(jīng)驗(yàn)絕對是世間數(shù)一數(shù)二的。
“貞兒也是被我慣壞了,希望這一次她出去歷練一番,回來能把這驕縱的性子收一收?!庇陜x又道。
想起素有惹禍精之稱的趙雪貞,左沂莞爾,深以為然的表示贊同,“是啊,咱們那個大小姐,日后要承擔(dān)的,可也不比周傾少……想一想,還真讓人心疼?!?p> 卻說秋氏姐弟“飛”入城主府,秋幼萱便攥緊了小弟的手,瞪了弟弟一眼,那意思似是說:你要再沒大沒小的,瞎說話,看我怎么收拾你。
隨后二人緩步走入大廳,主屋空間極大,正中有個十來丈見方的蓮花池。
自主屋上方有一道細(xì)水源源不絕的灌入蓮花池中,蓮花池中亦是輕漾微波,水流不止,竟是一池活水,只是不知多余的水流向了何方。
池水正心,漂著三座浮臺,秋幼萱一眼認(rèn)出那浮臺竟都是由白帝樹之木所造。
此刻蓮花池上,身著瑩白色長袍,發(fā)間束著長綾的掃雪客趙殊離,負(fù)手立在一株光潔的蓮花之上。
其中一座浮臺上盤膝靜坐著一個身著古樸道袍的少年,那少年入定一般微闔雙目,任由水流帶動浮臺在池水中四處旋動。
掃雪客聽見有了外人進(jìn)入,身影一閃便出了清池。他抬手止住秋幼萱的禮節(jié),“幼萱和承浩是吧,早聽秋老哥說起過,不必多禮,舟兒,過來!”
浮臺少年聞言,睜開雙眼,腳尖一點(diǎn)浮臺,便輕飄飄地落在了掃雪客的身邊。
“這是我新收的弟子,荀舟。舟兒,這是立誓山莊的高足,也是為師摯友之子,他們今次,是為你而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