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官至監(jiān)事,在江南是春風得意,但他對待沈府眾人越發(fā)地恭敬小心,行事矜持,是父親看中的人品貴重。
李沉虛長大姐姐三歲,年齡正合適,一個儀表堂堂,一個貌美娉婷,經(jīng)由萬叔叔從中穿線搭橋,于大姐姐及笄后的第六個月的一個春日,為他們締結婚約。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室宜家。
大姐姐那日云髻峨峨,肩上披帛好似一帶碧水清遠杳杳,所著襦裙呈作桃粉顏色,如天邊云霞,若她頰邊緋紅。
她的鬢邊一朵嬌艷桃花,以作點綴。青山似的鴉鬢之間恍如開了一束桃花,只等著那打馬而過的少年郎君,顧盼回首,挾風采擷下這一朵。
大姐姐閨名稱作沈嫀,蛾眉螓首,身姿苗條,卻將芳心錯許,那薄幸之人協(xié)同外人架空沈家,攫取屬于沈家的地位。她雖悔,卻還念著他的那點兒好。
入獄后,手里握著的錦囊上邊還繡著“沉”字?;蛟S,這是大姐姐的劫難,也是我們沈府的劫難,注定了就逃不過了。
驪山清怨,高城濃愁,牢門外,楊柳不青,桃花凋敗,大姐姐與李沉此生情斷,只是他們的回憶成為折磨大姐姐的夢魘。
而李氏在江南的溫柔鄉(xiāng)里,走馬過章臺,折下柳枝,懷中依偎著是鶯鶯,小小,還是如玉,宜奴,就不得而知了。
曾經(jīng)對他一心一意的嫀娘身陷囹圄,命途走入迷霧,生死未卜。
我與三姐姐向來閉口不提及此事,以免惹彼此傷心。而今日,我聽聞李沉、霍潛做此勾當,實在有違視聽,但又想到他們即將大難臨頭,不禁喜不自勝,只覺得大快人心。
三姐姐拍案,面色凜然:“好。我盼望著這一天很久了?!鞭D(zhuǎn)首望向我,詢問道:“那你是否有聽到李沉、霍潛二人為何會撼動?按理說...”
按理說,單是一個士子告狀,也無什么用處,若是李沉等人花錢打通上下關節(jié),疏通關系,那么官官相護,如層層壁壘、,再難進入。我和三姐姐均覺得,此事定然牽扯到朝中重臣。李沉、霍潛當年偽造罪證,致使父親蒙冤、沈府罹難,我便知道,李沉二人與朝中爭斗脫不了干系。
我與三姐姐思索著,究竟是何緣由,但是百思不得其解,約莫是我們見識太少,能夠得到的消息也太少了,就仿佛那些人站在暗處能夠看到全景,而我們僅僅能管中窺豹,只見一般。
我們的力量太弱小了,若是要尋求更為強大的能力,就意味著我們必須要往高處走,獲得更多的權力、更高的地位。
生在深宮中,鬼祟之事從來無法避免,不是說不想去做,就可以不用去做的,但若是被人逼到了走投無路的份兒上,草芥亦可傷虎命,玫瑰亦能藏劇毒。
三姐姐這廂無話,手指繞著絲線,線頭漸漸亂了起來,像是大姐姐糾結的愛恨哀怨,像是朝中復雜的傾軋。
遲午歲靜,日暮悠長。亭榭外的樹木抽出葉芽,綠如碧絲,又是一年春好處,想必不久之后便能見到秦桑低綠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