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與賢妃各酌一杯清釀，那酒香絲絲洇到花香中，宜妃嘆道：“季先生如此顧慮，說來也是我思慮不周了?！?p> 季先生道：“季某不敢?！?p> 賢妃打趣道：“敢與不敢又有何妨，你還是秉承了自己的心愿了?！?p> 季先生低垂著目光，回答道：“季某也唯有這一點(diǎn)小小心愿了。”
賢妃好似沒聽見，不再回答他說的話。
那片刻的寧靜，宛如湖面無波。侍女一水晶白磁盤子的荔枝，獻(xiàn)給賢妃與宜妃，笑道：“這是在膳房里才洗過的?！?p> 賢妃瞧了一眼：“看著還不錯(cuò)。”
聽見此話兒，荷珠與蕓香上前分別取了一顆，纖纖玉指破新荔，那荔枝皮薄而肉厚，望之晶瑩，似珍珠琥珀一樣，站在一尺以外，也能聞見淡淡的果香，甜甜膩膩的。乍一眼瞧過去，也不知玉指與新荔哪一個(gè)更白更香。
賢妃一揚(yáng)手，沖著座下說道：“拿一些給阿瓔與季先生吧?！?p> 侍女們依言去做，小巧的碟子上擺放著五六顆渾圓的荔枝。
傅瓔華湊近了些，看了看，向著宜妃與賢妃道：“單是看著便覺得與宮外的不一樣，只是，眼下這個(gè)時(shí)節(jié)哪里來的荔枝？”
侍女轉(zhuǎn)向傅瓔華，回答道：“姑娘有所不知。吾朝地大物博，往南方去，越向南方則越暖和，向北方則與之相反。似宮里盛夏才有的玩意兒，南地初春便有了?！?p> 傅瓔華道：“原來如此，受教了。”
侍女微微一福身，道：“不敢?！?p> 話說完的當(dāng)兒，荔枝已然剝好，荷珠呈給賢妃。
賢妃輕輕嚙一口，仿若唇齒留香，道：“這味道真甘甜入口，滑膩綿長，像是放了一小抔甜雪在口中?！?p> 宜妃跟著道：“而且汁滿肉嫩，不似山野凡品?！?p> 荷珠笑道：“這是皇上特特賞賜給兩位娘娘的，宮里頭旁的人還都沒有呢。”
宜妃道：“難不成淑妃與莊妃也無？”
荷珠赧顏，爾后道：“娘娘慣會取笑奴婢，淑妃與莊妃二位娘娘自然是有的，可哪里又有兩位娘娘的這么多呢？”
宜妃側(cè)首道：“你也就拿這些來糊弄本宮與賢妃姐姐?！?p> 溪紅迎上去，道：“奴婢從前聽娘娘吟誦詩文，里面有一句，奴婢一直記著，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宜妃笑吟吟道：“難為你還記得，這說的是？”
溪紅見宜妃要掂量她，怎會有辭讓的態(tài)度，定要趁此機(jī)會逞一逞，顯擺一下自己，連忙道：“說的是唐朝玄宗皇帝與楊貴妃的故事。那楊貴妃生來體態(tài)豐滿，美貌非常，又嗜愛啖荔枝，所以玄宗特令嶺南所來之使者，無須通關(guān)文牒，便可飛馳而過，因而有此一句?！?p> 宜妃見著溪紅說得頭頭是道，也是喜不自勝，正要夸上一兩句。
一道聲音清洌洌地切進(jìn)去，竟是季先生在說話。
他道：“日啖荔枝三百顆，誰曾思及嶺南人。”
此言一出，頓時(shí)使得剛才的情境失去了滋味，宜妃正在興頭上，可不是聽不懂其中含義。
季先生在此時(shí)此地哀民生之多艱，無疑是觸了宜妃娘娘的逆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