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向山耳旁吹起的風,有仇恨。
“呵!這就是龍虎鏢局的頭子孫鏢頭啊,原來就這么個模樣,我可聽說這龍虎鏢局生意廣布各省,不干凈的生意可不少啊”一個男人指著地上的孫先生說到。
一個老漢聽了,也使上前來,對那男人講到:“昨夜功夫被血洗,官府的到現(xiàn)在還在查兇手,可這萬花閣的俠士們卻早早的抓到兇手;要我說,就是再砍去這畜生的兩條腿也不為過,龔家的龔老爺在世時,那可是咱洛陽出了名的大善人,如今卻叫這么個敗類給臟了府邸,我老漢看見這狗東西就覺得污眼?!?p> “惡人有惡報,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像這種人,受罪的還在后頭呢,像前幾天提刀上街砍人的那兇人一樣,該凌遲凌遲,該上絞架上絞架,這萬花閣的人做的還是太輕了。”
一個尖嘴的婦人口里噴著唾沫,揮著雙手,幾乎在用全身的部位講話。
“說的對啊,這孫家的龍虎鏢局平常就不做干凈的生意,如今又生起歹念,一夜間殺了龔府上下幾百號人,那龔老爺剛剛仙逝,他們就開始翻臉不認人,聽說連龔家的大少爺也沒放過……”
“龔家的二少爺,龔千寒,那可是個文武雙全的奇才啊,難不成那龔家二少爺也被殺了?”人群中不知是誰在講話。
“哪能啊,他們殺不了二少爺……聽可靠消息說,那二少爺昨晚是被毒死的,不然,哪還由得他們孫家鏢局胡來?!崩蠞h說。
“二少爺死了?”
不知何時,一個身穿錦衣腰佩寶劍,臉上戴著半張面具的男人走進了人群。
“是啊,是被孫家鏢局的下了毒,今早官府放榜懸賞兇手,只要能抓到兇手,就賞三百兩銀子!可這連午時都還不到,萬花閣的好漢就抓住了這畜生,還當街砍了這歹人的一條手臂,真是大快人心吶!”老漢指著地上的孫向山道。
“這人是誰?”配寶劍的男人問道。
“龍虎鏢局的總鏢頭,孫向山!”老漢回答。
“這人就是兇手?”佩劍的男人看著著地上的孫向山問。
“剛才沒聽到萬花閣好漢說嗎?這孫向山就是兇手,就在方才,還當街砍去了這東西的一條手臂呢;這孫向山的龍虎鏢局,那做過的生意八九成都不干凈,現(xiàn)如今龔老爺去世,這就對龔府下起了狠手?!?p> 佩劍的男人聽到這回答,不免會笑:“僅憑萬花閣的人一句話,你們就信這人是兇手?”
“孫家鏢局子名聲本來就不好,這幾年還常傳出孫家勾結朝廷的傳聞,如今又有萬花閣的好漢作實,你說該信還是不該信?”一個胖子高聲回話。
佩劍的男人道:“該信不該信,我不知道;但聽你們這么說,萬花閣能抓來兇手,應該是很厲害了?”
“蜀中萬花閣!千金散盡,濟貧弱!這句子是天下人都唱在曲子里頭的,你說萬花閣咋樣?”
“萬花閣!好一個萬花閣!”
佩劍的男人丟下這句話,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突然,人群后雪地里,響起了一陣狂亂的腳步聲:“滾開,都他娘的給我滾開!”,“都愛看熱鬧的很嗎?再看!我讓你們都看個夠?!?p> 眾人紛紛退避開來。
“誰剛才在這兒買的龍虎鏢局,給我站出來?!眮砣耸驱埢㈢S局的二把手蔣回,這人長得濃眉大眼,五大三粗,頭上一頂黑邊的武帽,身著青長衫,洛陽城的人幾乎都認識他。
要說孫向山是條龍,那這蔣回就是一只虎。
蔣回的身后,跟著的是兩百來人的孫家鏢師,個個都是練家子。
見沒人站出來,蔣回又沖進人群,一邊走一邊問:“誰說的?誰剛才說我們龍虎鏢局生意不干凈,趕緊滾出來!”
依舊沒有人站出來。
而圍觀的人也頓時少了大半,方才站在人前說話的早已不見了人影。
見人們都紛紛退避的情形,蔣回本來怒氣沖天的模樣,又變得兇煞了幾分。
圍觀的人群散開后,他轉身去去找自家鏢頭,不料,看見的卻是滿身是血的孫向山,還有那條血淋淋的手臂。
蔣回來時聽說了自家鏢頭去了萬花閣的院子,卻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
他慌慌張張的跑上前去,大叫:“老爺,您這是怎的了?這是怎的了哇!”
孫向山還醒著。
“抬我回去!”他的眼睛閉著如一塊木頭,爬在雪中,沒有一絲生機,倘若能說話,那說出來的話也已經是沒有活人的味道。
“可你的手……”蔣回聽見自家老爺說話的聲音,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我說的話不算數(shù)嗎?抬我回去?!睂O向山命令道。
“是!”蔣回擺了擺手走過來四個人,抬著一副擔架,將孫向山小心的抬上擔架,一刻也不停留,直往街口外走。
“你也跟我回去!”就在孫向山將要被排除接口時,送向山,那如鬼一般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抬擔架的四人不約而同的停住了步子。
“我不回!我要去替老爺您報了這斷臂的仇?!笔Y回手中一把刀被擦得閃閃發(fā)光,被他這么握在手中,滿是殺氣。
“你去了就是死?!睂O向山,拖長了嗓門。
現(xiàn)今,孫向山遲一刻回府療傷,那他就多一份死的可能;一個人,一天之內被人連砍去兩條手臂,就算是再能忍受的人,也會有崩潰的時候。
“我死了無所謂,只是……我咽不下這口氣呀!不殺了這姓洪的,就難解我心頭之恨啊?!?p> “你若還是我龍虎鏢局的人,就跟我回去?!边@句話后,孫向山再也沒說什么。
抬擔架的四人徑直抬著孫向山走出了街口,沒了蹤影。
蔣回還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前后觀望,良久,他朝萬花閣的兩盞旗各吐了一口唾沫,飛身過去,用手中的刀砍了兩盞旗子,這才無奈的轉身,帶著幾百多人的鏢師,大搖大擺走出了街口。
……
洛陽官道上,方圓兩三地就只有這么一家客棧,孤零零的坐落著,這家客棧門前有兩座銅像,銅像既不是獅子,也不是其他什么走獸,而是兩個人!
一個雕的是位老人,仙風道骨,手中攥著一把拂塵,另一個是位女人,手中端著一個碗,容貌清秀;這兩個銅像兩人來高,用重達百斤的青銅鑄成,在這人們來來往往的客棧,門前立了不知多少歲月。
而這座客棧的門楣上,掛著一塊不同尋常的牌匾,牌匾上寫著:望鄉(xiāng)樓三個金字。
若沒有那個小二站在車馬飛揚的官道上迎客,恐怕沒人會知道這是一家客棧。
黃昏,一場像夢的黃昏,斜陽灑在路旁的雪上,像幻境一般,讓路人醉生夢死,但這路上,卻沒有幾個路人。
官道上,一輛雙馬駕套的車自北駛了過來,客棧門前,小二眼尖,從老遠處就瞧見了這輛馬車,一等那馬車駛過來,便朝車上的人大聲叫道:“幾位是要住店嗎?”
馬車放慢了速度,車上一個男人答道:“是??!”
“那就請到我們客棧住吧,若再往前走,兩三里地都不會有客棧?!毙《s忙迎了過去。
車上的男人走了下來,朝路旁的客棧望去,問到:“小二,你這店為何要叫望鄉(xiāng)樓?”
而這從車上走下來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馬戣。
“古有死人陰間建樓,稱望鄉(xiāng)樓,是死者探望陽間生者的地方,而今有活人建樓也稱望鄉(xiāng)樓,只不過是借題消愁罷了?!蹦切《v的興起,又介紹起了客棧周圍的景色。
“這客棧外十里,有桃林百余畝,再往前走,洛河橫斷,因有官道經過,年年都有人專為游玩而來住我家客棧,只是你們來得有些不是時候,如今桃林光禿禿一片,洛河水畔也結了冰,沒什么可游玩的,只不過往西走會有幾棵梅樹,現(xiàn)在去倒是有幾分詩意?!毙《|指西指,把這周圍的景色都道了個仔細。
“我們只住店,不游玩?!瘪R戣覺得小二的話有些強人意。
“哦!也是,天如此冷,不適合出游,不適合……”小二牽住馬車,朝客棧走。
馬戣又道:“小二給我講講,這門前放的那兩座銅像是何用意?”馬戣從下車就注意到這兩座銅像,只是一直忍著沒問,直到見小二如此愛多嘴,便又忍不住問出了口。
“嘿嘿!”那小二露出兩顆黃牙,傻乎乎的笑著:“我早猜到你會問我這銅像的事,不過要講這頭銅像,講的東西就多了!”
小二拍了拍褲腿上的土,哼著小曲將馬卸下車,牽馬走進了馬廄,就像是忘了要講銅像的事。
王長風和慕凌瀟合力將龔千寒抬下了車,正要進店時,那小二就急急火火的沖了過來,一邊跑嘴里還一邊念叨:“慢著!慢著!你們抬的那是死人還是活人?要是死人,那對不住了,今天這店你們不能住?!?p> 馬戣一把扯住小二的肩膀,往后輕輕一拽,冷聲說道:“你這小二怎么這么多事,我們抬的人是死是活和住店有什么關系?”
小二經不起馬戣的這輕輕一拽,身子左右晃了晃,幾個踉蹌,這才站穩(wěn)。
小二站穩(wěn)后說到:“嗨!你這大漢咋這么不明事理哩!望鄉(xiāng)樓,望鄉(xiāng)樓,死人進了,那不就成真的望鄉(xiāng)樓了嗎?”
小二說罷,跑到了客棧門前,堵在門口不讓進。
“活人,我們抬的正是活人!只不過是中了毒,現(xiàn)在昏死了過去,話說,你這店到底是讓住,還是不讓???”馬戣不耐煩的說。
而王長風和慕凌瀟聽著小二方才的解釋,臉上不笑心里卻在笑。
“當真是活的?”小兒斜眼瞪了瞪被抬著的龔千寒,問馬戣。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說騙你,賠你一百兩銀子便好?!瘪R戣對于小二的話多,已經有些厭惡。
“我怎么知道你有沒有騙我?”小二依舊不依不饒。
這么一來,馬戣便不干了,他道:“我說你這小二,是不是故意找茬的?”
“這可確實是冤枉小人了,只是我家店中規(guī)矩確是如此,我這做工的也說了不算。”小二有些冤枉的說道。
王長風見小二這般倔強,便從懷中取出十兩銀子,丟到小二懷中,說:“要是我抬的是死人,那我不就是個蠢貨嗎?這世上有誰吃飽了沒事干,會抬著一個死人瞎轉悠不是?”
小二見著銀子滿臉的欣喜,露出一口黃牙,嘿嘿直笑“說的也是,有誰會抬著個死人瞎轉悠呢!是我太糊涂,幾位客官,趕緊里邊請?!?p> 小二一邊說,一邊順手推開了客棧大門。
們推開后,客棧里面靜悄悄的,連一個客人也沒有,只有正中燒著水壺的爐子嗡嗡作響。
王長風見狀,問到:“這都快天黑了,怎么一個客人也沒有?!?p> 王長風話音剛落,,啪的一聲,客棧門不知怎的被狠狠的摔上。
客棧內變得伸手不見五指,那小二從柜臺上取了兩盞燈,放在桌上,又從爐子上把水壺提了過來。
那小二道:“望鄉(xiāng)樓,望鄉(xiāng)樓!這本就不是一般的客棧,那來的也肯定不是一般的客人,只因今日過路的人中,實在沒有什么不一般的人,所以也就只有你們來了。”
小二取來四盞茶杯,又在四點他被中倒?jié)M了熱茶。
“你的意思是我們不是一般的人?”馬戣的手放在了腰畔的刀柄上,他警覺的盯著周圍的黑暗,唯恐在這客棧中會有埋伏。
那小二回到:“你們要是一般的人!會抬著個半死不活的人,來我這種野店住宿嗎?”
而王長風的樣子倒顯得很自然,很平和“這客棧里就只有你一個人?”
“還有三個人,一個掌柜一個老板和一個丫鬟……”小二走到爐子旁,往那爐子里添了些柴火。
“那他們人呢?”馬戣問。
小二添完柴火,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爐灰,先是一愣,然后才慢慢的說:“你們想見?”
“還是見一見吧,見了今晚睡的踏實……”慕凌瀟看著王長風的臉色說。
“那跟我來吧!”小二又從柜臺上找來一盞火燭,朝閣樓上走了上去。
王長風和慕凌瀟將抬著的龔千寒放到一張長桌上。
“大漢,你在這兒看著二少爺,我和慕姑娘去跟小二拜會一下老板和掌柜?!?p> 馬戣有些猶豫,但還是點頭應下,說:“那老先生去吧,我好生看著便是。”
王長風嗯了一聲,隨后跟著小二走上了閣樓。
那閣樓上沒有對外開著的窗戶,也沒有燈燭,黑的什么也看不見,就只有那小二手中的一盞燈微弱的閃著,至少能看清樓廊和過道。
上了樓梯往里走,是一條狹長且昏暗的過道,過道兩旁全是客房。
那小二從第一個客房開始數(shù)起門號,走到第十五間客房時,猛的停住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