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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千寒

銀針再現(xiàn)

一劍千寒 不羈文浩 4814 2018-12-29 13:34:45

  夜未央,對于傷過心的人,像是二道傷疤。

  龔千寒昏睡著,在朦朧的夢中,他會夢見什么?或許是洛陽的雪,或許是燈火闌珊處的人……

  “遇見了又怎樣?你知道我是誰?知道他是誰,她又是誰嗎?”

  王長風(fēng)拿著煙槍,一會兒指向自己,一會兒指向馬戣,一會兒又指向慕凌瀟,瘋瘋癲癲的說。

  “我知道!”那小二朗聲回答。

  他的聲音傳到了客棧的每個角落。

  氣氛陷在了昏暗的燭光中,恍惚不定。

  “你是敵是友。”王長風(fēng)問。

  “既不是敵,也不是友?!蹦切《?。

  “那就把門給我打開?!蓖蹰L風(fēng)沉住氣,重重地道。

  “不成?!蹦切《偷膹囊巫由险玖似饋?,陰沉著臉。

  “即非敵非友,你不要我們性命,也不圖錢財,那把我們留在這客棧里,對你有什么好處?”

  王長風(fēng)手中攥緊一枚銅錢,如果那小二稍有動作,那枚銅錢就會飛出他的手中。

  那小二道:“我就要你們聽我講一個故事?”

  馬戣早就看不下去小二的口氣,如今早已忍無可忍,他厲聲斥道:“你的什么故事,竟能比人命還重要?”

  “因為我這就是一個有關(guān)人命的故事……”

  那小二擠兌著眉毛,笑得好似吃了蜜,怎么難看就怎么笑。

  對于油嘴滑舌的小二,馬戣徹底憤怒,他是個直人,是個沖動的性子!

  他沒有顧慮的一腳下去,踹在那小二身旁的桌子上,這一腳用足了力,那桌子當(dāng)即飛到墻上,摔成了碎件,茶碗也碎了一地,墻上濺滿了茶水,滿地狼藉。

  見馬戣踢飛了桌子,小二大喝一聲:“大膽!”,只見他雙手一揮,朝著馬戣肩頭就是一掌,馬戣來不及躲閃,中了那一掌,而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倒地后的馬戣一陣酸痛,但很快又一骨碌爬了起來,提起刀,朝那小二揮去,他刀鋒迅疾,招招凌厲,本能的刀法,是一個人的最高的水平。

  馬戣對于小二的偷襲氣憤不已。

  可小二卻像是早已料到,提早一步,躍到了馬戣身后,當(dāng)著馬戣后背,狠狠的朝著馬奎脊梁打出一掌,他掌中運著氣,這一掌的力道非凡。

  中掌后,馬戣來不及叫出聲,就已倒在地上,嘴角帶血,痛得扭曲起身體。

  而王長風(fēng)的銅錢幾乎在那小二一掌打出的同時飛了過去。

  出乎意料的是,銅錢打在小二身上,那小二卻安然無恙,甚至像是連一點疼痛都感覺不到。

  銅錢卻碎掉了……

  王長風(fēng)不再鎮(zhèn)定,他吃驚的看著那小二,手中卻又滑出四枚銅錢,順手夾在五根手指頭中間,下一刻,四枚銅錢鏢一起飛出。

  那小二看見了飛過來的鏢,但他沒有去躲閃,四枚銅錢鏢全部打中。

  可除了小二衣衫上的幾個磨痕外,什么事也沒有。

  只是那四枚銅錢都碎成了片。

  王長風(fēng)心中越來越恐懼。

  就算是練過硬功夫的人,也吃不住他的一枚銅錢鏢,這小二的內(nèi)力深的可怕。

  “你的身份絕對不是一個店小二,你到底是誰?”王長風(fēng)問。

  “我是誰不重要。”那小二轉(zhuǎn)過身,走向那墻根,收拾起那張摔碎的桌子。

  “你是誰都不重要,那什么更重要?”王長風(fēng)實在猜不出這小二的身份。

  “聽我講故事最重要,聽我講完故事,你想知道的事你自然就會知道?!?p>  那小二像是很在意那碎了的桌子,一邊講話一邊仍埋頭收拾那些碎件。

  “那好,我聽你的故事就是!”王長風(fēng)想了很久,無奈的道,他別無選擇。

  一聽王長風(fēng)說要聽他講故事,小二當(dāng)即放下了手頭上的活,走了過來。

  他重新找了一張桌子,點燈燃燭,取杯倒茶,又拿來了兩碟點心和小菜。

  一切就緒,他朝王長風(fēng)們招了招手,說到:“都過來坐吧!坐下來,再聽我講?!?p>  沒有人動。

  “可他這個樣子……”王長風(fēng)指著馬戣,欲言又止。

  那小二會意,說道:“他本來就受了傷,胸中悶著一股淤血,如今只要我一掌打出,沒什么事了!”

  小二說罷,像是有些得意,嘴中噙著一口茶水,卻還能看出他嘴角那股笑。

  王長風(fēng)想到,馬戣今早挨了那許風(fēng)三百來拳,就算是個鐵人也不一定能夠落個好,只打出淤血而沒有傷及內(nèi)臟,已經(jīng)算是萬幸了。

  慕凌瀟走過去,小心的扶起馬戣,給他服了止痛的藥,馬戣這才勉強的站了起來,卻還是搖擺著步子,慕凌瀟只得扶著他,坐到了桌子上。

  “我踹壞你一張桌子,你就想要了我的命?”馬戣說話時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他在椅子上坐穩(wěn)后的第一句話就問那小二。

  “你胸中有淤血,我一掌下去,那是救你的命哇,若是你的血再不能放出來,等血淤成塊,恐怕你請來神醫(yī),也救不活你的命?!?p>  那小二說著,順手給馬戣倒了一杯茶。

  “胡扯,我胸中是有淤血,可那也只能算是普通的內(nèi)傷,運氣療養(yǎng)一陣也就好了,哪有你說的那么嚴重,你看我不慣,直說就是!任你武功再強,也不能偷襲……”

  馬戣捂著胸口數(shù)落著那小二。

  “我看你不慣,這也算是個緣由!你踹我的一張桌子,我打你一掌,也算是兩清了,至于你說我救你的命是胡扯,我想……你總該聽我把話說完吧?!?p>  那小二說著話,順手掂出一根銀針,但見那針比發(fā)絲還細,形同于無,長約半指,在燭光下明愰著光點,似乎只要輕輕一扯,便能扯成兩段。

  “看仔細了?!毙《⑨樛拷鼱T光的地方拿了拿,對馬戣道:“有人想殺你,而且恨你入骨吶!漢子,你到底干過什么缺德的事,那人竟要用這種暗器來殺你?!?p>  小二說完,皺了皺眉頭,緊盯著馬戣看。

  “這是一根針?”

  王長風(fēng)從未見過這么細的針,在他的意識中,像如此細的針不應(yīng)該被稱作暗器。

  “不錯,這是一根特制的銀針?!毙《卮稹?p>  “這針是從哪兒來的?”馬戣問。

  小二道:“自然是方才我從你胸口中一掌打出來的……”

  馬戣面露難色,有些不可思議的說:“我中了針,怎會連一點感覺都沒有,我只是覺得胸中有少許的血塊淤阻,除此之外,并沒有什么癥狀能夠說明我中了暗器……”

  那小二順手一劃,將那根針刺進自己的手筋處,只見那針只入了皮肉半截不到,不等他往繼續(xù)推針,那針便自己刺進了皮肉。

  針完全沒入皮肉后,那方才刺針的地方卻連一點傷口都沒有留下。

  小二道:“看到了?這針細若發(fā)絲,進入人的皮肉后,連針眼都不留,更沒有什么痛感,進入肌膚之后,就隨著人全身的筋骨血液到處流轉(zhuǎn)。”

  說著,那小二朝自己的肩頭運氣揚手,一掌下去,那銀針便從肩頭震了出來,他雙手一夾,又把針拿到了幾人眼前。

  天邊泛起魚肚白,東邊紅光一線,日光噴薄欲出!而西邊,則是星空璀璨,月影淺淡,夜將盡……

  夜的盡頭,一匹快馬發(fā)了瘋了似的自北邊奔來,馬上一個負劍的少年,將馬鞭揮的頻頻!

  許風(fēng)自洛陽一路南下,路上只換了一次馬,如今已是一日沒有歇息。

  渴了,他就在馬背上喝些水,餓了,他就在馬背上吃些干糧。

  馬所經(jīng)之處沒有了北方的肅殺,開始變得山壑縱橫,但許風(fēng)的馬卻不敢慢下來。

  許風(fēng)得拜王長風(fēng)為師,他要報仇,他知道自己這么做是值得!

  而一路上,許風(fēng)也察覺到自己身后一直緊跟著一隊馬,只是他的馬連一蹄的歇息都不作,那馬隊只能同他保持距離,追趕不上。

  許風(fēng)猜測,是有人要截殺自己,不過為了趕時間,他連一刻也不敢耽擱。

  他得在兩天之內(nèi)趕到江南,采到桑葉,再用三天時間趕回,因為回去時是一路北上,路途遙遠,馬的腳程要比南下時慢,所以他做足了打算。

  只不過,這五天,他要一眼不合,忍受煎熬,迎著馬背上的寒風(fēng),還要時刻提防身后的人,并且,他不能懈怠一分……

  望鄉(xiāng)樓內(nèi),那根銀針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燭光間,銀針中的殺氣騰騰……

  “該聽我講故事了?”那小二將針收了回去。

  他們不在談那根針的事,因為就算是王長風(fēng)也不能猜出,江湖中到底有誰能有這樣的功夫,發(fā)出一根發(fā)絲細的銀針,并且是一針封心。

  “講吧。”王長風(fēng)點點頭,他將手中的煙槍抽得更猛了。

  慕凌瀟也收回對那根針的思緒,馬戣也正正身子。

  “這故事是是在二十年前!洛陽……”小二眼中泛起回憶,像是這故事他已講過很多遍。

  “那天洛陽也降了一天的雪,而且那雪很像昨夜下的雪,來得早,去的也早……也就是在這樣的雪中,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這里作別;而那時,這里叫春滿樓?!?p>  “二十幾年前的春滿樓,可是江湖揚名,沒想到這里竟然是舊址……那可是出了名的送別樓哇,據(jù)說當(dāng)時春滿樓有紅亭十座,望樓兩排,酒堂客棧各兩棟,每日人滿為患,有錢也不一定能買上一個座,那是何等的繁華呀。只是老夫未曾去過?!蓖蹰L風(fēng)插了這么一句話。

  “那男人就是我家客棧的老板,那女人則是我家老板的情人,而那時我家的老板,還不是老板,他是一個劍客?!毙《攘丝诰?,繼續(xù)講。

  “女人是特地趕來送別的……因為我家老板要去江南,他要去當(dāng)年赫赫有名的槐里劍莊學(xué)劍!江南奉先的槐里劍莊,網(wǎng)羅天下精英劍客千人,怎能不讓身為一個劍客的他動心?我家老板當(dāng)時在這立誓,說不出三年,他就會闖出一片名聲,而后歸來,迎娶女人?!?p>  “不出三年名揚天下,這句聽起來有些狂,可我家老板當(dāng)時的確有那個能力,他只用了兩年,名震巴蜀,三年后,我家老板的名聲就已是武林盡知?!?p>  “本來他是要回到洛陽,實現(xiàn)自己的諾言,迎娶女人,可劍莊莊主硬將自己的千金許配給我家老板!我家老板不應(yīng),莊主就不放他走,無奈下,他只能完婚。兩年后,他只身一人回到了洛陽,在回洛陽的前一個月,他寄去了書信,告訴女人,一月后他便回來,還在信中寫了具體的日子,讓女人到風(fēng)滿樓等他?!?p>  “女人很早就知道男人完婚的消息,在我家老板回來的那天,女人并沒有去春滿樓。那時正值夏日,而且那天更是一場大雨。來到風(fēng)滿樓,我家老板沒見著女人,發(fā)了瘋的跑去了女人家,可誰曾想,女人竟出家了……留下一封辭書,告訴我家老板,說她三年能等,但五年的確等不了,她已經(jīng)放下一切?!?p>  小二說著,入戲一般回味,眼中總帶著嘆息,他或許入得深了。

  “我家老板又跑去了尼姑庵,尋見那女人,可女人說什么也不見,將我家老板拒之門外,我家老板悲痛欲絕,想著自己了斷……”

  “不過,人各有命,我家老板遇上一個道人,最后……他也出了家,了卻塵緣,斷了念想,去了秦地一座道觀,做了道人!”

  “苦苦修行十余載,留足了懺悔,我家老板后來也見過那女人,可相見時,只是一句——貧道起手了,小尼還禮了……就好像不曾見過的陌路人,多可笑?我家老板的劍藏了十幾年,終還是寶劍不藏鞘,我家老板還俗了!”

  小二笑著說,笑容里帶著眼淚,像是他在為自家主子傷情。

  “可不曾想,往后的年月里,他遇見了他的那個妻子,也就是槐里劍莊莊主的千金,他的妻尋他半輩子,心中埋著深深的狠,既不愛,何必當(dāng)初?他的妻橫著心要殺他解恨,結(jié)果,兩人決斗,我家老板殺了他的妻……”

  “你家老板也不念及當(dāng)初?如此狠心?”慕凌瀟突然問,他知道,女人的恨是在所難免的,換成她,她也恨。

  “我家老板本是無心殺她,可那女的死活不肯放過我家老板,還硬要來一場決斗,不成想那婆娘想殺我家老板想瘋了,決斗時連暗器都用上了,見這婦人這么陰損,我家老板也是一時沖動,一劍取了她性命!”

  “你家老板不后悔嗎?”慕凌瀟繼續(xù)問,他覺得槐里劍莊的女兒沒錯,倒是那個老板,辜負情人,又辜負妻子。

  “后悔,怎么不后悔!男兒自古多情,更何況是夫妻一場的人呢?”

  小二低了低頭,像是抹了把眼淚,抬頭后,繼續(xù)說:“我家老板后來又來了春滿樓,而那時,十幾年過去物是人非,春滿樓已不復(fù)當(dāng)年,樓宇荒廢,樓中沒有人打理,算是已經(jīng)成了荒樓!不過,當(dāng)我家老板來到當(dāng)年送別的那間望樓時,他看見了一首題壁詩!”

  “那個出家的女人寫的?”馬戣問。

  “是的!那詩應(yīng)該是女人出家后寫的,當(dāng)時我家老板見詩生痛,最后他花費重金,拆了當(dāng)年的春滿樓,建起這么一座望鄉(xiāng)樓!只為懷念當(dāng)年佳人?!?p>  “那題壁詩寫的什么?”王長風(fēng)問。

  “你自己過去看吧,那面墻被我家老板留了下來?!毙《焓种噶酥浮?p>  而那堵墻分明就是馬戣打飛桌子后,撞到的墻!

  馬戣這才明白,為何打碎一張桌子,那小二就會發(fā)那么大的火。

  當(dāng)時在踢飛桌子時,光線昏暗,他自然沒看到墻上的詩。

  如今王長風(fēng)拿著燈燭,他們才看得清清楚楚。

  墻上是一首七言絕句,詩的字體寫的娟秀、委婉,詩體工整,顯然那女子是個才女。

  “春滿樓?”馬戣不禁問出聲。

  “這是詩名?”馬戣問。

  ——《春滿樓》

  天涯咫尺皎皎月,三揮清袖嫣嫣紅。

  俊秀文章花間酒,原是黃粱夢一場。

  長煙鎖云人自悲,寒水空流做了歇。

  白雪終覺馬蹄淺,抹去深輒不罷休。

  掩面怨言蕭瑟處,落筆題壁荒謬詞。

  芊芊相思黃沙下,愿見那時風(fēng)滿樓。

  詩的后尾落款——云舒

  小二說云舒是那女人的法號也是名字。

  “婦人心中怨情深如臘月雪,愛恨交加,也難怪,你家老板會把這詩留下。不知這女人還活著嗎?”王長風(fēng)道。

  小二:“還活著?!?p>  女人的恨能害死一個英雄,女人的愛也能成就一個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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