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宇完全沒有時間的概念了,這次他被關進了一個沒有天窗的地方,不見天日,身上的繩子被解開,手腕上的傷口開始愈合,又疼又癢。
他們似乎不怕他再有作死舉動了,從關他進來就沒有再送任何食物和水過來,他有些絕望,又餓又渴虛弱至極,連發(fā)脾氣都沒有力氣了。
他對自己極其失望,現(xiàn)在不但不能救出文靜,可能連自己都無法脫身。但是,他不能放棄,只要有一線希望就值得他去拼一下。
室內(nèi)一片漆黑,頂部幾個攝像頭不時發(fā)出點點詭異的亮光。這是間密室,程一宇被血刺推進來的時候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他的心里一凜,莫名覺得這里就像一間墓室一樣,沒準兒以前真的經(jīng)常停放尸體,那種味道錯不了。
里面有幾把椅子,一個巨大的鐵柜靠在一面墻邊,占據(jù)了這面墻的大部分,另一面墻邊有一個平臺,冰冷的金屬感充斥在周圍。
程天宇的眼睛對黑暗的適應能力很強,從跟蹤方文靜時起,他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這點不尋常的功能。
那時候,他在夜里悄悄潛入她的家里,看著黑暗中的她熟睡,一看就是個把小時。她家里的每一處隱蔽地點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其實當時楚嬌嬌讓他做得更驚悚一些,嚇到她瘋掉才好呢!她真是恨她入骨。
可是當他從楚嬌嬌那里看到周錦南和她的資料以后就改變了主意,他發(fā)現(xiàn)自己很輕易就能代入周錦南的角色,因為他們不僅外表一樣,內(nèi)心深處的想法也實在是太相近了。如果易地而處,他們的選擇定會是一樣的。
一開始他為了錢被迫去演戲,把周錦南的日記反復看了好幾遍,熟悉到如同出自他自己的筆下,之后見到方文靜的言行完全是自由發(fā)揮,居然也沒有被發(fā)現(xiàn),他頗有些小得意,樂此不疲,甚至欲罷不能。
可是,漸漸地那種惡趣味給文靜帶來的身心痛苦和精神混亂讓他警醒,內(nèi)疚便隨之而來。
文靜是個很粗心的人,那一段日子甚至家里一些明顯的被入侵痕跡她都沒能發(fā)現(xiàn),以至于總是懷疑自己見到了靈魂。
不過,其實他對于靈魂的概念也很模糊,有時候他覺得他與她之間縈繞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物質(zhì),好像有一種牽絆強行把他們栓在了一起。
那種感覺并不隨著理智或者情感的變化而變化,好像是靜止的,恒定的,又好像存在于身體內(nèi)每一個微小的細胞里。
他不是宿命論者,從不屑于做無謂的聯(lián)想,但自從遇見了她,他的生活就好像有一道陽光穿透重重迷霧,讓那原本灰暗的世界有了生命的色彩。
他認為他們無論如何都會相遇,好像有一個無形的磁場,或者一股充滿魔力的邪惡力量,讓他們的每一步都在向?qū)Ψ娇拷?p> 不過,他知道文靜一直在對抗著那股力量,她表面上軟弱、膽小,不堪一擊,但內(nèi)心卻堅強,叛逆,不肯服輸。
當他聽說她從那場萬劫不復的事件中生存下來時,忽然覺得自己的未來有了更多的希望和意義。
她身邊很多愛她的人、關心她的人,可惜他們沒有一個人知道潛藏在她心底的恐懼,如果有一天他可以幫助她戰(zhàn)勝那股力量,他愿意舍棄自己的任何東西,甚至粉身碎骨。
這種瘋狂的念頭點燃了他的求生欲,當食物從門下面的投食口推進來的時候,他迫不及待爬了過去,趴在地上就直接大口吃了起來。
似乎是某種魚類,肉質(zhì)鮮美可口,主食是一塊披薩,還有一杯檸檬茶。盡管吃得囫圇吞棗,他還是知道大哥待他不錯,沒有用餿掉的剩飯菜來羞辱他。
他不能再一味對抗了,不管用,得另想辦法。
吃飽喝足后,他打了個嗝,覺得身體開始漸漸有了熱量,他翻了個身仰面躺在地上,閉上眼睛休息,恢復力氣。
突然密室里燈光大亮,耀眼的強光刺得他的雙眼酸疼,連忙舉起雙手遮擋光源。
門開了,耳邊由遠及近響起了一雙高跟鞋有節(jié)奏的聲音,這雙高跟鞋走到他身邊停了下來。
程天宇適應了光照之后,慢慢將手挪開,看到的是一張濃妝艷抹的精致臉頰,眼妝濃得有些驚悚,齊肩短發(fā)被編成很多束發(fā)辮,有些夸張的根根直挺,每根發(fā)辮上面都綴著金色的發(fā)飾,圓弧形的流海兒,穿著橘色的上面點綴著亮片的吊帶短裙,看上去就像埃及艷后的電影角色。
看到程天宇驚訝的目光,小鐲半蹲了下來,捂住鼻子說:“你多久沒洗澡啦?臭死了!”
“你是誰?”他滿懷敵意地問,注意到她并沒有紋身,坐了起來直視著她。
“洗得香香的我就告訴你!”她大笑著,站起身飄然而去。
隨后走進來兩個身強力壯的血族人,將程天宇架了起來半拖半拎走了出去,他抗拒地掙扎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的力量好像失去了一樣,四肢都用不上勁,心里一寒,那食物里一定下了什么東西。
他們把他拖到一個房間的浴室里推了進去,然后就鎖上了門。程天宇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干什么,洗干凈送他上路嗎?
他向四周看了看,這個浴室還滿大的,頗有古風,靠玻璃墻的一側(cè)是一個木制浴桶,里面已經(jīng)放好了熱水,香氣撲鼻霧氣繚繞,四周的木制屏風上有著梅蘭竹菊的水墨畫,畫風簡潔典雅,仿佛有一種幽香彌漫。
程天宇嘆了口氣,放棄了對抗,既來之則安心,看看他們的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他回想著那個把自己的臉涂得像唱戲一樣夸張的女孩,她什么來路?住在這種地方的居然還有沒紋身的少女,一定是一個被程天宸帶壞了的女孩子。
她還那么年輕,她讓他想到了自己,如果不是爸媽罵醒他,恐怕他也好不到哪去。
小鐲在木桶一墻之隔的房間里通過眼前的單向透視玻璃,欣賞著程天宇完美的肌肉,臉上露出頑皮的笑容。
“你矜持一點好不好?你是女孩子!”
不知道什么時候刃哥哥已經(jīng)站在了她的身邊,她扭頭一看,血刃滿臉的不爽,不禁啞然失笑。
“矝持是什么鬼?刃哥哥,我這是知已知彼……”
“你省省吧!”血刃不客氣地打斷她,換來她一個大鬼臉。
“你討好他是不管用的,小鐲!他心中只有那個方文靜!”
“我沒有討好他呀!”小鐲狡黠地說,“只是不想跟’臭’男人打交道罷了!”
“那你倒跟我說說,你打算怎么對付他?”血刃雙手抱肩,偏著頭看著她,滿臉的不信任。
這讓她想起了小時候他教她功課時的情形,每次隨堂考試他就是這種表情和動作。十幾年過去了,她已經(jīng)成年了,他卻還把她當成小孩子一樣。
“我不想告訴你,告訴你就沒意思了!反正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小鐲有些不爽,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血刃一把扯住她的胳膊警告她:“你給我聽好!不準用色相去勾引他!如果讓我知道你有勾引他,打斷你的腿!聽懂了嗎?”
小鐲聽了臉上突然變了顏色:“你把我弄痛了!”她用力甩開了他的手。
血刃立即松開了她的胳膊,有些發(fā)愣,沒注意到自己居然用了那么大的力道,他看到小鐲纖細的胳膊上被他拉著的地方有了明顯的手指壓痕,松開后立即紅上一大片。
他很狼狽。
小鐲“哼”了一聲,氣呼呼地跺著腳走了。血刃看著她窈窕的背影低聲咒罵了自己一句,無奈又尷尬。
他轉(zhuǎn)過身看到程天宇泡在木桶里甚是放松,閉著眼睛似乎在享受,一見他這幅悠閑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他用目光犀利地掃射著他,好像這樣就能把他殺死一樣。
最早知道程天宇的存在就是在他18歲生日那天,親王偷偷把他接來北宸城堡象對待接班人一樣款待了他,讓紋身師給他紋了跟自己一模一樣的“死亡凝視”,好像一種宣示。
城堡里有一間上了鎖的房間,他知道親王一直保留著等待他回歸,他們這些死心塌地替他賣命的血族兄弟遠不如一個來歷不明的素人得到他更多的信任。
而在他看來,程天宇根本就是一個沒有魄力沒有原則的膽小鬼,只會仗著自己是親王的弟弟大耍脾氣瘋狂作死。
小鐲接觸他絕不是一件好事,他要看住她,不能讓她吃虧,尤其是對程天宸的弟弟。
程天宇在木桶里舒舒服服睡上了一覺,水溫是恒定的,他泡得全身出了很多汗,不想睜眼,繼續(xù)沉浸在冥想之中。
用力的拍門聲突然響了起來,外面的人喊著:“程天宇!動作快一點!”
程天宇被驚醒,而剛剛他正全神貫注地在腦海里勾勒文靜的模樣。他有些灰心喪氣,原以為他們之間會存在一些心靈感應,自從她被綁架那天起,他就一直嘗試著感受她的恐懼,可惜的是一無所獲,真是瘋了。
他干脆把自己全部浸在水下,放松,一秒、二秒,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他快憋不住了,顫抖著用雙手緊緊捂住口鼻,他幾乎窒息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充血腫脹,忽然眼前一黑,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模糊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