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山谷沒有名字,但樹木繁茂,景色優(yōu)美。除了我和般虞之外,只有一些動物。哦……還有一棵不知種了多少年但從未開花結(jié)果的仙桃樹,般虞總說那棵樹也是我們的家人。
般虞告訴我說,我自打出生時身體就不太好,我娘聽聞山里有神仙,想著把我送到神仙身邊學(xué)藝或許可以治病,所以抱著尚在襁褓中的我找了上來。那會兒般虞正好化了人形在散步,娘親看他長得仙風(fēng)道骨,誤認(rèn)作神仙,所以再三懇求他收留我,般虞沒辦法,只好點頭答應(yīng)了。
我打量著般虞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還有永遠(yuǎn)殷紅的嘴唇,配上他細(xì)致白皙的皮膚和纖細(xì)的身材,覺得怎么看都沒有“仙風(fēng)道骨”的感覺,倒是同書上說的狐貍精有點掛鉤。但我卻不是個喜歡計較的人,即便般虞的話有很多說不過去的地方我也沒有在意,全都欣然接受,不去深究。
后來我慢慢長大,般虞教會我識字之后,就弄了幾本食譜并一應(yīng)炊具叫我自己學(xué)做飯。般虞的元身雖然是只獼猴,但他對人類的飲食十分熱愛,自己又不會做,從前經(jīng)常使一些障眼法去山下的小鎮(zhèn)上弄些好吃的,順便喂大了我。我感恩于他對我的養(yǎng)育之恩,于是在做菜這一門道上費了很多精力,還算有些成就。
般虞從前總說我什么術(shù)法也學(xué)不會,簡直一無是處。自從吃過我做的飯之后,他改成了你除了做飯竟什么術(shù)法也學(xué)不會,簡直一無是處。他將做飯與術(shù)法混為一談,我覺得勉強可以理解為他在褒獎我的廚藝。
南邊山上地仙婆婆的孫子二寶很捧場,常常不辭辛勞大老遠(yuǎn)跑來蹭飯?!鞍⑻医憬阕龅娘?zhí)贸粤?,再沒有比阿桃姐姐做的更好的了!”小家伙調(diào)皮,卻嘴甜的要命。哪怕地仙婆婆向來不待見我,我也高高興興的每次都備些吃的讓二寶帶回家。
我的日子很簡單,每日在這山谷里做做飯,看看書,擺弄擺弄般虞不知從哪些地方順來的玩意兒。般虞心情好的時候就會帶我出去游玩,他帶著我,我?guī)е巢拇毒?。我曾在日落余暉的海灘做過烤魚,在漫山遍野的花海中做過花蜜茶……也有不做飯的行程,有一次般虞帶我去看只在夜半盛開的曇花,我們蹲在烏漆嘛黑的森林里,曇花還沒盛開,般虞挨著我,明顯有點害怕。此時,不知從哪里漸漸傳來重重的腳步聲,漸行漸近,正準(zhǔn)備仔細(xì)辨認(rèn)的時候,突然傳來一聲長嘶。嚇得般虞慌忙念飛行訣,一溜煙跑了。我抬頭看他飄揚的長發(fā),瑟瑟發(fā)抖的背影,覺得他這一回嚇得不輕,恐怕明天早上才能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好像把徒弟給忘了。
我將注意力從已經(jīng)看不見背影的般虞那里移回來,耳邊早已不聞剛才的腳步聲。我的膽子從小就被般虞鍛煉得特別大,此刻身處荒涼漆黑的樹林中,或許隨時會出現(xiàn)危險,我也沒覺得怎么。想起書上的一句話“既來之,則安之”,我隨便攀上一棵樹,找個穩(wěn)當(dāng)?shù)臉渲ψ?,想著回去之后定要向般虞討些精神損失費……
正想著,只聽得“嗖”的一聲,黑暗中什么銳利物什直逼我而來。我下意識回頭,只感覺脖子微微一涼,隨后就是一陣痛感,我吸了一口氣,抬手在左頸處摸到一點溫?zé)?,血腥味?p> 我張張嘴想說些什么,身子卻越來越軟,漸漸扶不住樹干,砰一聲掉下了地。還沒緩過來,一把泛著寒光的利器就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剛好挨著剛才的傷口。
“何方妖孽?”我順著利器望過去,看到一團(tuán)高大的黑影,聲音冰冷無比,是個男人。
“……我不是妖孽?!卑阌菰?jīng)告訴過我,人類供奉神明,卻對妖魔鬼怪痛恨無比,不管是善還是惡都要得而誅之,“我是人。”
“尋常女子怎會夜半出現(xiàn)在無人的荒山?”說罷他的手一緊,我脖子上的皮膚再次綻開。
很痛。我盡力拖著發(fā)軟的身子往旁邊避,“我……我只是來看曇花的?!?p> 話音剛落,手邊一簇曇花突然綻放,白色花瓣一層層展開,露出嫩黃色的蕊來,那蕊心上仿佛浮著朦朧的光芒,在這漆黑的夜里竟也瞧得這樣清晰,更像是星星點點的火光,援著簇?fù)斫诲e的枝條蔓延,只見一朵又一朵的曇花競相怒放,不一會兒就燒遍了整片樹林。
我一時忘記了脖頸處微微的疼痛,情不自禁嘆道:“好美啊?!?p> 脖子上的重量慢慢減輕:“的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