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七息神醫(yī)(上)
1、
江湖亂世,門派紛爭,正邪對立。
受苦的卻只有平民百姓。
但有一個地方,整片江湖的人都稱之為世外桃源。那就是鳥語花香、一片清明的醫(yī)仙谷。
是誰最早喊這個名字的,已經(jīng)無從考證了。但是三年前,太上皇的怪病被游七息醫(yī)治好之后,“醫(yī)仙谷”的牌子就徹底立在了谷口,金字閃閃的。
游七息的原名叫什么也沒人知道,但是江湖上被他救過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都傳言哪怕是半只腳入土的人,七息之間就能被他給拉回來。
雖然游七息一直堅稱這是謬贊,不過“七息神醫(yī)”的名堂倒是在江湖上越打越響了。
醫(yī)仙谷內(nèi),息武止戈。
往來傷患,皆歸凡丁。
隨序得醫(yī),不可急謾。
短短二十四字,就成了醫(yī)仙谷的鐵則。
除非游七息自己愿意,否則所有人都乖乖排隊,畢竟再高貴貴的過太上皇?
游七息在這里行醫(yī)五年,自從立了谷規(guī),只有一個人違反規(guī)則:當(dāng)時江湖成名高手“雷劍”——齊飛迅,將自己的兄弟送到谷內(nèi)。仗著自己一柄襲雷劍,要求游七息先救治自己的兄弟,在前面排著隊的多位傷員的親友迫于武力不及,敢怒不敢言。
正當(dāng)“雷劍”得意洋洋的時候,游七息卻高高掛起了免醫(yī)牌,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要么“雷劍”好好排隊,要么滾出谷內(nèi),否則絕不再診治任何一位傷員。
都是自己的親友,當(dāng)然不能有半刻耽誤。谷中所有江湖人士,開始了對這位成名高手的圍攻。最終的結(jié)果,是“雷劍”四肢俱斷,被丟出谷內(nèi)。被他送來的傷員,反而打碎牙齒和血吞,扶著他老老實實地排了一天的隊,讓游七息給醫(yī)了回來。但即便醫(yī)好手腳,武功也不再復(fù)從前,江湖上也就沒了“雷劍”這個名號。
有了這個前車之鑒,再也沒有人敢輕易踏這個雷池。
2、
救治張習(xí)半年后,唐門。
“報!”一名唐門弟子在門外顫顫巍巍的喊了一聲。
唐門掌門正站在歸魂殿,抬頭看著一個個魂牌。這是唐門的精神建筑,里面用紅線吊著一個個木牌,木牌之上刻著一個個人名——這些全都是死于“三日歸魂”的人,沒有一個是無名之輩。這是整個唐門的榮耀。
正因如此,唐門也才能一直令武林各大派頗為忌憚。
但是此時,掌門唐傲天的臉色十分難看,他擺擺手,讓身邊的一個藍衣青年放那個傳遞消息的弟子進來。弟子進來后,額頭已經(jīng)流出了冷汗。他恭敬的弓著身,稟報著消息:“掌門,江南的分堂...也被毀了,宋長老他...陣亡了。”
“有沒有進一步的消息?”唐傲天背對著弟子,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這個弟子的身子弓的更深了,他可是知道掌門發(fā)起怒來,雖然不殺你,但是打斷你條胳膊可是家常便飯:“回掌門,從唐門弟子的尸體上來看,只能查出,兄弟們是死于大內(nèi)刀法?!?p> 聽到這,唐傲天對著旁邊的一個藍衣青年問:“懷劍,和皇宮那邊的人交涉了嗎?”
被叫做“懷劍”的青年同樣恭敬的說:“回掌門,皇宮那邊確定,沒有任何一名大內(nèi)侍衛(wèi)離開過皇宮?!?p> 擺擺手,唐傲天示意弟子下去,只留下了那名藍衣青年。他抬頭看了看一個木牌上的名字,緩緩對懷劍說起了半年前的一個密令:“這件事,極有可能是那個人所為。半年前,我一時貪欲,犯了一個錯誤...”
一炷香之后,唐傲天已經(jīng)離開了歸魂殿,只剩下唐懷劍在回想著剛才掌門的話——遵從皇令,嫁禍大內(nèi)侍衛(wèi),以及囚禁公主。
“嘖”。唐懷劍的口中發(fā)出了咂嘴的聲音,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陰狠:“不好好去死,竟然還敢挑釁我唐門,這次,公主可再也跑不掉了?!?p> 話畢,他手中利劍猛然出鞘,發(fā)出了一聲迅捷而清靈的劍鳴。剛剛被唐傲天盯著的木牌應(yīng)聲而落。
“待我斬殺你之后,再送你進歸魂殿!”唐懷劍收劍后,看也不看地上碎成兩塊的木牌,走出了。
木牌上只有兩個字——張習(xí)。
3、
今天的醫(yī)仙谷,好是熱鬧。
時隔兩年,又有人來鬧事了。但這次,面對鬧事的藍衣青年,卻再也沒人有群起而攻之的心了。
“怎么?你們倒是上啊,我還想看看最近練的‘疊影劍’有沒有更上一層樓呢。”唐懷劍吊兒郎當(dāng),挑釁般的沖周圍的江湖人士叫嚷。
不比“雷劍”,這個人背后可站著橫行霸道的唐門。更何況七息神醫(yī)也沒有掛起免醫(yī)牌,一眾江湖人士敢怒不敢言。
把劍橫背在雙肩上,唐懷劍雙手的手腕壓著劍柄和劍鞘,哼著小曲往半山腰上游七息的醫(yī)館走去。
幾日前,唐傲天花了大價錢,透過江湖最神秘的情報組織“不老仙”,得知了張習(xí)和鶯時公主到達醫(yī)仙谷后,再未出去過。
因此差遣唐懷劍上門,將七息神醫(yī)好好地“請”過去,畢竟以唐傲天的原話來說:能留張嘴說話,就可以了。
眼看著就要走到醫(yī)館門前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卻擋住了唐懷劍的路,甚至還遮住了他面前的陽光,導(dǎo)致他只能看到黑色的人影。
“排隊!”人影聲如洪鐘,隔著幾十米遠的人都能聽見。
“我唐懷劍,從記事起,想干的事兒,就沒人敢攔!”唐懷劍用小指掏了掏耳朵,滿不在乎的說道,話音剛落,右手抽劍而出,往面前的人刺去。
敢出面攔人的,自然也不是庸手,一拳接上了唐懷劍的手腕,后者一時不查,竟然被硬生生推了出去,早就滿腹怨氣圍觀著的江湖人士有些忍不住的已經(jīng)叫好起來。
唐懷劍在空中倒翻了個跟頭,飄飄然落下,身上的藍色劍客服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這一劍未成,他也不在意,反而是觀察起了來人。
高大的身軀,古銅色的皮膚,身后還背著門板一樣巨大的,幾乎已經(jīng)不能被稱之為“武器”的東西,再聯(lián)想下之前的聲若洪鐘。來人的身份頓時在唐懷劍心中已經(jīng)明了,他挽了個劍花,語氣中有了幾分嚴肅:“沒想到閣下竟然是二十年前,江湖上鼎鼎有名的‘?dāng)嗌降丁胖匦邪?。?..”語氣稍微頓了頓,突然臉色一變,恢復(fù)了之前一貫的狂妄:“怎么還沒老死?。俊?p> 換做誰被辱罵都不會高興,古重行冷哼了一聲,就要解下后背的斷山刀:“還沒殺干凈你們這幫小兔崽子呢,老夫怎么敢先走?!?p> 就在這時,屋內(nèi)傳來游七息的溫和的聲音:“古老,來者是客,讓他進來吧。”
就在圍觀的眾人為少看了一場好戲而心生惋惜的時候,唐懷劍反而不滿起來:“別介啊,我還想知道二十年前號稱掌門之下無人能敵的古重行現(xiàn)在什么水平呢!我們不打咋成!”
古重行的脾氣火爆,嘴上不說好,但是門板一樣的斷山刀已經(jīng)被他握在了手里,看架勢隨時打算把這口出狂言的小子給拍扁。
但是屋內(nèi)的游七息依然不溫不火:“大俠,谷內(nèi)也是有規(guī)矩的,你今天已經(jīng)犯了很多規(guī)矩?!?p> 話音落后,一個紅衣似火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古重行身后。
從曼妙的身材上就能看出來,這是個人間不可多得的女子。但是這個女子,手中卻拿著一個葫蘆,仰著頭往自己口中灌著什么。從空氣中彌漫著的味道來看,那葫蘆里絕對是和女子身材具有同樣價值的美酒。她的眼神有些空洞,像是周遭的一切都不入眼中,提不起興趣。
唐懷劍的瞳孔卻縮了縮,語氣再也沒有囂張,有些凝重試探性的問道:“紅蓮生香——步彌?”
女子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唐懷劍眼珠動了動,最終還是把劍收了回去,但嘴上卻不饒人:“老頭,以后有機會,一定會跟你討教兩下。”
說罷,頗有忌憚似的,稍微多走了兩步,繞著女子進了醫(yī)館。
4、
“大俠來醫(yī)仙谷,有什么要事嗎?”唐懷劍打量著這個空氣中彌漫著藥香的小木屋,剛坐下,就被游七息問道。
此時,古重行已經(jīng)重新收好斷山刀進入到了屋內(nèi),而那名叫步彌的紅衣女子卻不見人影。唐懷劍伸出左手,放在醫(yī)臺上,一臉嚴肅的跟游七息說道:“來看?。 ?p> 游七息也不說話,把手搭在了他的脈上。閉眼感受了幾息,游七息張開眼睛說:“大俠貴體安康,無需就醫(yī)?!?p> 唐懷劍笑嘻嘻的把左手抽回來:“我又沒說生病的是我?!眲傉f完話,他右手猛地一抽,古重行甚至沒反應(yīng)過來,他的劍已經(jīng)架到了游七息的脖子上,“病的是神醫(yī)你啊!”
“不才唐門大弟子,唐懷劍,早就聽聞七息神醫(yī)的大名,但同時,古人也流傳下來‘醫(yī)者不能自醫(yī)’這樣的話,但是懷劍不信呀!神醫(yī)憑什么治不好自己!”
游七息盯著唐懷劍,但是眼中卻絲毫沒有懼怕:“你可要知道,你這么做是把唐門放在整個江湖醫(yī)者的對立面,你唐門,不看病治傷了?”游七息的儒袍配合著滿臉的正氣,倒更像一個書生。
唐懷劍聳了聳肩:“神醫(yī)你先別生氣,傷身!我呢,聽說神醫(yī)能治得了我唐門秘寶‘三日歸魂’,所以才來求證的。喏,我都給你偷出來了。”說罷,他從懷里摸出一個小瓶子,伸手遞給游七息,還做了個鬼臉:“我想應(yīng)該不苦!”
游七息看了看手中的瓶子,沒有說話。唐懷劍緊了緊他脖子上的劍,不耐煩的催促:“神醫(yī)你放心,哪怕你真的不能治,我也必定走遍山川大河,找別的神醫(yī)給你治好!”隨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笑話一樣,笑了起來。
神醫(yī)打開瓶蓋,放在自己鼻子下聞了聞,仰頭一飲而盡。放下瓶子的時候,他輕輕嘆了口氣,幾不可聞的說:“診錯了?!?p> 唐懷劍頓時疑惑起來:“什么錯了?”
游七息抬起頭,盯著他說:“我診錯了,你不僅有病,而且已入膏肓?!?p> “哈哈哈,我有什么?。可襻t(yī)你可不要嚇我?。 ?p> “腦袋有病,而且無藥可醫(yī)!”
唐懷劍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來,幾乎直不起腰,他無視旁邊古重行的怒視,收起了劍,往門外走去??煲鲩T的時候,他突然回過頭:“差點忘了說,兩日之后,谷外不遠的醉仙樓見?!?p> 出了門,唐懷劍發(fā)現(xiàn),有幾個還不錯的江湖好手圍了過來,看來應(yīng)該和古重行一樣,是自愿來充當(dāng)護衛(wèi)的角色。他回頭沖屋內(nèi)喊道:“神醫(yī)呀,我看你養(yǎng)幾條狗也不容易,殺了怪可惜的,要不喂倆骨頭,讓散了吧!”
沒一會兒,屋內(nèi)傳來游七息的聲音,但語氣中有些無奈:“讓他走吧?!?p> 于是,伴著大笑,唐懷劍大搖大擺的走出了醫(yī)仙谷。
屋內(nèi),古重行臉色焦急的詢問著游七息的身體狀況,畢竟“三日歸魂”無藥可解早已是人盡皆知。
游七息輕輕搖了搖頭:“那是假貨,真的‘三日歸魂’哪會用到一個手無寸鐵之人的身上。況且,我也見過真正的‘三日歸魂’,古老盡可放心。”
安撫好古老,讓他出門歇息之后。游七息沖著空無一人的房間里淡淡的說道:“魚兒,上鉤了?!?p> 此時,身后的陰影里,一個身影突然走了出來——之前竟然沒有任何人發(fā)現(xiàn)那里還有一個人。他的身材瘦削,雙目卻像歷盡了滄桑,一塊腰牌表明了他的身份:張習(x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