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終焉與起始之戰(zhàn)（下）

　　1、

　　自蕭殺輕飄飄落入場中，一炷香之內(nèi)，偌大的戰(zhàn)場，竟然靜寂無聲。

　　正反兩方勢力，零零總總加起來五千余人，竟沒有一個人敢竊竊私語。

　　以往或許只是震懾，但是在蕭殺把劍仙獨孤玨大卸八塊，分別以禮盒包裹送至各門各派之后，“淵下蛇”已經(jīng)徹底讓整個江湖膽寒。

　　甚至可以說，歸淵為非作歹，全賴與無一人可與蕭殺抗衡。

　　江湖雖有三家八派，但往往各自為戰(zhàn)。小規(guī)模的沖突流血，驚動不了勢力根本。但倘若要襲殺蕭殺，誰都沒有把握少量精英精準的刺殺，因為最強的武林神話已經(jīng)被分尸了。而大規(guī)模出動門內(nèi)高手，必然會引發(fā)風吹草動，歸淵勢必傾巢而出，很容易便會釀成武林慘案。

　　現(xiàn)如今在全江湖的注視下，三家八派又自持身份，叫陣時怎么都不好令多人圍攻蕭殺。因此，才有了這詭異的寧靜。

　　如今，便是這么個局面。

　　2、

　　“你們，誰來？”

　　這句話說出后，蕭殺便輕輕搖動手中的精鋼折扇，目光直視著正派高臺上的游七息，嘴角勾勒出一道愜意的弧度。

　　以他的性子，本不會說出“誰來”這樣點出讓對方單人入場的話，因為整個正派哪怕一起上他也不會在意。但看著游七息額頭隱約的汗珠，蕭殺突然覺得有些玩味。這兩個字吐出來，他靜靜的等著游七息接招。

　　游七息握著高臺木制柱子的手浮起了青筋，即便各大門派高手車輪戰(zhàn)將蕭殺擊敗，也不足以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我來?！币坏浪实穆曇?，在游七息背后響起。隨后一聲“咣當”的悶響，一記重物磕在了高臺上。

　　果然，事情開始往不利的方向走去，游七息心中想到。

　　一個大漢扛著長槍從高臺上走下，出戰(zhàn)前他還拍了拍游七息的后背，示意他不要擔心。這個人確實有出戰(zhàn)的資本，因為他的槍法，是從尸山血海里練出來的——龍貫槍掌門莊藏書。

　　跟他溫文儒雅的名字不同，莊藏書著實是一個五大三粗、身高七尺的龐然巨物。

　　龍貫槍和仁劍門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不僅僅是他們的武學出眾，還因為他們是同屬朝廷支持下的門派。

　　派內(nèi)每個弟子都要不同程度的參與到戍邊征戰(zhàn)之中。期滿之后，可自行選擇留于軍中還是回歸門派，而后根據(jù)軍功來劃分職位高下。因此每個弟子的氣質里都有著軍人的剛猛，著實是經(jīng)受過鮮血洗禮的硬漢。

　　而掌門莊藏書，便是從最底層的軍中小兵，參與一次次血戰(zhàn)殺到了門派內(nèi)的長老級，最后更是成為了門派掌門。甚至在離開軍中之后，還數(shù)次作為傳說被請回軍中參與指導作戰(zhàn)。

　　他身上傳出的血腥煞氣，臺下的正派人士紛紛閃避出一條寬敞的通路。

　　3、

　　“龍貫槍，莊藏書?！鼻f藏書持槍抱拳，報出了自己的名號。由于朝廷的緣故，龍貫槍和仁劍門掌門的名號和武器向來是傳承制。

　　蕭殺合起折扇，這兩個門派的鐵血戰(zhàn)風他早就聽說過，但由于門規(guī)森嚴，平時倒沒怎么交過手。

　　看著蕭殺沒有自報家門的打算，莊藏書雙手持槍，擺好了進攻的架勢。

　　龍貫槍雖然剛猛，但蕭殺比莊藏書出手更快。莊藏書槍尖翻動，壓下三寸，恰好出現(xiàn)在蕭殺疾馳而來的路線上，看起來像是蕭殺主動撞上槍尖一般。

　　在旁人的低聲驚呼中，槍尖透胸而過，將蕭殺刺了個對穿。但莊藏書的面色更為沉重，他往后疾退一步，槍尖繼續(xù)下壓。只聽“當”的一聲脆響，原來是蕭殺手中的折扇由下而上撞上了莊藏書的龍貫槍。

　　此時眾人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個透胸而過的畫面，竟然是蕭殺的殘影。

　　但比斗中的兩人可沒有絲毫的停頓，蕭殺持著折扇的右手腕稍一用力，將折扇唰的一聲打開，而后繞著槍身轉了個圈，飄向左側。與此同時，空下的右手抓緊了龍貫槍上的白纓，把槍身向身后拖去，逼著莊藏書身體往前傾。而左手適時的接住精鋼折扇，扇葉明晃晃的直取莊藏書的喉嚨。

　　莊藏書面對如此險境，沒有猶豫，右手猛地施力抬起搶尾，恰好格擋住蕭殺的折扇。隨后一記膝撞沖著蕭殺的胸膛而去。從膝蓋破空發(fā)出的悶響來看，沒有人會懷疑這足夠把人的胸膛整個頂碎。

　　面對如此殺招，蕭殺握著龍貫槍的右手再度用力，整個身體靠著右手的力道倒立而起，堪堪躲過。此時的情景，竟然像極了街頭藝人用手中的鋼槍將搭檔抬入空中。

　　兩個人不過電光火石之間，便互送數(shù)計殺招，觀戰(zhàn)的人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此時蕭殺右手緊握龍貫槍，倒立在空中，左手的精鋼折扇猛地一合，沖著莊藏書的天靈蓋便拍打了下去。蕭殺有足夠的把握，哪怕莊藏書甩動龍貫槍，自己依然可以如落葉般貼在槍身上將折扇砸上去。

　　幾近必死之局，莊藏書面不改色，不慌不忙的將握槍的力道換到左手，收槍杵地，握緊右拳沖著蕭殺襲去。那風起之聲絲毫不弱于方才的膝撞，目標，竟也是蕭殺的天靈穴。

　　蕭殺毫不懷疑，自己一扇下去，莊藏書必見閻羅。但莊藏書的拳頭，如若不防也是個有些嚴重的問題。身隨心動，蕭殺松開了握緊龍貫槍的右手，輕飄飄的與莊藏書側身而過。

　　及至落地，兩個人倒也沒再有新的動作。

　　莊藏書七尺高的身軀轉過來，身上的虬結的肌肉仿佛炫耀著力量。他伸出食指和中指，指向蕭殺：“狹路相逢勇者勝，這是戰(zhàn)場上最基本的戰(zhàn)術?！倍?，仿佛蓋棺定論一般，銅鈴般的大眼滿是認真：“你，膽怯了?！?p>　　4、

　　隨著莊藏書的話音剛落，正派勢力掀起了洶涌的歡呼聲。

　　自許慎的比試開始，正道的氣勢就一直被壓制著?，F(xiàn)在，對方最大的王牌被自己人占據(jù)了上風，哪怕只有一時。所有人胸中的氣不由自主的發(fā)泄了出來，變成了這掀翻了天的歡呼。

　　蕭殺愣了一會兒，而后，慢慢的笑了起來，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的右手覆在了自己的額頭上：“哈哈，你說，我沒跟你換命，便是膽怯了？哈哈哈?！?p>　　莊藏書的心里沉了下來。在戰(zhàn)場上，兩方將領交戰(zhàn)，勝負之外還要鼓動起己方士兵的士氣。同時為了勝利也要打擊對方將領的信心。但顯然，士氣雖然得到了鼓舞，但蕭殺絲毫沒有中計。

　　“剛剛，明知自己身死也只是可能讓我受傷，你的拳風卻絲毫沒有遲疑，以小博大，勇氣可嘉?！笔挌⑹种械恼凵容p輕敲打自己另一只手的手心，將莊藏書的打算說了出來，但聲音并不大。和莊藏書不同，他絲毫不在意歸淵眾人的士氣?！暗嬷\也只有第一次有用，接下來，你打算怎么玩？”

　　莊藏書的面色雖然未變，但額頭已有了一滴冷汗。蕭殺說的不錯，莊藏書知曉這正邪一戰(zhàn)的關鍵，就在蕭殺身上。只要他身亡，哪怕只是重傷，歸淵說不定就有可能做鳥獸散。因此，為了避免接下來的血戰(zhàn)，他在入場之際，便已有了必死之心。

　　莊藏書正欲再出手，卻有人已經(jīng)站在了他的身邊，這人身上的殺伐之氣，一點不比他弱。未曾自報姓名，蕭殺從佩劍已經(jīng)看出了來人的身份——仁劍秋江遠。

　　“好些年沒并肩作戰(zhàn)過了啊，莊子?！比蕜Τ銮?，秋江遠與莊藏書并肩而立。

　　5、

　　秋江遠的出現(xiàn)，讓歸淵傳出巨大的噓聲，正派這邊則紛紛不解，剛剛莊掌門處于上風，為何秋掌門卻要以二敵一？

　　此時，游七息的聲音再次響起：“龍貫槍與仁劍門，向來槍劍合一，征戰(zhàn)沙場，如今陣斬魔頭蕭殺，也自然不會讓莊掌門獨占功勞。故此，七息斗膽請得秋掌門出手，望莊掌門海涵?！?p>　　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jù)，在眾人思考時，游七息背后的道毅道長默默點頭：看來這次讓江湖之外的人當武林盟主，竟然陰差陽錯的辦對了，也只有非江湖人士，能背的了以多敵少的不正之名了，這游七息，心思縝密，是塊好料。

　　此時的場中，兩人已擺好架勢，長槍在前，短劍在側，正是兩個門派最擅長的合擊之勢。

　　秋江遠似是過意不去，出言道：“槍為攻，劍為守，蕭...掌門小心了，槍劍合一后，已經(jīng)很多年沒人能突破我的劍圍了?！?p>　　蕭殺倒顯得無所謂：“戰(zhàn)場的招式，無非是以勇為先，從剛才的交手來看，倘若殺伐氣不能起效，可能還真的不適合行走江湖。”

　　“請指教！”莊藏書怒吼一聲，這次由他率先出手。

　　“一招?！笔挌⒌吐曊f道。

　　6、

　　“槍落！”

　　“劍起！”

　　兩個人的合擊技，樸實無華但默契萬分。長槍點戳刺劃，完全放棄了所有的防守。而短劍則是在保證兩人安全的情況下，適時的在空檔處補足著長槍的攻擊范圍。

　　在場外眾人看來，蕭殺被槍劍組合逼得節(jié)節(jié)倒退。歸淵的“四季”中，甚至有一個人已經(jīng)踏前一步。若不是蕭殺未下命令，可能已經(jīng)沖入戰(zhàn)圈。

　　就在正派眾人放下心的時候，蕭殺突然出手了。

　　“似畫如屏。”蕭殺的語氣，沉穩(wěn)而自信。

　　手中的精鋼折扇在他的手中急速轉動，像是變成了一柄銀白色的小傘，被蕭殺推了出去。

　　雖然逼近兩人的是扇面而非鋒利的扇葉，但秋江遠絲毫不敢大意，以手中仁劍橫斬相接。只是甫一接觸，他只覺像是斬到了旋轉的泥沼，劍竟被帶的偏離了幾分。而正是這幾分，劍尖竟正好撞向正下壓的龍貫槍。

　　此刻，扇、劍、槍三者竟然形成了詭異的平衡。

　　“散！”蕭殺驟然松開手中的折扇，雙掌平推，印向兩人的喉間。被松開的折扇，竟然卡住了槍劍的線路。

　　完全放棄了防守的莊藏書措手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蕭殺的手掌貼近自己的脖子。

　　但就在最后一刻，蕭殺猛然倒退。

　　7、

　　“萬幸，救下了?！鼻锝h長出一口氣。

　　眾人此時才看到，原來仁劍竟然硬生生劈開了蕭殺的折扇，在最后關頭斬向蕭殺的雙臂。也虧的是蕭殺及時收回，否則必然落得雙臂盡斷的下場。

　　望著地面上已經(jīng)被斬開的折扇，莊藏書深知自己籍兵器之利，在鬼門關上又走了一遭。

　　反而是蕭殺，仿佛突然沒了興趣，看也不看地上散落的折扇，回頭向歸淵眾人走去。

　　但莊藏書和秋江遠可不愿意錯失如此好的機會，絲毫沒有停頓，兩人沖著蕭殺追殺而去。

　　“四季，出戰(zhàn)?！?p>　　就在槍劍臨身的那一刻，四柄鐮刀分別架在了槍劍的不同位置——歸淵僅次于蕭殺的戰(zhàn)力，“四季”入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