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歸
“蘇木日記......”
蘇牧剛剛動筆，房間門就被粗暴地推開。
“你干嘛呢！做作業(yè)？”中年的男人一身酒氣朝他走來。
蘇牧翻了個白眼，“為什么你不敲門?！?p> “我是你爸爸！”男人聲音頓時高了幾分，“你又在些什么？”
蘇牧蓋上筆記本，心情煩躁得想把耳朵捂住。
“沒什么?！闭Z氣冰冷。
男人一把搶過，無視蘇牧的怒吼，“你整天寫這些干嘛！你的作業(yè)呢！怎么不做作業(yè)！”
“我已經(jīng)做完了！”蘇牧低吼。
男人一怔，沒想到他敢頂嘴，于是大大咧咧地?fù)]手，翻開蘇牧的日記：“那那那，那你就不能復(fù)習(xí)一下，看看你寫的都是些什么，你受折磨的靈魂？”
“你要我干嘛？”蘇牧冷冷地質(zhì)問。
“我要你學(xué)習(xí)！然后早點畢業(yè)滾去賺錢！”男人突然爆發(fā)，脖子上的青筋猙獰，“老子整天那么辛苦，供你讀書，供你媽買包包，現(xiàn)在晚上的好心情又被你寫的東西毀了！你就不能學(xué)學(xué)那些上了大學(xué)的人嗎！”
蘇牧像只炸毛的小獅子，盯著男人，滿臉戒備。
那么多年，他早就知道了，和這個男人是說不通任何理由的，他喝了酒，發(fā)火，打人，這些都不需要理由，區(qū)別只是他每次打的人不一樣，有時是他，有時是他媽。
“你要么就給我老老實實上學(xué)，寫作業(yè)，不要想著寫什么書，要么就給我滾去找工作，早點滾出這個家！”
蘇牧死盯著男人的眼睛，怒火噴涌而出，“然后呢，然后就像你一樣，整天喝酒？一輩子只會給人當(dāng)奴才？然后回來只能沖著我和媽媽發(fā)火？開家長會的時候你甚至連我在哪個班級你都不知道！”
字字誅心。
男人的臉漲得通紅，他大叫著“臥槽”，一轉(zhuǎn)身就把房門關(guān)上鎖起，然后走向角落。
蘇牧雙手撐著墻角，死咬牙關(guān)，表情倔強(qiáng)。
“蘇木日記.....1月27，今天出了點事，我沒有寫日記?！?p> ......
正陽縣。
夏銀坐著黑車來到了縣城，臨近過年，連錢都翻倍，夏銀肉疼了好一陣。
剛下車就給自家老媽打了電話，電話響了半天才接。
“喂，我在你三姨店里，你知道在哪，現(xiàn)在過來正好吃飯。”老媽依舊如此風(fēng)風(fēng)火火。
掛了電話，夏銀就背著一個大包，打量了一下變化頗大的縣城后，消失在人群中。
又回到了這個地方，夏銀打量周圍的同時，心中無限感慨。
這里曾經(jīng)是他上小學(xué)和初一的地方，沒到放學(xué)，縣城的小伙伴就拉上他去河里撈魚抓蝦，但很多時候魚蝦沒有，倒是常常因為弄濕衣褲，被老媽一頓暴打。
聽自己的三姨說過，自己的母親很小的時候就一個人走出山里的老家，來到縣城打工，一邊賺錢，一邊又把錢寄回老家，供三姨和幾個弟弟妹妹讀書，在生下自己后，又為了給他一個好的讀書環(huán)境，母親走出縣城，在昊城定居，然后就這樣一路把夏銀送進(jìn)大學(xué)，現(xiàn)在夏銀已經(jīng)快畢業(yè)了，這個堅強(qiáng)的女人又回到了縣城。
說不感動是假的，打報答的方式也只有努力讀書，這也是初高中時成績優(yōu)異的原因。
家長總是對自己的孩子說“為自己讀書”，但夏銀不懂，他只知道不能辜負(fù)母親的期望與血淚。
但如今......
一回到這里，所有的記憶一股腦冒了出來，他掛著苦澀的笑，忐忑地朝三姨家走去。
縣城發(fā)展很快，三姨家的小平房周圍早已蓋起樓房。
三姨家的門就這樣開著，里邊傳出炒菜的聲音。
夏銀探頭進(jìn)去，正好看見略顯老態(tài)的女人走出。
笑了笑，夏銀開口：“媽，我回來了?！?p> 母親的頭發(fā)染過，很隨意的扎在腦后，依稀能看見幾縷白發(fā)，眼角的皺紋清晰可見，讓夏銀心中泛起苦味，心底的一角微微抽了一下。
“快把包放下過來吃飯，不是說好的早上就出發(fā)，你咋現(xiàn)在才來，你知道等你多久了嗎？”語速極快，夏銀媽脫口就是一頓責(zé)備，然后一把就把他的包拿過。
夏銀剛剛升起的溫情與感性瞬間被擊破。
這就是夏銀的媽媽，不用什么溫情，直來直去。
抿了抿嘴，他跟著母親走去吃飯。
廚房里還有一個女人在忙碌，那是夏銀的三姨，夏銀媽的妹妹。
聽見背后來人，三姨轉(zhuǎn)身，看見夏銀時，瞬間臉上開花：“小銀，回來啦！”
“三姨，好久不見?！毕你y心里好受些，笑著迎了上去。
三姨把手往圍裙上一擦，抱住了自己許久不見的侄子。
生下夏銀之后，為了生計，為了孩子的奶粉情啊，母親只能拼命工作，然后撫養(yǎng)夏銀的工作就落在了他的三姨四姨小舅身上，所以在他們眼中，夏銀也算半個自家的孩子。
“好了吃飯吧，我也剛剛把菜炒完?！比涕_始拿碗筷，“你媽啊，昨天聽你要回來，今天一大早就上菜市場買菜去，全是你愛吃的?！?p> 夏銀看了自己母親一眼。
老媽端著菜出來，結(jié)果三姨手里的碗就開始添飯。
娘倆都是不會在嘴上表達(dá)感情的人，只會用行動去證明些什么。
“少點就行?！毕你y坐下說。
母親看了他一眼，二話不說直接兩勺白米飯，“你都那么瘦了，多吃點?！?p> 三人很快開始吃飯。
“對了，三姨，姨父呢？”吃了口菜，夏銀問道。
“你姨父上班要一直上到二十八。”三姨說。
“哦?！?p> 老媽夾了塊肉放進(jìn)夏銀碗里。
“我明天可能要去中學(xué)看看老師，然后和幾個老同學(xué)聚一下?！毕你y邊吃邊說。
這也是顧寒給他的任務(wù)，調(diào)查李老師離開學(xué)校的原因。
母親的筷子頓了一下，“你要干什么隨便你，你已經(jīng)是個大人了，我又沒啥文化，以后的路只能你自己走?！?p> 又是這種話，自從高考失利后，每次談?wù)撈鹞磥?，母親總是這樣跟他說。
已經(jīng)聽煩了都。
夏銀低頭點頭“嗯”了一聲，不讓她看見自己不耐的表情。
“你的駕照拿到了嗎？”夏母給自己舀了勺湯泡飯，詢問起夏銀在學(xué)校里的情況，“還有教師證，今年掛科了嗎？”
“駕照回去考完科四就能拿，我剛把科三過了，教師資格證沒報上名......考試倒是沒有掛科?！币驗槿鲋e，也因為愧疚，夏銀的聲音越來越小。
夏母皺眉，“都考一年了，還沒拿到呢，還指著今年過年你能開上車?！?p> “嗯?！毕你y無話可說，低頭吃飯。
“誒，小銀，你妹妹在昊城怎么樣？”三姨談?wù)撈鹱约遗畠?，同時把上一個話題跳過去。
“詩雨情況不錯，找了份文員的工作，同時周末休息也會去跳跳舞?！毕你y按照表妹的要求，向三姨說道，“她說再過幾天放假了，她就回來?！?p> “那就好，只要別去跳那個舞，能夠保證溫飽，什么都好?！比绦牢康攸c點頭。
“你呢?！毕哪覆辶诉M(jìn)來。
“我......”夏銀瞬間語塞，猶豫半天，“我在一家事務(wù)所實習(xí)，等實習(xí)一段時間再回學(xué)校?！?p> 夏母滿意地點點頭，滿是希望地盯著夏銀：“能轉(zhuǎn)正嗎，待遇怎么樣?！?p> 夏銀想起顧寒每天懶散的樣子，違心地笑了笑：“嗯，老板對我挺好的，現(xiàn)在本來有個項目要忙，但他還是讓我請假回來。”
“那就好，”夏銀媽媽說，“既然這樣，你就直接多請幾天假，你姥爺去世了，咱得得回趟老家?！?p> 霎時沉默。
呆了三秒，夏銀驚呼。
“??？”
從他出生以來，他就從沒回過所謂的老家，沒見過所謂的姥爺，小時候不知道，大一點后聽三姨他們說起，姥爺和母親有很深的矛盾，所以她很小就從山里跑了出來，再也沒回去過，錢也是直接拿給三姨送回去。
所以這大過年的，不會打起來吧。
夏銀心里有點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