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移星轉(zhuǎn),眨眼又是新的一天。
沒有約會的時候,我是被禁足的。無聊至極我只能睡覺睡覺再睡覺,睡覺是個好差事,睡著了就沒有煩心事,睡夠了還會有更多的精力去做事情。
我不得不佩服魏言富,這么短短一天,他就為我約好了滿足我條件的人,而且是個未婚男,名叫羅維祥,銘城年輕的企業(yè)家。如果給人吃藥不違法,那么我肯定毫不懷疑魏言富給那人吃了藥了。
這個約會就在今晚,姑姑的熱情不太高,估計她是矛盾吧,希望我們能成,又希望我們不能成,于是派了司機直接把我拉過去算是了事。
這次約會的地方并不豪華,是一個很有地方特色的古色古香的中式茶館。在服務(wù)員的引領(lǐng)下,我走進一個掛著珠簾的隔間,入目一個穿著白色襯衣猶如畫中的男子在優(yōu)雅地沏茶,我曾有那么一兩秒的呆愣,即感慨面前畫面太美,又感慨魏言富真的是良心發(fā)現(xiàn),終于給我介紹了一個像模像樣的。
羅維祥見我進來,伸手指著對面的位置讓我坐下,他看我的目光謙恭而有禮,讓人覺得舒服。這人給人的感覺太好,以至于我有點不太自信了。我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在他的邀請下喝了口他沏的茶,茶香濃郁,幾乎是我喝過的最好喝的茶。
喝了幾口茶,我清了清嗓子,決定一鼓作氣說完了事,反正都是個不可能,那就速戰(zhàn)速決吧。
“羅先生,關(guān)于您的情況我都聽我父親說了,不得不說您非常優(yōu)秀,我不知道您為什么同意來跟我見面,也可能是不太了解我,那么下面我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夜鶯,是我父親的養(yǎng)女,不太招人待見;我畢業(yè)于名牌大學,但是目前連工作都找不到;我今年年初結(jié)婚了,但是很不幸?guī)讉€月前又離婚了;我膽小怕事,但同時又會踩人鼻子上臉;我優(yōu)柔寡斷,但還會去干擾你的決定;我心胸狹窄,小性子不斷;我處境不佳,誰碰上我注定會成為我們家的牛馬!”
羅維祥笑了笑,喝了口茶,見我不說了,開口問:“還有嗎?”
我鄭重地看著他說:“當然還有很多,但是這么多,我覺得已經(jīng)足夠您做出決定了。您未婚、有能力、有禮貌、模樣好,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歡您,所以只當我們今天見面是個笑話吧?!?p> 說完我起身要走,他叫住我:“夜小姐,留步。既然都來了,喝口茶,當成一個可以散心的人聊聊天不也很好嗎?”
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于是干脆重新坐下,把包丟在一旁。他又為我倒上茶,我毫不客氣地喝下,他再為我倒上,我再喝下,這品茶的茶碗很小,著實不太適合我現(xiàn)在飲茶的心情。見我喝完了,他又倒,一連幾碗,直到茶壺倒不出茶了,他說了句,“抱歉,沒有了,稍等,我再燒一壺?!?p> 聽了他的話,一句話沒經(jīng)大腦就出了我的口,“如果還有,你是不是要撐死我?”
話落我們彼此都僵了一下,我后知后覺的冒了一頭冷汗。天啊!我怎么會說出這么一句話,這不是蕭明南曾經(jīng)對我說過的話嗎?我什么時候?qū)W會的,真是白沙在聶與之俱黑啊!
“呃,對不起!其實……其實我日常也是一個很粗魯?shù)娜?。?p> 羅維祥笑了笑繼續(xù)燒水,“想不想聽聽我對你的評價?”
我看了他一眼,說:“請!”
“你說你是養(yǎng)女不招人待見,說明你不是嬌生慣養(yǎng)長大的;你說你是名牌大學畢業(yè),說明你有文化;你說你離婚了,說明你追求完美;你說你膽小怕事、優(yōu)柔寡斷、心胸狹窄,說明你很真實,人無完人,包括我;你說誰碰上你就會成為你們家的牛馬,說明你很善良!”
“善良?”
“是的,你把這句話說給我聽,本身就是善良!”
我不知道我的自我介紹還可以被這樣解讀,我訝異地望著他,覺得自己可真是遇到奇人了。
他又笑了笑說:“我對夜小姐很滿意,開始還怕夜小姐不同意,沒想到夜小姐對我的評價也不錯哦,有能力、有禮貌、模樣好!嗯,我現(xiàn)在的自我感覺空前的好!”
“羅先生,我離過婚!”
“那又怎么樣?說明你以后會更珍惜婚姻!”
我張著嘴愣在那里,看著他說不出話,茶壺里的水咕嚕咕嚕,仿佛在嘲笑我現(xiàn)在滑稽的樣子。羅維祥又沖了一壺茶,給我倒上,調(diào)侃道:“你喝不下就不喝,我無意要撐死你!”
我的臉刷一下紅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是不是我爸爸跟你說了什么,做了什么交換,沒關(guān)系,你可以告訴我,我知道你們都是生意人,這個我可以接受的,只是不希望被瞞著?!?p> 羅維祥笑了笑,喝了一口茶說:“世界有時候沒有你想象的那么黑暗,如果你硬說有什么交易,那肯定是后期的親密合作和相互幫襯?!?p> “……”
“夜小姐,從進門到現(xiàn)在,我對你很滿意,我感覺你也不討厭我,不知道我們可否試著相處?”
“……”我猛喝了一口茶,燙的我眼圈兒都紅了,但是一梗脖子咽了下去。他又給我倒上,我弱弱地說:“羅先生,其實……其實單從條件上來說是這樣的,但是……這事也不光是條件的問題……我現(xiàn)在,就這么說吧,我現(xiàn)在只要想到你跟我可以是那種關(guān)系,我就渾身別扭。”
“沒事,慢慢就好了。對于一個陌生人,見面看得順眼不討厭,這就已經(jīng)是良好的開始了!”
“呃……或許吧。”我有些無措地轉(zhuǎn)動著茶碗,思索的間隙還拿眼偷偷的看他,發(fā)現(xiàn)他正在看著我笑,好像碰到了很好笑的事情,我不解地皺了皺眉,只聽他說道:“看來你是真的不記得我了,其實,我們小時候見過的?!?p> 我抬起頭凝視著他,我不覺得他這是在搭訕,他這個人就是讓人一看就愿意信任,我在大腦里努力搜索著,卻是怎么也想不到還有這樣一個人,于是問:“真的嗎?我沒有印象呢?”
“那你認識何甜吧?”
“何甜?當然認識,那算是發(fā)小,只是她早早的就嫁到外地了。”回想起何甜,我嘆了一口氣,小小年紀,已經(jīng)是兩歲孩子的媽媽了。
“我是何甜的表哥,小時候幫你們爬樹撿風箏,那時候你大概六七歲的樣子,我們一起玩了一個暑假……”
我驚訝的站了起來,指著羅維祥大叫:“???你是祥子哥!”
“是的,雅雅!”
我有些激動,一不小心打翻了茶碗,羅維祥趕緊用毛巾截住了水流,我繼續(xù)大叫著:“原來你的大名叫羅維祥!你早就知道是我,是不是,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羅維祥笑著說:“那樣多沒意思??!”
“祥子哥,你真討厭!”我好氣又好笑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呵呵……太多年沒有見面了,我們變化都很大,一次在甜甜的影集上看到你,長成大姑娘了,笑的很燦爛,所以我印象也比較深!后來,聽魏瑾說你結(jié)婚了,我很傷心,再后來又聽魏瑾說你離婚了,我更傷心,心疼你啊,所以我就想著啊,不行我就收了你!”
“祥子哥,你真討厭,就喜歡捉弄人!還收了我,你以為你降妖除魔呢?”
羅維祥笑了起來,我也笑了起來。這是個仗義好玩的大哥哥,我的童年比較枯燥,但那個暑假因為有他的陪伴而變得絢麗多彩!
他比我們大四歲,帶著我們?nèi)プ街?,去捉魚,去折藕蓮蓬。那時候我的弟弟妹妹們已經(jīng)出生,姑姑天天嚷嚷著要把我退回給爸爸,最后事情是怎樣協(xié)商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段日子我很委屈,六七歲的孩子會耍小性子,會賭氣,會傷心,會難過,那個時候羅維祥就教給我怎樣去討好我的姑姑姑父。他把捉回的知了、魚和蓮蓬都給我,讓我拿給劉媽,做了端給姑姑和姑父吃,又在玩的時候教給我如何撿廢品,去哪里換成錢,然后給姑姑和姑父買禮物,又或者自己存著做零花錢。他還告訴我,遇事要忍,不要跟弟弟妹妹們比。至于要忍的原因我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是那個時候我很崇拜這個無所不能的大哥哥,所以這么多年我都牢記他的話。
可是那個暑假之后,他就消失了,開始的兩年里我還總跟何甜念叨他,時間久了,小孩子心性,也就淡忘了,沒想到今天我們又見面了,而且是以這種方式,難道這是上天又一次把他安排到我身邊來救我嗎?
我心情大好地跟他聊到很晚,吃完了茶,又去河邊散步,聽著他講述他近幾年的趣聞趣事,很輕松的家人的感覺!
九點半的時候,羅維祥說要送我回去,我笑了笑說:“不用了,你看看身后,我的保鏢加司機一直跟著呢?!?p> “哦?沒有想到你在魏家還有這么高的待遇!”
“是啊!不過你知道世界上免費且最安全的車是什么車嗎?”
“什么車?”
“警車??!祥子哥,你變笨了?。 ?p> 羅維祥勾了一下我的鼻子,笑著說:“小丫頭,變壞了啊!”
我頓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間,我覺得羅維祥勾我鼻子的動作和那調(diào)侃的表情在我的腦海中似乎跟蕭明南的重合了,我一時有些魂不附體。
“雅雅,雅雅你怎么了?”
羅維祥晃了晃我,我醒過神來,干笑一聲,說:“沒事,只是想起一個人?!?p> “什么人?”
“哦,沒事,一個不重要的人?!?p> “有心事別憋著,你可以把你這么多年的不愉快、憋屈、郁悶都告訴我,我保證我可以做你足夠大的絕對不透風的理想的垃圾桶!”
“哈哈……祥子哥,我就知道你最仗義了,可是我所有的不愉快在看到你之后全都消失了呢!”
“小丫頭,嘴越來越甜了。”他說著又要來勾我的鼻子,我嬉笑著躲過了。
“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家了?!?p> “我送你!”
“得,又來了,我不是說了我有司機嗎?”
“那又能怎樣?”
“哦……那的確不能怎樣!”
說完我們望著彼此又笑起來。
羅維祥的車是輛大奔,黑色的低調(diào)的奢華,像他的人一樣。司機下車為我們開車門,我正要坐進去,聽到司機訝異地叫了聲:“魏雅!”
我抬頭,看著瞪著兩只眼睛的司機,腦中閃過陳年的畫面,然后一陣驚喜,我大叫一聲:“余躍!啊哈,真的是你嗎?”
我激動地繞過車門,掐著他的肩膀使勁兒地晃呀晃呀,余躍伸著兩只手放在我面前大喊:“停!停!魏雅,我真的是余躍,求你別搖了,再搖我就散架了?!?p> 我停下來,使勁兒地在他胸前砸了一拳,“哥們,沒想到真的是你,見到你真是太愉悅了!”
余躍揉著胸做出痛苦狀說:“魏雅,見到你就準沒好事,哥們好不容易清凈了幾年,沒想到你又殺回來了!”
“說什么呢你,哥們不是想你了嗎?”說著我又朝他胸前砸了一拳,“你不是出去混了嗎?怎么在銘城當司機?”
“別提了,都是淚啊……好不容易在羅總這里找個了活兒,算是安定了,去年跟著羅總一起回銘城了?!?p> “你們?”羅維祥站在我們兩個的旁邊,看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發(fā)問了。
我笑著說:“這是我高中時兩肋插刀的哥們?!?p> “哥們?”羅維祥左右打量著我們。
余躍撓了撓頭,訕訕笑著說:“是的,羅總,不過哥們是用來插刀的,而且現(xiàn)在想想那刀都插到我身上了?!?p> “余躍,你別這么小家子氣好不好,大老爺們,敞亮一點!”
“魏雅,我現(xiàn)在有一種很重的危機感,我覺得我還要在你手里再脫層皮!”
“誰說的?太傷心了,你就是這么看待你的哥們的?拿來!”
“什么?”
“車鑰匙,哥們替你開車,你跟祥子哥坐后邊。我要用實際行動向你證明哥們是心疼你的?!?p> 余躍嚇得后跳一步大叫:“魏雅啊,祖宗誒,你砸我吧,千萬別砸我的飯碗!您請,您請進!”
我擰著眉頭瞪著余躍,他繼續(xù)說:“您請進?!?p> “雅雅,快進去吧?!绷_維祥推了推我,我便氣呼呼的進去了,我坐在余躍的正后方,待他坐進了駕駛席,我從后邊又在他肩膀上砸了一拳。
余躍極度委屈地喊道:“魏雅,我又怎么著你了?”
“你惹我不高興了,我心里不舒服了?!?p> 余躍抓了把頭發(fā)說:“那你現(xiàn)在舒服了吧,不舒服你再接著打,咱可說好啊,我開車的時候,不準打我?!?p> 我看著他烏黑的小腦袋,上去又搓了一下他的頭發(fā),說:“好了,你開車吧!”
余躍搖了搖頭,哀嘆一聲“命苦?。 北惆l(fā)動了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