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一腳淺一腳晃晃悠悠地走到冰箱門前,擎著一夜沒有睡覺像個千金重錘的腦袋看冰箱上的便條:一、把桌子上的剩飯吃光。二、把一至四層的所有房間打掃一遍。三、把廚房混合的豆子全部分開。以上所有事情必須在我下午下班前做好,否則不準(zhǔn)吃飯不準(zhǔn)睡覺!
我慢慢抬頭望著這一層一層盤旋而上的回旋樓梯,頓時覺得腦中一根大筋抽抽的疼。
我悻悻地走到飯桌前,看到只剩了半杯子的牛奶和被咬了一口的雞蛋,頓住了!剩飯!的確是剩飯!
我一氣之下把杯子盤子一股腦掃落在地,然后晃晃悠悠地去沙發(fā)上臥了睡覺!
這一覺就睡到了半下午,不知道是凍醒的還是餓醒的,總之醒了之后很冷,身上一陣一陣的起雞皮疙瘩,但是腦子卻清醒了很多。
我慢悠悠的坐起來,早上的事情仿佛已經(jīng)遙遠(yuǎn)亙古,當(dāng)我的目光在廳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兒,看到那滿地的杯盤時,恨恨地拍了拍頭,何必呢?到頭來不還得我自己收拾嗎?
我晃晃悠悠去洗了把臉,清醒了很多,然后收拾碎了一地的杯盤。完畢后,又去看了看冰箱上那個便簽,再次抬頭看了看那恨不得通到天上的盤旋樓梯,這房子怎么就這么的——巍峨,一汪淚在心里汩汩的流啊流!
我拿著抹布順著樓梯扶手慢慢往上擦,擦到二樓的時候,實在手軟,肚子餓的厲害,于是想先下去吃點(diǎn)東西。
晃到冰箱前,打開冰箱門,我怔住了。
空!
好空!
偌大的冰箱可以做操場供共一千人使用都不帶撞擊的。
早上明明還有東西的,怎么會突然間這么空?
哦,好像還有一個看操場的,我拿起冰箱里的便簽,上面赫然寫著:浪費(fèi)食物可恥!
我嗤笑一聲悻悻的關(guān)上冰箱門,干凈成這個樣子,談何浪費(fèi)……
想到這里我突然愣住了,難道在我睡著的空當(dāng),有人來過?
心中咯噔一下,如果蕭明南知道我砸了他的杯盤,不知道回頭又該怎么整我呢?
我深深嘆了一口氣,為自己飄搖不定的命運(yùn)哀鳴!
晃晃悠悠走進(jìn)廚房里,希望能搜羅一點(diǎn)吃的??吹皆钆_上放著一大筐豆子,頓時一喜,好在給我留了豆子吃,蕭明南這人也沒有壞到骨頭里嘛!
我正激動地一邊燒水,一邊抓豆子煮,抓著抓著,突然想起了什么,“豆子?”我噌一下朝冰箱跑去,看到第三條清晰地寫著:把廚房混合的豆子全部分開。
我再轉(zhuǎn)回廚房,看著那個筐子子,里面的豆子:
紅的,綠的。
混合均勻的。
色澤光潤的。
形狀飽滿的。
足——有——八——九——斤!
擦掉一頭的虛汗,我差點(diǎn)暈倒。
十分鐘后,我心平氣和地搬了個凳子坐在廚房門口,一邊聽著鍋里咕嘟咕嘟地煮著豆子,一邊耐心地一粒一粒將紅豆綠豆放入不同的容器。為了讓自己靜心,我還干脆放歌給自己聽。
“胖丫丫呀翠妞妞,過溝溝呀拾豆豆,過溝溝,拾豆豆,一拾拾了一兜兜……”
“扣扣!”
聽到敲門聲,我抬起頭,門一直沒關(guān),我看到門口站著的赫然是嘴角笑意意味不明,眼中眸光陰晴不定的蕭某人。
我像是受了驚嚇,突然蹭一下站了起來,這一站筐中的豆子灑了一地,只有那手機(jī)還咿呀呀的唱著,“咿呀得兒喲,一拾就拾了一兜兜,呀得兒喲……”
我趕緊蹲身去撿手機(jī),關(guān)掉音樂。
蕭明南也不進(jìn)來,就站在門口涼涼地看著我。我顧不得撿豆子,趕緊走過去,接過他的包,給他換拖鞋。
他悠悠的走進(jìn)來,我趕緊去洗手,然后給他端上白開水,又趕緊反身去洗手間端了臉盆過來給他洗手擦手。
一系列動作,行云流水,蕭明南沒能挑出什么毛病來,我看了看掛鐘才五點(diǎn)半,順口問了句,“怎么回來這么早?”
他的目光涼涼的,我突然意識到這話似乎不合適,但是已經(jīng)說出去了,他的回話也正在出口,“這是我家,我想什么時候回來就什么時候回來?!?p> 我訕訕一笑,點(diǎn)頭,“是的,是我不會說話?!?p> “做好飯了?我餓了,端上來吃飯?!?p> “呃……”我愣住了。
“怎么了?”
我豎著個手指想指廚房又頓住,“那個……”
“哪個?做好了就先給我端上來?!?p> 我的話卡在喉嚨里,想了想,既然食材只有豆子,說不定今晚蕭明南就想吃豆子呢。這么想著,我去廚房盛了一碗像藥湯的紅豆綠豆粥。
“這是什么?”蕭明南擰眉訝異地看著那碗烏漆嘛黑的湯。
我弱弱的解釋:“紅豆綠豆粥?!?p> 蕭明南頓在那里擰眉,我又趕緊接到:“樣子雖然不好看,應(yīng)該很香,我熬了很久?!?p> “還有嗎?”
“有,鍋里還有,喝完我再去給你盛?!?p> “我是問晚飯你只做了這個?”
“呃……家里不是只有這個嗎?”
蕭明南一拍桌子,騰的站了起來,“夜鶯,你是傻子嗎?家里沒有東西不會去買?屋里沒有人,外邊不是有人有車?我又沒有用繩子栓著你,你腦子有病嗎?”
你腦子才“有病?!蔽抑蝗跞醯恼f出后兩個字。
“什么?”
“啊,沒什么,我這就去買?!?p> “不用了,真是看見你就倒胃口!”
“那你就走呀?!碑?dāng)然這句話沒敢說出口。
“還有那豆子,我說過可以吃嗎?我只是讓你分好,沒說讓你吃,我看你就知道吃吃吃,豬?。俊?p> “我是豬,你這里就是豬圈?!碑?dāng)然這句話我也沒有敢說出口。
“你這是什么表情?”
“啊?”我驀地抬起頭,做出一臉茫然的樣子。
蕭明南生氣地在地上轉(zhuǎn)了個圈兒,嘴里不住地咕噥著,“不知道在家里一天都干了什么?”突然就大聲吼起來,“房間打掃了嗎?”
“呃……嗯!”我硬著頭皮點(diǎn)了點(diǎn)頭。
“豆子分好了嗎?”
如果說房間可以濫竽充數(shù),那么這豆子是一眼就明了了,撒不得謊,于是我弱弱地說:“正在分。”
“趕緊分,分不好不準(zhǔn)吃飯,不準(zhǔn)睡覺!”
“哦?!蔽业椭^,性子好的不像我本人。
“哼!看見你是真的煩!”蕭明南哼著大步朝門口走去,然后拿了外套出門了。
“看見你我也是真的煩!”看不到他人了,我肆無忌憚地回道。
“什么?”
蕭明南又驀地出現(xiàn)在門口,我心里咯噔一下,趕緊接到:“沒什么,我在罵我自己不爭氣,讓人煩。”
蕭明南涼涼地說:“晚上我不回來吃飯了,你專心分豆?!?p> “哦?!?p> 蕭明南看到我逆來順受的樣子,才滿意地轉(zhuǎn)身走人。
“無恥!”我無聲地做了個口型,諒他有順風(fēng)耳也聽不見。
我走到餐桌前,拿著勺子慢慢地喝豆子湯,香、面、軟,真的很好喝,喝了兩口,又去蕭明南的茶葉柜里挖了幾塊冰糖放進(jìn)去,頓時,好喝的我差點(diǎn)哭起來!
晚上九點(diǎn)的時候,蕭明南回來了,我還在分豆子,一筐豆子,在我鍥而不舍的戰(zhàn)斗下,已經(jīng)被分了一半了,蕭明南走進(jìn)了,看了看,二貨不說拿起我分好的豆子又倒在了一起……
看著他那卑鄙無恥小人渣滓的動作,我恨得差點(diǎn)將他的頭發(fā)揪下來,一股怒火沖腔而出,“蕭明南,你干什么?”
“這是對你今天表現(xiàn)不好的懲罰。”他一邊說一邊還把筐子搖了搖,生怕那紅紅綠綠的混合不均勻。
“蕭明南!”我氣得咬牙,沒人能理解分豆子的辛苦,眼睛、脖子、手指沒一樣不酸疼的。
“怎么?你有意見?有意見你可以走,我又沒有拴著你?!?p> 蕭明南在沙發(fā)上坐下來,又翹起二郎腿,一副我就這樣了你能怎么樣的潑皮無賴樣!
我深吸一口氣,沉默。
只聽他又涼涼的說道:“分不好不準(zhǔn)睡覺!”
我氣得仍然沉默。
他站了起來,沉聲問:“聽到?jīng)]有?”
我沒好氣地說:“知道了?!?p> 我的語氣冷硬,他的語氣倒是柔了幾分,“知道了,那我就去睡覺了,好好干,半夜我要檢查!如果我發(fā)現(xiàn)在分完之前你睡覺了,那么我們的交易取消!”
蕭明南說完,悠悠地上樓去了,一邊走,還一邊吹著口哨……
……
凌晨三點(diǎn),我已經(jīng)在太陽穴上涂了半瓶清涼油,瞪著通紅的眼睛在客廳奮斗,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我轉(zhuǎn)頭看到蕭明南站在樓梯口,他沖我一笑,表情溫柔,聲音混賬,“表現(xiàn)不錯,好好干?!?p> 凌晨五點(diǎn),我終于分好了豆子,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凌晨五點(diǎn)半,我被可惡的爪子推醒,我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咕噥道:“我分好了?!?p> 他笑了笑,看了看我分好的豆子,然后,一手紅豆一手綠豆嘩一下倒在一起。
我一下子炸了毛,跳起來,“蕭明南,你個瘋子,你干什么?”
“昨天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這是今天的任務(wù),回頭接著分?!闭f著他又把那一筐豆子搖啊搖啊搖……
“蕭明南!”我氣憤地握了拳頭。
“怎么?不愿意?從你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整整二十四個小時了,我可以告訴你,以后你的生活基本是無數(shù)個這樣的二十四小時。當(dāng)然如果我心情好,可能會把豆子換成小米和谷粒,總之這才只是個開始,以后的日子會更加精彩。如果你反悔,現(xiàn)在就可以取消交易走人!”
蕭明南在寬大的皮面沙發(fā)扶手上坐了,居高臨下地睨著我。我還在為分開小米和谷粒又或者是彩砂一層一層的冒虛汗。但想到一千萬,想到羅維祥,我突然覺得這真的不算什么了?
我擎著腫脹發(fā)疼的眼睛望著蕭明南,鄭重地說:“我不反悔!”
蕭明南黑沉的眼眸內(nèi)里一陣翻涌,許久,他扯了扯嘴角,又涼又冷地說:“好!從此你再沒有反悔的權(quán)利!”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
蕭明南蹭地站起來,朝樓上走去,一邊走一邊說:“現(xiàn)在把你昨天偷懶沒打掃的房間去打掃一下,還有打壞的杯盤日后一起清算。今天七點(diǎn)早飯,七點(diǎn)半一起出門?!?p> “呃……”
原來一切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他讓我一起出門做什么,但是他的話我照做。
六點(diǎn)四十五分的時候,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去外邊買回了早餐,然后一頭栽在沙發(fā)上,天暈地轉(zhuǎn),頭疼欲裂。我不知道人到底多長時間不睡覺會死,我只知道我馬上就要死了,心臟有一下沒一下的跳著,我真怕跳完這一下,而那一下遲遲不來!
“夜鶯,你聾了嗎?叫你多少聲了,趕緊起來吃飯?!?p> 心臟猛地一緊一疼,我睜開眼看到了蕭明南黑青的臉,這一剎那我是高興的,因為我確定我還活著。
“趕緊起來,一起吃,吃完飯還有事?!?p> 他的口氣屌的像個人物似的,我卻還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我試著站起來,但實在太困了,頭疼到想吐,我說:“我不想吃了,我睡一會兒,走的時候叫我。”
“不行!你必須聽我的話,我讓你吃你必須吃。”
我耷拉著腦袋,頭疼的要命,實在不愿意跟他吵,有跟他吵的那個時間,我寧愿睡覺!
“??!”
我忽的被拉了起來,眼前一陣發(fā)黑,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坐在餐桌的椅子上了。我把發(fā)沉的腦袋貼在餐桌上,“氣若游絲”的說:“蕭明南,求求你,讓我睡一會兒?!?p> “不許睡!”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么,腦袋貼上桌子,又去神游了……
“?。 蔽颐偷靥痤^來,卻是蕭明南拿了一個又涼又濕的毛巾給我擦臉,看我醒來,又很不屑地把毛巾扔在桌子上,說:“吃飯!”
我無精打采地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只聽他說:“你最好快點(diǎn)吃,如果耽誤了出門時間,那我們的交易只能取消?!?p> “……”
我仰頭一口氣喝完了牛奶,“我吃完了,睡會兒……五分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