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我想坦白的,結(jié)果現(xiàn)在卻變成了程澤鑫在和我坦白,這讓我不免覺得有些尷尬。不過把這個尷尬的過程熬過去之后,當我看見程澤鑫低著頭自責的神情,我又突然覺得這件事情有那么一點好笑。
她覺得對不起我,想跟我道歉,但是我覺得這也沒啥好抱歉的嘛,畢竟我也一直站在曹云霄那面,跟著曹云霄騙了她好多次。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講,我倆這算是互相欺騙了,也就是說就這件事而言我倆算是扯平了,她根本也不用道歉。至于我為什么覺得好笑,那是因為她想要跟我道歉是她不知道我心中所想,如果我把這件事跟她說了以后,她會不會后悔跟我說這些話?
所以情書什么的已經(jīng)不重要了,眼下最需要解決的問題是,事情發(fā)展到這個地步,我還需要把我那點小秘密說給程澤鑫聽嗎?
我又開始變得猶豫起來。
我知道真誠待人是傳統(tǒng)美德,不過如果真誠的代價是犧牲我和程澤鑫之間的友情,那我好像保全不了這項美德。雖說說出來還有被程澤鑫原諒的可能性,但關(guān)系破裂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我肯定不能冒這個險。不過我要是不說,我就總是感覺我的心里扎了根刺,怎么都覺得不痛快。
啊真是,和人交往真的是一件麻煩事啊。
我一邊感嘆著,抉擇著,一邊還不忘大口吃著冰淇淋,生怕晚吃一會冰淇淋都會化掉。直到我把最后一點冰淇淋吃光之后,我才放下杯子,然后抬起頭,扯了個大大的笑臉,對著程澤鑫說道:
“你跟我說了這么大個秘密,那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可能沒有你想的那么好,要知道我上小學的時候,大家都覺得我是個非常討人厭的孩子。除了傅成文還有曹云霄之外,我根本沒有朋友,也沒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小學這六年,在班級我?guī)缀鯖]有什么存在感,連畢業(yè)時候的同學錄,都沒有人來找我填。我也不知道曹云霄和沒和你說過這件事情,反正總結(jié)起來就是,我很慶幸我終于逃離開了小學的噩夢。我答應(yīng)過傅成文和曹云霄,要和新同學好好相處,不過如果沒有你的話,我肯定還會縮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你是這么多年以來,第一個主動愿意與我做朋友的人,無論出于什么目的,你都對我很好,我特別開心能認識你?!?p> 在我吃冰淇淋的時候,程澤鑫就在我對面一直低著頭坐著,一句話也不說,就好像是在等著審判的犯人一樣。直到聽我把這些話說完之后,她才瞪大了眼睛抬起頭,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像是并不相信我說的那些。而我就一直對著她笑,笑得萬分真誠。
用秘密來交換秘密再公平不過了,而且非常湊巧的是,我優(yōu)點不多,但是藏起來的心事卻是不少。誰也沒規(guī)定一定要我把那件事情說出來才能作為交換,再說我說的那件事,是那時的我根本沒有勇氣與其他人提及的秘密,對比下來,我覺得我也算是對得起程澤鑫對我的坦白了。
我是真的很想和程澤鑫做朋友,至于我真正想坦白的事情,還是爛在我和曹云霄還有傅成文的肚子里比較好。
面對第一次笑得和朵花兒一樣的我,程澤鑫愣了能有好一會,然后她突然站起身來,兩手扯著裙子,激動而又忐忑地問我道:
“小白,你真的把我當好朋友嗎?”
我聽到這句話,收起了臉上的笑,十分認真地對著她點了點頭。于是程澤鑫特別開心地把自己摔進了沙發(fā)里,端起已經(jīng)化了一大半的冰淇淋,開始享受起這人間的美味來,似乎完全忘記了,桌子上還有那一封情書的存在。
很多年后我和程澤鑫回憶起這段故事的時候,我倆對此都頗有感慨。
我是覺得那時候我就能有“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很難”這個覺悟?qū)嵲谑亲咴诹藭r代的前端,不過有些可笑的是,這么多年過去以后,我又覺得,還是那時候交朋友簡單。因為至少那個時候還愿意彼此坦誠,還會互相問上那么一句“你會不會做我的好朋友”,而且要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什么逃課、抄作業(yè)、為了不回家而互相打掩護這種事情絕對是在所不辭,而且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甚至一些不能讓家長知道的小秘密也都要互相分享。但現(xiàn)在,說是沒有真心有些絕對,如果要總結(jié)那么一番,用“沒有永恒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這句話來形容,還是更加貼切一點。
至于程澤鑫在想什么,當然是和那封情書有關(guān)。她那天本意是想跟我表一下決心,想要和曹云霄劃清界限的,因為當她收到情書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她其實比她自己想象中的好很多,曹云霄欣賞不到,別人能欣賞得到,那她根本沒有必要非要守著一個根本看不到她優(yōu)點的人。結(jié)果沒想到講了一個故事之后,她的心思又轉(zhuǎn)回到了曹云霄的身上,讓這場表決心大會變成了自我檢討大會。
我和程澤鑫打趣說曹云霄就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劫難,一輩子都跨不過去了這是。程澤鑫卻是十分認真地反駁了我,說她其實覺得十分慶幸自己認識了曹云霄。
我非常不明白她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因為我后來認識的女孩子,對這樣的男人大都心存怨念,在看到他們有了女朋友的時候,總會拽著我來一場酩酊大醉,然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跟我說她們?yōu)榱诉@些男人付出了多少,質(zhì)問我為什么這些男人就是不喜歡他們,唯獨只有程澤鑫,還平平靜靜地和曹云霄作著朋友,在別人問起曹云霄的時候,也會大方地和人介紹,這是她的發(fā)小。
當我把這疑問說給程澤鑫聽的時候,程澤鑫對著我嫵媚地笑了笑,然后輕輕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才與我說道:
“只有經(jīng)歷過錯的,才能尋到合適的?!?p> 好吧,這種優(yōu)雅成熟的成功女士的想法,我這種俗人,大概可能需要一段時間去理解消化。